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读诗」 ▏诗人桑克读诗《海岬上的缆车》•第104期
本期讀詩
桑克《海岬上的缆车》
詩人讀詩按：桑克的这首短诗，具有内敛和坚实的语言气质：“内敛”是一种向内的打开行动，打开了自我的心灵世界，孤独感满溢；“坚实”是内心深处沉痛的外化形式，是明知道万事虚无却偏偏试着去紧紧抓住实有的内心中的不甘和对这种内心不甘的自我惩罚——心灵的坚实终于转化为虚无的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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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岬上的缆车
·桑克
风是冷的，海岬，落入了黄昏。
再加上一个配角，这哆嗦而干净的秋天。
我，一个人，坐在缆车上，脚下是湛碧而汹涌的海水。
一只海鸥停在浮标上，向我张望。
我也望着它，我的手，紧紧抓住棒球帽。
我，一个人，抓住这时辰。
抓住我的孤单。我拥抱它，
仿佛它是风，充满力量，然而却是
那么虚无。
ANJIAPINGSHI
汉家评诗
虚无之镜——评《海岬上的缆车》
虚无是人类艺术中永恒的感受源泉，已被无数的艺术作品所表达。最近，似乎虚无这一抽象概念正前所未有地被西方的科学家所一步步证实，这或许是东方的佛经论人世虚幻和庄周梦蝶后，西方科学界就虚无的科学性所显示出的最为激动人心的热忱：一是，美国的科学家认为有证据表明我们可能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中，周遭的世界皆虚幻；二是西方的计算机顶级专家认为可能我们生活在一个已经被设定完成的计算机程序里，也就是说我们生活中一切事情的开始与发展都是被预设好的和被虚拟的，所以人类做的有些梦才具有预见性：程序早已设置完成了。这是当今西方科学的前沿研究对于虚无的颇为神秘而惊悚的理论成果——回到诗歌本身，桑克的《海岬上的缆车》就是一首直入虚无主题的作品，海岬上冰冷的风带来的不仅是切肤的寒意，还有对于虚无本体的神经质般的感受力，这感受力以诗性的力量呈现出人在虚无中所紧紧抓住的一切，而这被抓住的一切却恰恰是虚无的本体。
“风是冷的，海岬，落入了黄昏。/再加上一个配角，这哆嗦而干净的秋天。/我，一个人，坐在缆车上，脚下是湛碧而汹涌的海水。/一只海鸥停在浮标上，向我张望。/我也望着它，我的手，紧紧抓住棒球帽。”海岬上的风是冷的，黄昏带来隐含的虚无气息。秋天虽然作为配角出现，却毫不隐晦地体现着生命正在走向的尽头；“哆嗦”似衰老的症状，“干净”如死亡般的不留痕迹。
我一个人坐在缆车上，一只海鸥向我张望，我也向它张望，这相互张望形成了两个孤独个体间的相互关照和彼此印证。我静静抓住棒球帽，如同要抓住任何一个实在的东西，以慰藉自己突然涌出的孤独感。
“我，一个人，抓住这时辰。/抓住我的孤单。我拥抱它，/仿佛它是风，充满力量，然而却是/那么虚无。”我以一个人的孤独姿态，试图抓住此刻的时辰——抓住我此刻所感受到的孤独。我拥抱它，拥抱着孤独和孤独的时间，我试图使这一刻留下来，试图使这转瞬即逝的时刻成为一种永恒的存在。但它仿佛是风，虽然充满了力量，但瞬间就消散了，我所抓住的只是生命中的虚无——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能被抓住的，万事万物原形毕露，只有虚无以虚无的形态存在着，是为虚无本体。
桑克的这首短诗，具有内敛和坚实的语言气质：“内敛”是一种向内的打开行动，打开了自我的心灵世界，孤独感满溢；“坚实”是内心深处沉痛的外化形式，是明知道万事虚无却偏偏试着去紧紧抓住实有的内心中的不甘和对这种内心不甘的自我惩罚——心灵的坚实终于转化为虚无的坚实。
桑克，1967年生于黑龙江省8511农场，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哈尔滨。著有诗集《桑克诗选》、《转台游戏》、《冬天的早班飞机》、《拉砂路》、《拖拉机帝国》等；译诗集《菲利普·拉金诗选》、《学术涂鸦》等。
Untitled, 2015, oil on canvas, 17 x 17 inches
TOMORY DODGE
Born 1974 in Denver, CO
Lives and works in Los Angeles, 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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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虞山当代美术馆
文字撰写：汉家
剪辑、编辑：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