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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喜欢坏人,其实你很美。

2017-06-05 吕彦妮 吕彦妮

善注定不是万能的,恶也一样。


所以只有「坚定的信念」能支撑下我等脆弱不堪的肉身和灵魂。并不存在哪一种选择比另一种选择更正确,是的,极致的勇猛,是「一条道走到黑」。



半个月前,我在纽约51街看到了《Wicked》的巨幅海报,就悬挂在Gershwin Theatre门口,很大,隔着半条街就能看得到,一片诡谲的绿色,荧荧如火。那天风很大,走在街上头发会被整个吹起来,你非得裹紧自己的风衣赶路不可,但阳光明媚,绿颜色皮肤的魔法女巫Elphaba「小艾」就那么在晃眼的上午撞到我的视线里。


因为时间有限,我最终在《Wicked》和另外一出新晋排演的喜剧作品里选择了后者,彼时颇有几分为难。没曾想回国后几日,就收到邀请,《Wicked》来华演出了,实在是为一种遗憾的消除。


有时候你和一出戏的缘分是这样的:悠长的期待和等待之后紧紧的拥抱固然是好的;释然的错过之后重新悠然的遇见,也不失为一种特别的关系。能在北京,以一种「失而复得」的方式看到这出戏,是让人感到兴奋又宽慰的。


「风靡百老汇与伦敦西区十余年」这样的词藻大约不会轻易用在什么音乐剧上,如果观者难免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常见而夸张,《Wicked》2003年首演以来全球演出超过5000万观众、40亿美元的票房成绩和1座格莱美、2座奥利弗奖、3座托尼奖的加持,大约是无法弄虚的。


我后来越相信「工业」、「体制」对艺术创作而言的意义之重大,甚至「商业」这样的词汇放在这个语境里都是可爱的——它们代表着什么?它们代表着在我们目之所及的华美舞台背后,每一个岗位上,都有着那些真正拥有专业技能并真心热爱自己工作的人们在坚守着。百老汇之帝国般繁盛不衰,道理就在其中。



1995年,一直笔耕不辍为孩子撰写童话的美国作家格雷戈里·马奎尔(Gregory Maguire)以经典童话《绿野仙踪》里的反派人物「西方坏女巫」为主角,转换讲述故事的视角,写就了一个给孩子同时也是给成人阅读的小说《魔法坏女巫》。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历史,都是胜者写就的。」马奎尔有点叛逆或者反骨吧,他带着悲悯和怀疑为「坏」女巫正名,却又全然未带着某种上帝的仁慈和宽恕。


「奥兹国上空一英里,女巫乘着风的前梢,仿佛一粒绿色的灰尘被风卷起,在摇曳的气流中盘旋打转。在她周围,白紫两色的夏季云砧逐渐积聚;在她身下,黄砖路蜿蜒曲折,像松松散散的绞索。由于冬天的暴风雪和闹事分子的撬棍,路面坑坑洼洼,但这条路依然不屈不挠地通往翡翠城。女巫看到一行人步履艰难,绕过隆起,避开深沟,到了畅通的路段则连跑带跳。他们似乎对命运茫然不知。不过女巫才没有义务点醒他们。」


在故事的开端,他这样写道。女巫的「好」与「坏」如风雪里夜归的天象,琢磨不透。后来的故事贯穿了「坏女巫」的一生,她的朋友、她的爱情、她的勇敢和她的狠意……奥兹国点滴细节也都一寸一寸铺陈开来,绿色的荧光和灰色的神秘始终纠缠交织在一起。


小说出版八年之后,这个故事被搬上了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舞台。故事矛盾更加激化和集中,亦有浪漫和戏谑穿插在其中,曾有批评严苛论之,谈及改编种种,诟病对原著精髓的改动,马奎尔反而宽怀:「音乐剧是一出苦中有乐的喜剧,小说则是一出幽默的悲剧。」



在音乐剧《魔法坏女巫》里,大幕开启便是「坏女巫」的消亡和奥兹国民的欢乎雀跃,后来,是手执魔法棒魔法棒从天而降的女巫格琳达脸上隐隐若现的忧伤,让人对「坏女巫」的离去感到几分狐疑不决。



第二场,故事闪回到「坏女巫」的学生时代,入学第一天,她穿着刻板又古旧的制服,推着妹妹的轮椅上台,通体绿色的皮肤和古怪的性格,让周围人都不敢接近她。倒是金发傻妞格琳达,扭着屁股俏皮兮兮、没心没肺地被和她分配到了一间宿舍,一场特别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热烈的颜色,对照的性格,都是人群中的「少数人」甚至「异类」,她们向往的正是彼此身上独有的,她们匮乏的也恰是对方所天生拥有的。


女孩间友谊的聚合与分裂,常常被看作是这一出《魔法坏女巫》的主题之一:所谓一正一邪的好朋友组合,一个明媚一个灰暗,一个是糖一个是酒,危难之时的义气解救或胜利后的于心不忍,这样的剧情动人却也尚在常理之中。但在我看来,比「情」更重要更需要参透和探看的,是那些深藏在人性中的善恶转换和流变规律吧。



淳良的格琳达最终被名望所蛊惑,拥有了看似可以让众生臣服的能力,却也同时被她所不知的权利所裹挟控制,终不得自由;「邪恶」的艾芙芭在了解了自己的能力和法力之后,决定不改变,即使得不到众人的理解与支撑。


我们以为「不改变」是一种纯粹和积极的自我把控吗?我们错了。「魔法」——听起来是多么美妙的一个词,但是拥有它的人,甚至救赎不了自己。


艾芙芭和心爱的人跃入无尽的空无那一刻,舞台灯光倏然熄灭,悬了200分钟的心,也随着他们一道陨落了。你开始怀疑眼前那歌舞升平的纯粹度,《魔法坏女巫》用极致精美绝伦的手段,亲手制造了一场事关「毁灭」和「绝望」的坏童话。


而这「坏童话」的好,也就在于它不刻意粉饰圆满遮蔽现实,而是胸怀佛心地在邪恶的世界里挖出一眼清泉,那泉水或许也是有毒的,你要不要捧起来饮一口,你饮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


善人留下了,但善人不快活;恶人消亡了,可恶人,可恶人留给世间的回忆,却如暗夜里妖娆的花,花瓣落下时没有声音,却让人心生扼腕之憾。


复杂,无从说起的复杂。


我们已经没办法回到人之初,去滔滔不绝探讨人性本善或本恶的课题,昼夜星辰在上,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每天都在上演,变化常常让人措手不及,站在人多的地方,大约总是不那么危险的。真理太多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苦难却也并没有因此少哪怕一丁点。


「没有谁一无所有,我们都要用各自的方式面对苦难,活出平凡而伟大的人生。」马奎尔在原著小说里留下了这样的话语,说实在的,他真是童话界不可多得的「金句王」,字里行间透露出无赖正义的味道。他还在小说中借艾芙芭的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恶的真相,你们谁也没说中。你们来来去去只说了人性之恶,这只是一方面,而永恒的那一面永远罩着一层阴影。也许该反过来说。那句老话说得好:龙在蛋壳里长什么样?谁也没法知道,因为一旦你把壳打碎,那龙就不在蛋壳里啦。我们的讨论注定是白费力气,因为恶必须是个秘密。」


我忽然之间有点后背发凉,我意识到自己的邪恶其实就时时攀附在眉间、肩头、手指上,我知道在那个通体泛着绿光的女孩身上,我看到自己的软弱和虚伪。那近乎透明的绿,让人恐惧又敬畏。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昨晚,一个朋友问我,你是想要选择快快活活地无知下去,还是时有痛苦地不断挖掘自己的可能?你敢,真正面对自己吗?就算有羞耻,就算有愧对。我当然知道哪一种答案更高尚,却又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快活地无知有什么本质上的「错」。


善注定不是万能的,恶也一样。所以只有「坚定的信念」能支撑下我等脆弱不堪的肉身和灵魂。并不存在哪一种选择比另一种选择更正确,是的,极致的勇猛,是「一条道走到黑」。无知也好,自责也罢,怎么样都好,我们都别改变,才是至善,才是至爱。


至于魔法不魔法的,说起来固然是可爱的,但如果每一种「魔法」都有它自己的标价,必须要用什么东西来换,就允许我退却三分吧。说句浪漫的蠢话,再多「魔法」傍身,不如一个笨拙但温热的吻啊。


「嗯,这一刻,我才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坏』。」这是艾芙芭在爱人怀里时的一句台词,我真喜欢。


若我喜欢坏人,其实你很美。




从今天起到6月11日,《魔法坏女巫》Wicked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还将有8场演出,也是在北京能看到这部音乐剧的最后机会了!

而在北京之后中国最后的末站在羊城广州,从6月18日-7月2日也将是这部音乐剧世界巡演的最后告别站。

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击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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