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十问】018期丨李玉刚 野地里长大

2016-12-15 吕彦妮 吕彦妮

【十问】。


顾名思义,十个问题,提问一个我感兴趣的人。





十问 018期


李玉刚




李玉刚,青年表演艺术家

中国歌剧舞剧院国家一级演员,被海外媒体誉为“中国国宝级艺术家”

1978年7月出生于吉林省公主岭市,狮子座。

1996年高中毕业后考入吉林省艺术学院文艺编导专业,却由于家境原因不得不放弃学业。

19岁独自外出闯荡。逐渐走在表演、走穴之路。

曾拜二胡演奏家、教育家马洪才为师。

因在一次演出中,女歌手意外缺席,他一人运用男女声转换完成歌曲《为了谁》,悟出了自己的独特的艺术之路。

2006年参加中央电视台《星光大道》,一举成名,后加入中国歌剧舞剧院。

出有音乐专辑:《新贵妃醉酒》、《逐梦令》、《莲花》

舞台作品:《镜花水月》、《四美图》、《昭君出塞》、《李玉刚十年经典演唱会》

文学作品:《野草开花》、《玉见之美》、《戏如人生》

2016年12月17日,他将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办《十年经典》演唱会。

他将传统的戏曲艺术辅以当代时尚包装,以独特的男性视角,完美诠释女性艺术。如今,李玉刚的探索已经延伸到文化、思想、哲学等领域。其独树一帜的东方美学方式,唤醒着大众的传统情怀与民族记忆。



▼▼▼


第一次面对面见李玉刚,是夏天的时候,参与他这一场“十年经典”演唱会的筹备会。他一袭白衣白裤,飘逸的款式,走路时不紧不慢,衣角还是会微微摆动,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礼帽,一整个会议下来也没有摘掉。


他讲话轻声慢语,乡音不改。大家讨论着种种演唱会的细节,他就一直埋头记录着自己在意的重点,写罢,再抬起头来认真聆听。导演介绍我给他,他递过来诚恳的目光,有信任和托付。那天他话不多。


再见面,是两个月后,他约我简单地吃一顿便饭。那天我因为前一个工作拖延,迟到了近一个小时。按他发来的定位找过去,是北京东四环外一个东北鱼馆,门口挂着红火的灯笼彩带,进门后穿着旗袍款式的工作服的女孩热情地打招呼、引位,整间餐厅满是热气腾腾的烟火。拐到包间推门进去,他一个人坐在里面,早已经点了几样家常菜,凉拌拉皮、摊鸡蛋、红烧鱼,玉米烙……我说像回家一样真舒坦啊,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下次再带你去吃素食吧,有家很好的馆子他是常客。


那天几乎都是他在说,讲起一些自“星光大道”出来后自己的起伏,有些事未曾经历过,比如朋友的离开,各种各样形式的离开。也说起自己走穴开始“男扮女装”之后,有时候一天赶好几场,就不卸妆了,拖着男儿身却戴着女儿红妆在出租车上,司机从后视镜瞄他,问他是男是女啊……这些,很多年里,他都没有和远在东北的父母提及过哪怕一个字。


他说到最后情绪有点扬起来,服务员送错了一盘拌面进来,他说留下吧我们吃。我那天觉得他性情与“温和”其实不太沾边。告别时他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司机来接他,他说不用了我自己散步回工作室吧,两只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兜里,一点点就隐在夜色里了。那天他其实也戴了帽子,吃饭到一半的时候,摘下来了。


再见面,就是真的开始工作,在他的“玉空间”。入秋了,落叶簌簌,那天风很大,我又让他等了我一个小时。他的工作室有三层,素白的墙,空而不妄。一整面墙是他的照片,素衣的、装扮的、民国的、此刻的。我站在那里半晌难挪动脚步,惊诧于一个人可以有如此多样丰富的面相。


面相之下,静水深流。


他并不避讳谈论自己的怕与爱,还有小时候发生在家乡公主岭的很多故事。他怎样的叛逆甚而惹恼了母亲,又怎样的对那片白雪茫茫的树林充满了幽思。


我看着他讲话时总觉得他身后飘着无尽的雪。一点点,一点点,落在他发梢、肩头。他似随身携带着一种“乡愁”,对家乡、对过往、对遥远而高贵的艺术。人们总喜欢谈论他身负着怎样的使命,关乎让传统文化在当代找到生存和发展空间的使命。他也乐于被这样寄予厚望着——让自己热爱的艺术在现世生根发芽,也在这个缓慢生长的过程里,让自己逐渐成为“艺术”本身。




▼▼▼


Q1:这一次《十年经典》演唱会,和之前相比,你做了哪些不同的准备?


李玉刚这是一次突破。其实像我这种细腻的艺术,在剧场里呈现是最好的,在体育馆里绝对不具备优势,但如果我们完成了,就是一种突破。我也必须完成这种突破,证明我的艺术观念真正的跟当代结合了。


一个“角儿”,在这个时代会遇到很多阻碍和矛盾,要对自己崇敬的艺术保持谦卑,又要拿出一点“不吝”的精神来,不把自己包裹起来,也不要害怕别人在说什么。



Q2:《镜花水月》之后你的状态似乎有很大的一个变化,是怎么发生的呢?


李玉刚:对。从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要修自己的内心。在那之前,时而会觉得空虚,是作为一个明星的那种空虚,害怕瞬间很多东西就会消失掉,怕“名”也没有了,紧接着“利”也没有。所以那时候还是俗人一个,想法就很多。


我当时是内外夹击,在北京,面临着各种公关危机,同时又有各种各样的人想要来看你、靠近你、认识你,心里的这种苦楚和压力非常大,所以当时就想,抓紧,抓紧赚点钱,给自己都准备好了,未来不火了,也没事。

那段时间,每天很忙,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忙。


Q3:梅兰芳先生在你的艺术道路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李玉刚:他是偶像。偶像这个词还不对,他是“精神力量”更对。


2009年末、2010年初,那之前,说句心里话,我还是带着一种投机的心理。我不是科班出身,从小也没有专业学过表演和演唱,突然之间被大家认识了,我想这是我的幸运。那时候舞台给予我的东西,我并没有深刻地去思考,《镜花水月》做完了之后,回看录像,聆听别人给我掌声,我突然之间感觉,我在舞台上也可能是一个“角儿”。那个时候,艺术、梅兰芳、传统文化这些词,一下子就全都进到我的脑海当中。


我开始真正地思考,未来李玉刚的走向,他不是一颗流星。那一刻我突然之间不害怕了,不再担心自己哪一天突然之间就你不火了,跟戏曲艺术走近的时候,我知道,我永远可以学习和耕耘下去。当你跟艺术结合在一块的时候,哪怕说你不耀眼,你自己内心都是充实的。





Q4:“明星”跟“角儿”的区别是什么?


李玉刚:这个问题很好,明星与角儿的区别。“角儿”——当然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叫了。艺术当中,有所成的,大成的都叫“角儿”,分量非常重。“明星”有的时候还是名利场上被人尊崇的。“角儿”是社会地位,是艺术高度,是人格魅力,是靠自己的悟性和勤奋,一点点在在自己的一方舞台上打下江山。


Q5:你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

李玉刚:我身上有东北人特别坚韧的力量,家庭的贫困让我知道了生活的艰难。“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也有悲伤痛苦失意的时候。要功成名就,要光宗耀祖,这也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座右铭。

有一段时间我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宗光”,也是包含了“光宗耀祖”四个字。后来我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玉刚”,最初是“富裕”的“裕”,一个衣、一个谷,就代表了当时我所有的追求。后来写着写着就成了“玉”,要求自己在舞台上“温润如玉”,而“刚”字好像是在台下的生活。这两个字相辅相成。



Q6:这几年在外漂泊,什么时候最想家?


李玉刚:父母过生日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想家。飘雪的时候、炊烟升起的时候,会无限的想家。我发现自己小时候就有“乡愁”,我不知道这样的一种“乡愁”是从哪里来的。一年四季分明变化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十八、九岁的时候我在外面漂泊,在哈大线上,经常会经过我的家乡公主岭。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火车报站“公主岭”,我都会激灵一下站起来,隔着车窗看小小的站牌。“乡愁”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重了。


Q7:下一个“十年”,想做什么?


李玉刚:我平时所思考的,和我在舞台上的“再创造”还没有完全地结合起来。也许这也是我下一个十年的任务。现在我自己的艺术已经很不一样了,但还不是“大不一样”,我需要完成李玉刚式的一种表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现在想得很多,但我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再创造。我也不悲观、也不失望,未来我希望有一群人跟我一起去尝试。


Q8:为什么要做“大不一样”?


李玉刚:不平凡是我天生的基因,是我骨子里的东西。

我是一个野地里长大的孩子,在没有办法离开家乡离开父母的时候,我就爱观察大自然。我喜欢鸟叫、喜欢昆虫、也喜欢烟花,我就把自己的自由和不羁都给了自然。


我很倔强,母亲讲过一句话:“哎,这个孩子我弄不了”。在哪儿打我的,我就重新站到那个位置,我用自己的行动来讲,我不服输。小的时候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小的时候,我是个很淘,甚至有些坏的孩子。长大了之后,在外面漂泊,就会想家,想我的父母。我是村子里第一个到城里念书的孩子,当然,我也是村子里最会唱的,音符就在我的血液当中。




Q9:有哪部电影或者哪本书,是你在看和读的时候,非常有共鸣的?


李玉刚:是顾长卫导演的《立春》,其中焦刚老师饰演的那个喜欢跳芭蕾舞的男人,我感同身受。我的老师马洪才在西安,也是一辈子都不被理解。老师是酷爱旦角的,但这也带给了他一辈子的屈辱。因此我特别理解他,也更加地爱他。我一步一步走来,也是为了尊严。


活着挺不容易的。我想到了自己,从1996年直到2006年,在我的故乡那个东北的小城,我没有把自己当时的走穴和工作告诉任何人。我很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受害者。我其实没有什么过错,但就是这种人们思维上的惯性,把人们推到了道德的边缘。在之前演出的过程当中,我用我的殷勤、善良、朴素去感动每一个人,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我要付出得比别人多得多,可内心的孤独和尊严被践踏的时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Q10:你怎么看待自己在探索的这门艺术?


李玉刚:田沁鑫导演有一次和我说,玉刚你太有福报了,有“护法”,在中国那么排斥男旦的情况下,居然你能一直这么好的留存住自己,你带动了整个中国传统审美里最高境界,就是“装扮”。我就像一个石头下的小草一样,有一颗大石头在压着的,无论是传统的思维、观念,我是用我自己顽强的生命,又长出来了。直到原来长得你挺茂的,石头也压不住了。


她说“装扮”是中国表演艺术里集大成的精粹,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之间。“装扮”不是国外的理论,是伟大的东方艺术里面的一种人的一种精神,有一种特别灵魂式的东西,一种力量。我的出现,是中国大国表演艺术重新在时代里复苏的一种信号。


我听了,也觉得振奋,同时也有压力。所以之前经历过的一切磨难,我都当成是取经的过程。


Q11:你这么多年在“装扮”的过程里,对男性和女性的这种区别你是怎么看的呢?


李玉刚:我算个俗人。在生活当中我是男性,我并没有在生活里去让自己具备女性的思维。但是我在舞台上就已经忽视了所有的性别了,都变成了一种灵魂上的东西。


Q12:你有过排斥穿女人的衣服的时候吗?


李玉刚:有,我最开始会排斥,从1999年到2006年,整整六七年,跟着一支模特队到处走穴演出,我还放弃过几次,又去做生意,失败了之后又回来了,又开始演,就是因为自己心里头不大能接受。很多人会谩骂,会质疑你。后来又回来,也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得好,为了“尊重”这两个字,你要做得非常牛,你做得不好,人家不尊重你,你要用你自己的实力换来这两个字。内心在流血,还是要拼命地赚钱。到后期攒了好多钱,我是彻底改变了家里的生活条件。我认为我不赚这么多钱,不值得我付出这么多。而且还要瞒着家里人……


Q13:听起来有一种牺牲自己的感觉……


李玉刚:有,有牺牲的感觉。说得很对,牺牲的感觉。我前两天接受采访,记者也问我,你这些年做这些,认为值得吗,你快乐吗?你这一生当中,还准备这样牺牲下去吗?你赚钱都给谁?我说给妈妈。你为什么给妈妈?我说因为父母从小就贫穷,心里话他们见到钱之后,他们突然之间会高兴,他们高兴了,我心里就会有安全感了。




-fin-


▼▼▼


-近期文章精选-


鹿晗 天光将明 不由自主丨封面人物


杜鹃 路口的人丨人物


梁朝伟丨开心的人


人生好短好短 亲爱的 莫轻浮 情谊记心间


刘雯 时代的美人丨维密大秀次日


马思纯 此刻未来 万物生长丨新晋金马影后


和倪妮一起看一场老电影丨说一句,是一句


有没有一个混账,在你的心里躲藏丨朴树《Baby,До свидания》


我一心一意只想一件事,就是回到北平,回到你身边。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


-更多往期文章请点击以下目录页-


往期文章目录:人事万千 写不尽 读不够





文字均为原创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转载联系作者或本帐号。

微博:@吕彦妮Lvyanni

工作联络:Lvyanni@vip.sina.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