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 心里的火丨人物
繁复或简约,在她看来,各有其美感。
她总嫌刻意地反思或思虑有点做作,无病呻吟地困苦自己,总不如放松而肆意地发一场漫长的呆。
她当然是爱热闹的。
但这事也由不得我们自己,该孤独的时候就得孤独,选择或逃避,结果也不会差太多。
人生太多不由自主了。
所幸,赵薇知道,自己心里还烧着一把火,无需回避。
原文刊于《嘉人maire Claire》杂志2016年8月刊
本文为作者版本
摄影丨陈漫
造型丨MixWei
编辑丨Punckcherry Helen Miao
采访、撰文丨吕彦妮
化妆丨张梦音
发型丨Bon张凡
衣架上挂着一排排颜色烈焰的包含苗绣元素的衣物,隆重,精致。
黑色的布底上绣着一帧帧鲜活的图案。一条敦厚的龙攀附其上;男人头戴着冠帽坐在椅榻上,怀里抱着一个白白的胖娃娃;一朵粉色的花吐着蕊;一只黄鸟立在枝头;凤凰展翅,蝴蝶扑花……翠绿配粉红,湖蓝撞黛青。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端起一顶银光闪闪的头饰,微微晃动间,听得银翠哗啦啦的声响。半晌,赵薇披着一件袖口绣着喜鹊牡丹的衣服站到镜头前,银冠加冕,她面目安然不沸,双瞳闪着骄傲的光。
隔日,我们回想那个画面,她说头冠很沉,“我相信他们就是逢年过节才戴吧,要是平时也戴,太辛苦了。”但是真的很美,戴上之后不能轻易低头,“有点儿像个王妃。”
彼时,她早已褪下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只一件白色的素衣坐在椅子里,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沉默不羁。如桃红配柳绿的参差,丰富难测。
丨一件衣服告诉我们的事丨
“以前看到外面很多地方卖这种绣工精美的衣服、艺术品,老觉得大概是机器绣的,不是人用手工绣的。”赵薇手指轻轻摩挲着一片绣片,嘴里喃喃说着。明亮的颜色,细密的针脚,此刻就在我们眼前,真实可触。一位上了年岁的绣女站在一旁,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有点害羞的样子,一直不怎么说话。赵薇身子前倾恭敬地向她问好,好奇请教起绣艺二三事,眼里满是敬意。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不会真的体会到这种有文化传承的事物的价值,是得到了我现在的年纪,再看,才会和小孩子的时候不一样。”
差别在何处?
“好多很复杂的事情,现在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做到了。这种耗时、耗精力的工艺,却反而有它无可替代的味道。”
2011年,由中国宋庆龄基金会与《嘉人》杂志共同设立的“嘉人女性幸福基金”,旨在保护濒临失传的中国传统手工艺,改善贫困女性的生活,5年来,一共扶持了贵州省8个苗族村寨、近千名绣娘。至2014年,《嘉人》再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联合推出了“指尖上的幸福”公益项目,作为联合国亲善大使的赵薇于是义不容辞地担当起这个项目的推广重任,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带动大家,来帮助贫困山区的女性,让留守儿童的妈妈们可以回家,亦让传统手艺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这于她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太难的决定。“一样真正好的东西,如果没有生存的条件,在这样的时代,就是会有灭绝的可能。你认识到了它的好和珍贵,又知道自己不能亲身贡献特别多的能力,就尽力而为吧,做一个有识之士,为文化找到一些延续的可能。”
赵薇语气轻描淡写,意志却坚决。
苗绣之美,在她眼中,美在“手工和智慧”。“红色的线、蓝色的线、黑色的线,它们没有经过织绣的时候,就是一团线。绣女的手,就像画笔一样,经过她们的创作以后,这些线就变成了能够产生具体感受和审美喜悦的东西,这是整件事里,最珍贵的地方。”
她亦在一寸绣片上看到时间的累积。
“现在的人,没有多少耐心去做这些事情了,任何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所以有时候看她们绣的一件衣服,我真的挺想买下来的。你以为自己买到的是一件衣服,其实你买的,是她们的时间。”
她指给我看衣角那些鲜活的图案,织绣的是人们劳作舞蹈的画面。“这是生活,是历史呀。”
从生活中来,再最终回到生活里去,大抵就是一门手艺、艺术所能达到的至美境界。这一点,赵薇深谙。无需长篇言及,一件衣服,就足以替我们说出内心累积多时的审美和观念。
近年来,她越来越喜欢经过时间淘洗沉淀下来的事物。“因为它们留有记忆。”
“我们太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这种意识。年纪大了,看到每一个物件都会想到当时曾经发生过什么,跟它相处遇到了什么事情。人不能快速往前走的时候,就慢慢的要靠回忆了。”她说起母亲时而会拿出一件自己年轻时格外喜欢的衣衫予她,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她却欣喜,也想未来能把一些重要的东西留给孩子,“你知道你得到的、给予的,其实都是感情。”
此等“传承”一事,无需什么事件的激发,“不是说什么时候才意识到,(传承)从你一生下来就跟你有关系。传承无时无刻,不分大小,是人类生活延绵的一部分,其实一直在发生着。”
丨“时光飞逝,但你毫无感觉”丨
绣工是时间的艺术,电影亦然。讲一个故事,用一帧一帧的画面,急不来。
见到赵薇的当口,她的第二部电影还在拍摄期内,是趁着剧组转景的空隙,她才“偷闲”出来。
“这一次,从容多了。”她讲起前后两部电影在筹备和拍摄期间的差别。
旁人都以为赵薇做导演,即使是第一遭,也理应可以得到更多的厚待,其实不然。
“大家都觉得像我这样去导戏,肯定都被大家宠着,即使是第一部戏,也不会有资金短缺的问题,肯定要什么有什么……其实每一个第一次导戏的人,都有很多困难。”
拍摄《致青春》时,连续30个小时不睡觉于她是常事,为的就是抢时间、省预算、保质量。“那时候每天都是压力,只有用不睡觉、多拍来节省时间。”初出道的杨子珊和第一次合作的赵又廷便也勤恳相伴,包括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前阵子她去探班两位演员的新戏,三个人还一道回忆起当时,“我说我的体力真的大不如前了,他们俩跟我的对白是一样的!说还在讨论,原来和赵薇拍戏,一拍就20多个小时,怎么现在拍着拍着就累了,是不是人过三十岁,体力下降了?我说是人过四十岁才体力下降!”
“现在不着急了,可以慢慢拍。”导演赵薇在这一次新电影片场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要着急,每天不要拍太多,把每一场拍好最重要。”
她顺势也开始“放过自己”,时而纠结,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转念又会想,“我觉得不够好,其实在别人看来,已经很好了。”一个电影的优劣,与导演本人的审美、喜好休戚相关。她是什么样子,怎么看待好坏,业已成型,大差不差,因此不再焦虑。
对“好电影”的理解,赵薇依旧坚持着那个标准:“我以前说过,很简单,就是你看这个电影的时候觉得,时光飞逝,但你毫无感觉。如果在电影院里,你总是下意识看一下表或者是想去厕所了,这都是时间在提醒你,出戏了,你没有被这个东西抓进去,就说明创作者营造的氛围和空间,一定有某些虚假的成分,让观众有思辨和判断了。”
我们以为电影院的门只是一扇门,熄灭的场灯就是一盏灯,但在赵薇的观念里,这一切都是一个“通道”,一个贯穿真实与虚幻的存在。拍电影,即是营造一个空间,作为观众,也许一辈子不会在现实中进入这个空间,但是电影里有。“门开了,你进去了,然后我把门关上,你在这个环境里所想到的一切,就是这部电影,你不会想到要外面还有什么事。”
拍《致青春》并不是因为她对青春题材多么感兴趣,只是根据一个题材去完成一次创作,“出发点比较职业。”到了这一出,则多多少少会与自我的精神气质、所求所思有关。但她也不愿将关联讲解得过于具体,只是画出一个大轮廓:“我觉得,这个剧是中国观众没太看过的电影,所以,想给大家看看。
“和《致青春》相比,这是跨越非常大的一个题材,几乎没有一点点的关联性,完全的颠覆。对我来说,到了一个年纪以后,对剧本里写的这些情感、这些事都容易理解。所以到后来,也就变成了,这是我现在必须要去为止努力的一件事了。”
她喜欢新电影里那种“浓烈”的气质。“我现在很怕不疼不痒。当然有这样的导演,拍的电影很好看,淡淡的那种,我也喜欢看。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到那种年纪,心里的火还挺大的,所以就想拍一点那种……挺猛的东西。”
太浓烈,会不会意味着可能会大起大落、有伤害,会疼?
“当然有了。”
你也不避?
“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东西。特别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走得也快。别人花的功夫越多,看的人记得越深。”
丨QA丨
在做了导演之后,对表演是不是也有了不同的认识?
赵薇:我更尊重演员了!做演员特别辛苦,演员真是一个非常高危的职业,但是我这话只是针对真正的演员,只是针对好演员,而不是现在所谓所有职业是演员的人,就跟你走进战场,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打仗,一样的道理。
“高危”在哪里?
赵薇:真正的好演员,真的是要用自己的心灵和灵魂去演戏的,这样会饱受伤害的。我有时候看演员准备戏的时候,痛苦的样子,我的心戚戚。
对你而言,让你安身立命的“手艺”,你觉得是什么?
赵薇:我真的爱好挺广泛的。可能现在,如果你问我这样一个“手艺”,我想选择写作。写作是一个可以独立完成的工作,不需要依赖别人。我身边非常多作家朋友,他们每个人都跟我说,其实写作是很辛苦、很孤独的,但是我觉得也挺好的。一个人,就可以把时光给度过去了。
这几年会常常的看自己的眼睛吗?
赵薇:不会。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些东西,平常是怎样就怎样。
时间的流动和年纪增长,会给你带来焦虑感吗?
赵薇:这些负面的东西……还好。我很少想这个问题,想多了,也有点做作是不是。有时候也别太无病呻吟了,太瞅着自己,才会老觉得这儿不好,那儿不舒服的。
你对自己会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吗?
赵薇:会,但是主要是做事,对我自己个人,我的要求挺低的,比如我就不会要求自己一定要有多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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