王小帅：对于剧集，我还是比较谨慎

导 读

访谈王小帅是在《八角亭谜雾》开播首周，当时王小帅正在进行电影《沃土》的拍摄。

“对于网剧的创作首先就是要改变既有的观念与经验，在剧集中开篇就必须抓住观众，在节奏上尽可能快一点。除了镜头剪接，环环相扣的人物关系也很重要。”谈到首次执导网剧，王小帅说。

电话访谈的最后他又一次强调，“我们始终期望的就是不能烂尾，一定要像电影一样，后面的高潮是起来的。”

本周，这部王小帅担任总编剧、总导演的首部剧集作品《八角亭谜雾》即将迎来全面收官。作为迷雾剧场2.0的开篇作品，电影班底、演技派卡司，《八角亭谜雾》开播之初是备受关注的。

此前的看片会上，爱奇艺高级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戴莹就曾表示，对于迷雾剧场2.0，爱奇艺的压力也在于，如何在保持既有类型化的基础上寻求内容视角的突破。

“《八角亭谜雾》展现的是一起凶杀案对于一个家庭的影响，它是从更加生活流的质感进行创作的作品。”戴莹说。

就王小帅作品来看，无论是《地久天长》中的失独家庭，还是《八角亭迷雾》中背负亲人离世的玄家人，导演的个人风格中一直保持着对“众生相”的平视以及中国式家庭关照。

王小帅对“剧”的关注则始于四五年前，“那时候奈飞网剧相比长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的导演和演员都在触碰网剧。在英美的很多剧里，除了长剧，还有一些比较短小精悍的剧，很接近电影。”在这样的背景下，慢慢有了《八角亭谜雾》的12集的原创构思。

“我们本身的定位就不是纯粹的案件推理片，这是我们在第一个层面就想要避开的。”王小帅说。

此前2019年，冬春影业总裁、制片人刘璇接受东西文娱访谈时，曾谈及从2018年团队就在策划《八角亭谜雾》了。2016年，白银杀人案告破，受真实事件启发，冬春影业计划创作一个叠加家庭视角的悬疑故事。

正如王小帅所说，“一个灾难发生后，你的邻居、单位在内的一切社会关系，甚至你周边的亲人都会改变。我着重的是，它一旦降临到一个家庭，会给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为了把生活流的质感做透，王小帅表示在多年前的项目初期，他就多次在江南取景，最终《八角亭谜雾》把故事落在了白墙灰瓦、小桥流水的绍兴小镇。在视觉呈现中，氤氲水乡配合大量的抽帧手法，《八角亭谜雾》有了非常导演风格化的效果。

除了自己做编剧，沿用过往电影作品合作过的编剧、美术指导、摄影指导，韩三平担任艺术顾问，王小帅也邀请了曾执导《我的兄弟叫顺溜》的花箐共同担任总导演，“花导有多年的电视剧经验，他更懂得如何把握节奏感，除了镜头剪接的节奏感，最重要的还是环环相扣的人物关系与故事发展。”

对于剧集作品的初尝试，王小帅坦言自己也在努力寻找剧集创作与电影质感上的平衡，“电影与剧集看似一家人，但实际有很大差别，我依旧比较谨慎。”

短剧，很早就想做

EW:您是什么时候构思《八角亭谜雾》这个剧本的？

王：我是从四五年前开始看英美网剧，那时候奈飞网剧相比长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很多的不管是大演员，还是大导演都在触碰网剧。我发现在英美的很多剧里，除了长剧型的，还有一些比较短小精悍，而且很接近电影，所以那个时候就觉得可以关注起来。

后来我慢慢有了《八角亭谜雾》的原创构思，觉得将来能做成12集的网剧。但那个时候国内的短剧还不多，直到疫情期间，爱奇艺推出了12集的《隐秘的角落》。它作为一个成功的先例，热度很高。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又重新开始打磨这个剧本，整体周期距现在也有四五年了。

EW:是什么契机达成了与迷雾剧场的合作？

王：当时我们不想按照过去固有的已经成型的类型去做，那些没有我们的特色，所以也不着急就放在那儿。爱奇艺迷雾剧场几部作品成功后，反过来平台对我们剧本的评判就达到一种前瞻性，就不至于用固有的标准来看。

EW:《八角亭谜雾》的类型定位是什么？

王：我们想做网剧里比较能被接受的题材，比如悬疑、惊悚类，或者带有这种特质的剧。但是我们公司要做这个事情还得有我们的特色，比如说除了类型趋势之外，还得像我们以往的作品一样关注到人、关注到社会、关注到人性这一面。

家庭题材是我长期以来的探究，所以我们希望把悬疑的架构和原生家庭进行嫁接。

一个江南水乡的家庭悬疑

EW:作为是家庭悬疑的题材，故事设计中最需要把握的是什么？

王：也是一步步去研究和找寻的，因为我们的定位并不是纯粹的案件推理片，不同于那种警察和犯罪分子之间纯粹的警匪剧或者是推理剧。

我们第一个层面就想避开这个类型，在最原始的故事里面，我所看重的是说我们平时在生活亦或是影视作品中会重视的，比如说凶案、被害人、谁是凶手等问题。

但是在《八角亭谜雾》中，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一个家庭中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那对活着的人而言，家庭的影响有没有关照到？

这个点是我当时最原始的一个创作冲动，就是说我们看到的都是被害人的家属。在我们生活的习俗或者传统中，比如说你去买房你去你去租房，万一这个地方出现过不好的事情，那么往往你就会避讳，人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主张的是，我们要珍惜生活的一切，虽然它很平淡，但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原本的生活都会改变。你的社会关系都会发生变化。灾难一旦降临到一个家庭，给家庭带来的变化，是我想着重的。

EW:此次《八角亭谜雾》汇集了包括段奕宏、郝蕾、祖峰在内的一众戏骨，对于这部作品，我们的选角思路是什么？

王：从人物关系来说，我和编剧的共识在于人物关系不能散。这个故事发生在绍兴这样一个小城中，所有的人物都有关联，各自都有困境，角色的人物关系都存在叠加与重合，我们需要观众跟着复杂的人物关系慢慢解开。

所以在选角上，首先是需要我们大家都认可的好演员，其次无论是演员个人、年龄、档期还是他们对于剧本的态度都要很合适，这样才能编织好我们所需要的人物关系网。

EW:在江南水乡的故事背景下，《八角亭谜雾》整体的美术风格是怎样的？

王：我们既然选择了绍兴，也就选择了绍兴的白墙灰瓦、小桥流水。为了把人物放在真实的环境里，我们的戏全部是实景拍摄。

花箐导演觉得除了保留小镇的江南特色外，也不能丢掉社会发展的变化。作品中既会有高楼大厦也会有小桥流水。我们希望观众感受到这是中国的网剧，没必要为了某一种影调去创造非真实的环境。

所有除了镜头设置和运动调度做好外，我们要求呈现中国特色。比如警察局，我们要呈现中国式的办案环境，而不追求像欧美剧的不真实的办案环境。对这些，我们有一个统一的审美标准。

EW:《八角亭谜雾》也加入了昆曲这类传统元素，为什么想要突出这种元素？

王：我在一开始构思的时候，就有一个强烈的想法，想把故事放在江南水乡做。几年前，在故事雏形刚出来，有了分集和大纲的时候，我就出去勘景，走了很多地方。

一旦定了这个地方，我们就想要寻找这里的文化元素，昆曲越剧自然与南方有一种连接。当然戏里情节上需要这个部分，所以就联系到昆曲。假如这个戏在陕西拍，那我估计就会选秦腔了，这肯定是要和地域连接的。

寻找电影感的平衡

EW:为什么选择和花箐导演合作？

王：我们是多年的同学，多年的朋友，他也做了这么多的电视剧，对他来说网剧也没有碰过，他也有这个愿望，所以我们就说也尝试一下从他的电视剧领域向网剧跨一步，虽然这一步很小，几乎是平的。但我也要从电影的角度来尝试接触一下，我们就这样一拍即合。

我需要这么一个导演，他能够把控内容，是有经验的、老道的，特别是花导他也是摄影师出身。

《八角亭谜雾》是一个12集的剧集，它相当于一个上下集长版电影。所以一开始请花箐做导演也是把电影的质感当做第一考虑的。

EW:基于电影班底，在《八角亭谜雾》的创作过程中，我们如何把握电影感？

王：摄影师陆一帆做了很多部作品的电影摄影，我们有自己的运镜风格。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会讨论镜头的设置，而不是像电视剧里为了抓时间把机器往那儿一摆。这是一个基本大前提。

韩三平对网剧也早有涉猎，比如上一部戏《隐秘的角落》。所以也请他来做我们的艺术顾问，因为他有做前几部剧的经验，再加上花箐和陆一帆对于镜头设置的把握，我们就能往理想的电影方面走。

EW:美术总监吕东此前也与您合作过《地久天长》，这次合作与之前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王：每部戏都不一样，比如环境和年代的要求不同。刚才说这部戏100%实景，我们是对各个人物所居住的环境进行了改造，不需要改造的部分是美术除了置景之外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去发现和寻找。

比如我们花了特别多的精力去找这个八角亭，也有做预案，希望找到一个好的背景和环境，去建造八角亭，但这些都非常困难。现在的城市都在高速发展，几乎很难找到像我们心目中，既有神秘特特质又有标志性，又离人们的生活不是很远的场所。

现在我们找到的亭子，虽然不是心中最好，但考虑到时间，加上花箐和老陆能把八角亭气氛烘托出来，结果还是很理想的。

EW:对比过往作品节奏，《八角亭谜雾》有哪些不同?

王：尝试网剧首先肯定要改变既有的观念和经验。某些从创作者角度出发的东西，我想尽量的少一些，因为一旦做剧就要顾及到观众的心态，我很坦然地把过往的思路抛开一些，进入到这个网剧的思路里，包括花导演也是。

他也是长期做电视剧，他有经验知道如何在开篇的时候抓住观众，节奏感要快一些，不能那么慢。

除了镜头剪接的节奏快之外，最重要的还是里面的环环相扣的人物关系，还有故事的发展，这才是可看性中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要把对镜头的节奏有更简洁的把握，以及将内在动机结合起来。我觉得这样的一种变化，你在面对剧的时候是必须要有的。

另外我也觉得不少剧集，到了后几集的时候就会存在往下跌的危险。所以我跟花导还有编剧杨翌舒始终强调的一点就是不能烂尾，一定要像电影的一样到后面的高潮是起来的。

我觉得电视剧和网剧是很专业的东西，虽然电影和电视剧好像是一家人，但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别，不管是剧本上的构造差别，节奏上的差别还是观影方式的差别，所以我比较谨慎。

撰文：EW | 胡岚 张钰伦

审核：EW | 岳鸿（上海）

支持 | 东西文娱影视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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