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法国政府最新改组？
2017年11月24日星期五傍晚，法国总统府宣布了法国政府内阁改组的消息：根据菲利普总理提名，共和国总统马克龙任命了2名新的国务秘书，并对政府发言人进行了调整。
这项小规模政府改组涉及的人事调整包括：
第一，刚于11月18日当选为马克龙创建的“共和前进党(République en marche)”总代表的(Délégué général)原总理下辖的议会关系事务国务秘书﹑政府发言人克里斯多夫·卡斯达纳尔(Christophe Castaner)不再担任政府发言人，但依然保留议会关系事务国务秘书职务；
第二，原经济与财政部长下辖国务秘书本杰敏·格里沃(Benjamin Griveaux)转任政府发言人，不再担任国务秘书职务；
第三，任命原社会党籍国民议会议员奥利维埃·杜索普(Olivier Dussopt)担任新设立的公共财务与行动部长下辖公职事务国务秘书(Secrétaire d’Etat chargéde la fonction publique)一职；
第四，任命来自民间社会(société civile)的黛尔菲娜·杰尼–斯岱方(Delphine Gény-Stephann)担任经济与财政部长下辖国务秘书，接替本杰敏·格里沃。
至此，法国政界和媒体猜测与等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政府改组终于尘埃落定。
这本来就是一次“小型”调整性改组，主要是因为原政府发言人兼议会关系事务国务秘书卡斯达纳尔当选执政党领袖而导致的一次政府的“技术性”改组，本身没有太多的“看点”，人们的关注点和“悬念”不外乎一般人都能猜到的两点：一是新任“共和前进党”总代表(相当于“总书记”)是否被允许留任；二是由谁接替卡斯达纳尔担任政府发言人一职？
然而，11月24日晚“千呼万唤”才出笼的“菲利普政府第三届内阁”却也透露出一些超乎人们期待的﹑并也在一定程度上颇能说明马克龙总统性格和执政理念的“信息”。
这些值得阅读的“信息”分别体现在四位职务发生变更或新入阁的国务秘书身上。
克里斯多夫·卡斯达纳尔的留任：马克龙不忌讳“任人唯亲”
卡斯达纳尔当选“共和前进党”领导人后，辞去政府发言人职务是预料中不可避免的事。因为政府发言人和执政党首脑是两个不同的角色，不能混淆，马克龙在这一点上“不逾矩”，遵守传统体制的规则。
然而，卡斯达纳尔是不是该留在内阁，继续担任议会关系国务秘书一职？这是一个折磨法国政界和舆论界达整整一个月之多的问题。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没有任何法律或明文规定禁止政党领袖入阁兼任政府部长或国务秘书职务。这类兼职在第五共和国历史上并不乏先例。
例如：1986年至1988年，时任RPR(保卫共和联盟)党主席的希拉克(Jacques Chirac)曾担任总理，与密特朗总统“同居”两年。又比如，2004年，在希拉克任总统期间，阿兰•朱贝(Alain Juppé)因涉司法官司辞去UMP(人民运动联盟)党主席，当时担任经济部长的萨尔柯齐竞选党主席一职，那时希拉克便要挟他，让他在经济部长和UMP主席这两者间选择其一。萨尔柯齐在当选UMP主席后的第二天便向希拉克递交辞呈，辞去了经济部长职务。可是，到了2005年，形势急转直下：希拉克需要拉拢民意指数不断攀升的萨尔柯齐，把他召回内阁担任内政部长，而并没有要求他辞去执政党UMP主席的职务......
因此，卡斯达纳尔完全有理由留在政府，而且这也是他自己本人的意愿。当然，他本人意愿是一回事，是否让他留任则是另一回事；而这只取决于马克龙一人的意愿。卡斯达纳尔希望留任的风声一出，立即遭到反对党的一片指责，甚至在“共和前进党”内部也发出明显的反对声音；此外，一项民调结果也表明有72%受访者认为这一兼职“不是一件好事”......。在如此压力之下，马克龙还是选择让卡斯达纳尔留任，这说明马克龙对使用自己需要的亲信和得力干将毫不犹豫，即便被人指责“任人唯亲”也在所不惜。
本杰敏·格里沃任专职政府发言人：加强政府的交流职能
法国政府这次“微型”改组释放出的第二个信息是：马克龙试图更加强化政府与媒体的交流职能。
格里沃本来就是马克龙最信赖的几大“干将”之一，在总统竞选时曾担任候选人马克龙的发言人。而这次他的职务由“国务秘书”变为“孤零零”的“政府发言人”一职，按照中国国内官场的说法，只能说是“平调”，说不上是“提升”。
的确，按照法国政府通常的架构，政府发言人一般是由某一部长或国务秘书兼任的职务，就像这次改组前卡斯达纳尔的情况一样。所以，一般人觉得有点奇怪的是：格里沃为什么不在保留原来国务秘书的基础上兼任政府发言人？
当然，有一种说法，称格里沃与他的“上司”经济与财政部长布鲁诺·勒麦尔(Bruno Le Maire)的关系紧张，正好借这次内阁改组，离开勒麦尔的“管辖”。这当然是一个可能的因素。但更为理性的解释是，马克龙的现行菲利普内阁新人和专家型部长居多，例如，司法部长﹑劳动部长﹑卫生部长﹑国民教育部长或文化部长等等，都是来自“民间社会(société civile)”的专家型人物，熟悉执掌范围内的事务，但却缺乏从政经验，尤其不擅于向社会和媒体解释各自制订和执行的公共政策的内容和意义，缺乏“可见性”，造成民众对政府的隔阂和疏离感。
为了弥补内阁在交流能力方面的不足，马克龙试图赋予政府发言人更重要的角色，希望能够通过他向媒体和社会及时传递政府的政策信息。这次改组中把“政府发言人”设为一个专门的职务，希望传递的大概就是这一信息。
格里沃毕业于Sciences PO巴黎政治学院和HEC高等商学院；曾尝试报考ENA国立行政学院，但未被录取。他于2003年参加社会党，开始从政生涯。曾担任过前经济财政部长和国际货币基金总裁斯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Kahn)的顾问，2015年10月开始跟随马克龙。
据说，格里沃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在2017年6月当选为巴黎市籍的国民议会议员后，开始觊觎巴黎市长的宝座，引起马克龙对他的某种戒心。本来他曾表示对新成立的“共和前进党”党魁一职感兴趣，但马克龙在犹豫一阵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卡斯达纳尔，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打击。
格里沃虽然能言善辩，但一般人也认为他属于“clivant/分裂型”人物，不如卡斯达纳尔圆润厚道。格里沃的太太于莉娅·明可夫斯基(JuliaMinkowski)是位律师，曾经是奥朗德执政时因患“行政恐惧症(phobieadministrative)”而成最短命部长的托马·岱夫努(Thomas Thévenoud)的辩护律师。
奥利维埃·杜索普公职事务秘书：一个“向左”的信号？
公共财务与行动部长杰拉尔德·达尔马南(Gérald Darmanin)原来没有“下辖”的国务秘书。所以，这次改组中，任命奥利维埃·杜索普为公职事务秘书，归达尔马南管辖，至少释放了以下几个“信息”：
第一，纠正了原先政府中没有专人管公职事务的一个巨大缺陷。公务员管理无论从人数还是其承担职能的重要性和复杂性而言，历来都是法国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从来都有一个全职部长或至少是国务秘书专职管辖。马克龙可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趁这次改组，增设了这一职务；
第二，这一专司公职事务的国务秘书的设立，打破了马克龙政府到目前为止的一个规矩，即部长下辖的国务秘书不规定具体职掌范围，而是协助全职部长承担各种职能事务的处理；而杜索普国务秘书的职掌很确定，就是公职事务(fonction publique)，这是一个新变化；
第三，对杜索普这一人选的选择也颇有意味：38岁的杜索普在法国政坛中属于“新左派(Nouvelle gauche)，也即社会党的左翼；他于2007年首次当选为国民议会议员，是当时年龄最小的议员。他曾先后追随社会党内不同的派别，曾是阿蒙派(Benoît Hamon)，也和奥布里(Martine Aubry)亲近过；后来又成为瓦尔斯(Manuel Valls)的朋友。
所以，11月24日晚，当杜索普入阁，被任命为国务秘书的消息一传出，正在重建中的社会党“协调员”当即宣布杜索普不再是社会党党员，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法国前总理瓦尔斯则发表推文，宣称很高兴获知他的朋友杜索普入阁！而社会党内则更有人讽刺瓦尔斯说：这是“叛徒”与“叛徒”之间的惺惺惜惺惺......
马克龙这一“挖墙脚”之举颇有点像当年萨尔柯齐的“派头”；其用意是不是想以此来修正自己被人认为“偏右”甚至是“右派”政府的形象呢？
另外，据法国媒体报道，有人感到不解的是：杜索普在上一星期国民议会对马克龙政府的第一个中央政府预算，也即2018年度财政法(Loi de finances)进行投票时，他作为社会党左翼议员，投的还是反对票呢！而如今一眨眼，却成了内阁成员......
黛尔菲娜·杰尼–斯岱方：继续看重自民间社会(société civile)
这位49岁的受经济与财政部长管辖的新任国务秘书虽说来自“民间社会”，但她的经历却也非同一般，是典型的“技术官僚”或技术精英出身：她毕业于巴黎综合理工学院(Polytechnique)和巴黎高科巴黎路桥学院(Ponts & chaussées)，是路桥工程师职系的主任工程师；
杰尼–斯岱方这次之所以被选中辅佐经济与财政部长，是因为她特殊的职业经历：她曾先在经济与财政部工作过近10年，曾在国库司(Directiondu Trésor)和专门管理法国国有企业的国家股权署(Agencedes participations de l’Etat)任职。2005年离开政府公职部门，“跳槽”到法国40股指公司(CAC 40)之一的圣戈班(Saint Gobain)公司，曾担任战略与规划经理；她还兼任Thalès集团的董事。
至于这次法国政府改组将会对马克龙总统的各项政策和改革的实施带来什么影响？这当然还有待观察。
附录：
第三次改组后的法国政府菲利普内阁成员名单(法汉对照)
Lacomposition du gouvernement Philippe III après le 3e remaniement
经2017年11月24日改组后的第三届菲利普政府各部的正式名称及其部长和国务秘书的完整中法文对照名单如下(按礼宾顺序排列)：
总理：埃德华·菲利普(Edouard PHILIPPE)
M. Edouard PHILIPPE, Premier Ministre
国务部长﹑内政部长：杰拉尔•柯隆(Gérard COLLOMB)
M. Gérard COLLOMB, ministre d'Etat, ministre de l'intérieur
国务部长﹑团结与生态转换部长：尼古拉•于罗(Nicolas HULOT)
M. Nicolas HULOT,ministre d'Etat, ministre de la transition écologique et solidaire
掌玺﹑司法部长：妮柯尔·贝鲁贝(NicoleBELLOUBET) (女)
Mme Nicole BELLOUBET, garde des sceaux, ministre de la justice
欧洲与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 LEDRIAN)
M.Jean-Yves Le Drian, ministre de l'Europe et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三军(国防)部长：弗罗伦丝·巴尔利(FlorencePARLY)(女)
MmeFlorence PARLY, ministre des Armées
区域协调部长：雅克·梅萨尔(Jacques MEZARD)
M. Jacques MEZARD, ministre de la Cohésion des territoires
卫生与团结部长：阿妮艾斯•布赞(Agnes Buzyn)(女)
Mme Agnes Buzyn, ministre des Solidarités et de la Santé
经济与财政部长：布鲁诺·勒麦尔(Bruno Le Maire)
M. Bruno Le Maire,ministre de l'Economie et des finances
文化部长：弗朗索瓦兹•尼森(Françoise Nyssen)(女)
Mme Françoise Nyssen, ministre de la culture
劳动部长：缪里艾尔·贝尼柯(Muriel Pénicaud) (女)
Mme Muriel Pénicaud, ministre du travail
国民教育部长：让–米歇尔·布朗凯尔(Jean-Michel Blanquer)
M .Jean-Michel Blanquer, ministre de l’éducation nationale ;
农业与食品部长：斯特凡·特拉维(Stéphane TRAVERT)
M. Stéphane TRAVERT, ministre de l'agriculture et de l'alimentation
公共财务与行动部长：杰拉尔德·达尔马南(Gérald Darmanin)
M. Gérald Darmanin, ministre de l'action et des comptes publics
高等教育﹑研究与创新部长：菲黛丽克·维达尔(Frédérique Vidal) (女)
Mme Frédérique Vidal, ministr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de la recherche et de l’innovation
海外部长：阿妮克·吉拉尔丹(Annick Girardin) (女)
Mme AnnickGirardin, ministre des outre-mer
体育部长：劳拉·弗莱赛尔(Laura Flessel) (女)
Mme Laura Flessel, ministre des sports
部长下辖部长/Ministre auprès du ministre XXX：
欧洲与外交部长下辖欧洲事务部长：娜塔莉·罗瓦佐(Nathalie LOISEAU)(女)
Mme Nathalie LOISEAU, ministre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Europe et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chargée des affaireseuropéennes
国务部长﹑内政部长下辖部长：雅克丽娜·古洛(Jacqueline GOURAULT) (女)
Mme Jacqueline GOURAULT, ministre auprès du ministre d'État, ministre de l'Intérieur ;
国务部长﹑团结与生态转换部长下辖交通部长：艾丽萨贝特·波尔纳(Elisabeth Borne)(女)
Mme Elisabeth Borne, ministre auprès du ministre d'Etat, ministre de la transition écologique et solidaire, chargée des transports
总理下辖国务秘书/Secrétaires d’Etat auprès duPremier Ministre：
议会关系事务国务秘书：克里斯多夫·卡斯达纳尔(Christophe Castaner)
M. Christophe Castaner : chargé des relations avec le Parlement
政府发言人：本杰敏·格里沃(Benjamin Griveaux)
M. Benjamin Griveaux , porte-parole du gouvernement
男女平等事务国务秘书：玛尔莱娜·希亚巴(Marlène Schiappa)(女)
Mme Marlène Schiappa : chargée de l'égalité des femmes et des hommes
残疾人事务国务秘书：索菲·克鲁塞尔(Sophie Cluzel) (女)
Mme Sophie Cluzel : chargée de personnes handicapées
数码事务国务秘书：莫尼尔·马如比(Mounir Mahjoubi)
M. Mounir Mahjoubi : chargé du numérique
其他部长下辖国务秘书/D’autres secrétaires d’Etat auprès d’un ministre：
国务部长﹑团结与生态转换部长下辖国务秘书：塞巴斯梯安•勒戈尔女(Sébastien Lecornu)
M. Sébastien Lecornu :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tat, ministre de la transition écologique et solidaire
国务部长﹑团结与生态转换部长下辖国务秘书：布鲁娜•波瓦尔松(Brune Poirson) (女)
Mme Brune Poirson,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tat,ministre de la transition écologique et solidaire
欧洲与外交部长下辖国务秘书：让–巴蒂斯特•勒莫瓦纳(Jean Baptiste Lemoyne)
M. Jean Baptiste Lemoyne,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Europe et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三军(国防)部长下辖国务秘书：日娜维耶付·达里厄塞克(Geneviève Darrieussecq)(女)
Mme Geneviève Darrieussecq,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s Armées ;
区域协调部长下辖国务秘书：于连·德诺曼底(Julien Denormandie,)
M. Julien Denormandie,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a Cohésion des territoires ;
经济与财政部长下辖国务秘书：黛尔菲娜·杰尼–斯岱方(Delphine Gény-Stephann)
Mme. Delphine Gény-Stephann, secrétaire d'Etat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Economie et des finances.
公共财务与行动部长下辖公职事务国务秘书：奥利维埃·杜索普(Olivier Dussopt)
M. Olivier Dussopt, secrétaire d'Etat chargé de la fonction publique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action et des comptes publ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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