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若惊,以及,现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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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雪梅诗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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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子
镜中的那人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连表情
都毫无二致
可我多么希望
她能说出
不一样的话语
爱上一个
不一样的人
寄 信
同一办公室的老罗
给我们说起
他当年罗曼蒂克的爱情
上大学时
几乎每一星期
都要给他
在另一座城市
求学的女友
写一封滚烫的情书
有一年深冬
寄信的时候
邮局的胶水用光了
他只好蘸着自己
冻出的鼻涕
粘了信封
只是这事
他跟后来变成他妻子的
有洁癖的女友
从未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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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不下
一位到新疆
拍胡杨林的作家
原途返回时迷了路
一直走到天快黑时
他发现前面有一户人家
就想去借宿一晚
他轻轻敲了几下门
门里一位老大爷问是谁
作家隔着门大声说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作家协会会员
诗歌学会会员、记者、公益活动家、
书法家、户外运动爱好者……
老大爷大吃一惊
忙说：我家地方小
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老字号
今天大家讨论
斯大林街还有
哪些老字号
最后想来想去
就剩下路口
“某某县公安局”
这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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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什么
哈萨克族好友吐尔逊古丽
请我去她家吃饭
她的老公已经出差
半个多月了
吃饭的时候
她四岁的女儿热娜
支着下巴出神地说
“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不在的时候
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我和古丽异口同声地问
热娜眨巴了几下
异常漂亮的大眼睛
冒出了一句
“就像……
少了一件
家具”
自从做了一个女孩的父亲
今天是表妹的女儿
小布丁的生日
亲朋好友聚在一起
自是热闹非凡
席间吃了什么
做了什么游戏
都没啥印象了
但表妹夫的一句话
却时时响在耳边
“自从生了小布丁
我就已经一只脚
踏进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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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影
碰上元旦搞活动
超市里人多得超乎想象
在猪肉专柜跟前
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
在众目睽睽之下
比着剪刀手
和挂在肉钩上的猪脸
美美地合了
一张影
图书的不同命运
刚从中东旅行回来的
周老板与我们侃侃而谈
“伊拉克的图书交易市场”
晚上根本不收摊
书就留在街边
按伊拉克人的说法
读书的人是不会偷东西的
偷东西的人也绝不会读书
我敢打赌
要是在咱中国
书放在街边没人管
不到半小时
就会洗劫一空
他们根本不是拿回家读
而是全部当废纸
卖了”
浴 后
洗完澡后
我总会站在镜子跟前
仔细端详自己的身体
堪比维纳斯
幸运的是
我的胳膊完整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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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 暖
空无一人的街头
一根水泥电线杆下
一只流浪猫
蜷缩在一只被人
遗弃的玩具熊怀里
晒着大太阳
酣睡
精神力量
宅在家里一个多月
妹夫急得在屋里
一边直转悠
一边唉声叹气
妹妹开导他说
前苏联有个宇航员
叫克里卡列夫
苏联解体后
他被遗忘在太空
一人待在太空船上
直到第二年才回到地球
咱这才待一个多月
跟他比我们这
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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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干部的悄悄话
高高挂起的大喇叭里
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我现在根本出不去呀
一天到晚忙得很”
女：“人家想你了嘛”
男：“想我也么得办法
再忍几天哈”
女：“都忍了好久啦”
男：“妈呦，广播忘关了
这哈完啦完啦”
随着一声刺耳的滋啦声
大喇叭一下变得
静悄悄地
受宠若惊
自从小区实行
封闭式管理以后
不允许随意进出
垃圾放在门边
专门有人帮忙扔
在群里买的菜
专门有人送到家门口
还有人每天打电话
询问身体状况
妹妹一脸幸福地说
照顾得太周到了
简直有点
受宠若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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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性太好
每次看见那位
六十多岁的
老抒情诗人
在朋友圈晒他
这刊那刊发表的作品
我就会清楚地记起
某年与他一起参加某次
诗歌颁奖典礼时
他吐在大红地毯上的
斑斑痰迹
一百年前的北漂
那时候的北漂一族
后来都成为国内的
文化精英和社会栋梁
如胡适鲁迅还有毛泽东
现在的北漂
大都是影视歌圈里的
小鲜肉或萌妹纸
再者就是
公司的打工一族
由此可见
当年北京城作为整个中国
思想中心的战略地位
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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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与思想家
这两种身份
在一个人的身上
本来是很难调和的
但在他的身上
却毫不违和
他就是
公务员周树人
思想家鲁迅
熟悉的陌生人
准备去菜店买点蔬果
刚走到小区门口
一个戴着红袖筒的人
拦住了我
要我出示通行证
我一看不是曾经在大门边
修理自行车的老头吗
以往每次见面
他都会热情主动地
跟我打招呼
我说您不认识我了
通行证忘带了
能通融一下吗
他板着脸说
我这是公事公办
认识不认识
都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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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如此
整个朋友圈
干物流的在卖口罩
干微商的也卖口罩
干金融的也卖口罩
卖面膜的也卖口罩
连搞工程的都在卖口罩
只有药房没有口罩卖
等的代价
一进办公室
就听见杨老师
对着电话那头的
警察老公怒吼
“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等你等得我
都绝经了”
来自美国人民的关怀
中午正昏昏欲睡
多年前
远嫁芝加哥的老同学
给我发来视频
一边用中文
询问我在国内的情况
一边用纯正的美式英语
逗弄她养的那只大花猫
因为时差她那里已是半夜
却不见她有丝毫睡意
我俩回忆了过去
又展望了未来
聊了两个多小时
才恋恋不舍道别
挂断前她强调说
“过几天我还会
代表美国人民继续
问候你的”
↓
太难了
晚上
成都地震的消息
霸屏了
一四川朋友发圈说
“我还正在洗澡呢
地震就来了
一时不晓得
应该先穿内裤
还是先戴
口罩”
该死的爱情
她从水里捞出白菜
熟练地剥着
一层又一层
她突然想起
自己也曾这么
一层一层
在他的面前
脱光衣服
她将菜按在砧板上
一刀刀剁下去
菜叶飞溅出去
她说道
去你的吧，该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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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雪梅，女，居新疆伊犁
作品散见《诗潮》《岁月》
《青年文摘》《中华文学》等
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年度诗选》
《中国当代诗歌选本》
《中国口语诗年鉴》《中国女诗人先锋诗选》等选本
有文字被译成英、韩等语言
编辑：王近松 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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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