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坊 | 方纳：假如林肯没有遇刺……

   亚伯拉罕·林肯

   ·假如林肯没有遇刺·

正如一位国会议员所说，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危机中，“一整个世纪的事件都发生在了一年里”，使得改变思想提上了议事日程。但是，正如林肯的继任者的总统任期所表明的那样，并不是所有处在相似处境中的人都拥有成长的能力，而这正是林肯成为伟大人物的本质。

1865年4月，北部一位编辑写道：“随着战争的结束，对我们的政治才能、我们的爱国精神和我们的耐心的真正考验才刚开始。”没有人知道如果林肯活着完成他的第二届任期的话他将会做些什么。正如他最后一次演说和最后的内阁会议所表明的那样，林肯去世时，重建政策还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尽管林肯坚决支持路易斯安那政权，但他在重建问题上从未固守单一的方案。在南部的不同地区同时在进行不同的方案，所有这些方案都是被当作削弱南部同盟和确保废除奴隶制的方式的，而不是被视作战后南部的固定蓝图。没有一个方案非常成功。林肯未能把任何一个被重建的州带回联邦。他所启动的新政府并未表现出乐意公正对待前奴隶。

我们所知道的是，继任林肯执政的是一个缺乏所有那些他所拥有的品质的人。林肯总是保持求知好学，乐意倾听批评，与北部的公众舆论潮流保持一致，并希望与国会和睦相处。在内战的进程中，他发展出了对他所帮助解放的奴隶的深切同情，并关心他们的命运——《纽约时报》在评论林肯的第二次就职演说时，称“它是对被奴役者的感情以及意识到对他们犯了大错”。安德鲁·约翰逊固执己见，对其他人的意见反应迟钝，不愿妥协，而且坚定不移地种族歧视。如果说有人要为他的总统任期的垮台负责的话，那就是约翰逊自己。由于国会在1865年12月之前一直在休会，约翰逊自作主张进行重建，在南部创建的新政府剥夺了黑人的所有声音。当这些政府力图把自由民重新处于近似于奴隶制之境时，他拒不接受北部对此问题关切的高涨潮流，或者拒绝动摇他的政策。结果，国会在试图与这位总统合作共事之后，认为除了对约翰逊的重建方案不予理睬之外别无选择，于是国会制定了美国历史上一些最重大的政策：1866年《民权法》，它给予黑人在法律面前的平等权利；第十四条宪法修正案，它把不受种族限制的平等原则写入了联邦宪法；1867年《重建法案》，它在我们的历史上第一次命令在南部创建的新政府赋予黑人享有共同的政治权力。约翰逊以其手中的权力尽一切可能地阻止这些政策的实施。1868年，国会受够了他的顽固和无能，众议院弹劾了约翰逊，而他因一票之差未被参议院弹劾。

亚伯拉罕·林肯

不可想象，如果林肯还活着，他会被国会、共和党和北部公众如此孤立，以至于被弹劾并且差点被解职。林肯也不可能执行一项政策，然后在面临必然失败的情况下还固守不放。林肯在内战期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位被解放的奴隶后来写道，如果他“认为在年事已高之际继续学习是件丢人的事”，那么“我们的种族将仍”处于奴役之中。重建期间，林肯的思想将毫无疑问会继续发展变化。这就是林肯的一贯批评者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在1865年称他的死亡对美国黑人是“难以言状的灾难”的原因。

在林肯去世之后，查尔斯·萨姆纳在一篇悼词中宣称：“自由已经胜利了。但争取平等之战仍悬而未决。”与萨姆纳和其他激进派不同，林肯没有把重建视作是一个超越于解放奴隶之上的全面彻底的政治和社会革命的机会。他长期以来都明确反对没收敌产和重新分配土地。与1865年4月大部分共和党人一样，他认为投票资格应该由各州来决定。他认为，南部的政治权力将会转移到白人联合主义者、不情愿的脱离联邦论者和有远见的前南部同盟者手中。但是，在内战期间，林肯屡次在最初的反对之后，最终都支持了起初由废奴主义者和激进派共和党人提出的立场。如果他早在1862年就去世的话，今天我们很容易争论说，林肯将永远都不会发布解放奴隶的宣言、在联邦军队中征召黑人士兵，或者主张允许有些黑人投票。无论在林肯的第二届任职期间所建立的新南部政府的组成成分是什么，只要它们通过了法律——正如那些约翰逊所创建的政府那样，严格限制前奴隶选择他们的就业、获取财产和享有共和党人所认为的对于自由必不可少的其他基本权利的能力——林肯毫无疑问都会仔细倾听要求进一步保护前奴隶的大声抗议。

林肯遇刺

尽管他们之间存在分歧，林肯总是试图寻求与国会中的共和党多数派的共同基础。完全可以想象，林肯和国会会在这样一种重建政策上达成一致，即按照林肯刚在他去世之前所提议的对基本的公民权利提供联邦保护，以及有限的黑人选举权。激进派将可能要求更多，但这与林肯的继任者愿意容忍的方案相去甚远。面对一个团结一致的共和党和一位乐意执行法律的总统，南部白人或许会学着承认前奴隶的权利。如果他们这么做了，黑人和这个国家本来可以幸免于紧随重建的结束而来的剥夺黑人的选举权、种族隔离和种族暴力等长期噩梦。或许甚至这种重建方案也将激起南部的激烈反对。那时林肯将面临事实上由国会所面临的选择：要么向前推进全面的黑人选举权和联邦政府有力地致力于保护黑人作为公民的权利，要么把自由民降格为半自由状态，继续遭受他们的前主人的主宰。没有人敢说到那时将会发生什么事，因为至此我们已经远远进入到纯粹推理的范围了。

林肯入主白宫时并未期望负责主持宣布摧毁奴隶制。正如我们所已经看到的，一系列事件强有力的组合推动他走向了解放奴隶之路，以及然后重新考虑黑人在后奴隶制时代的美国将占据什么样的地位的问题。当然，正如一位国会议员所说，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危机中，“一整个世纪的事件都发生在了一年里”，使得改变思想提上了议事日程。但是，正如林肯的继任者的总统任期所表明的那样，并不是所有处在相似处境中的人都拥有成长的能力，而这正是林肯成为伟大人物的本质。“我认为我们有理由为亚伯拉罕·林肯感谢上帝”，废奴主义者莉蒂亚·玛丽亚·蔡尔德在林肯去世前一周写道。“尽管他有各种缺点，但必须承认的是，他一直在不断成长；而且鉴于奴隶制如何削弱和败坏了整个国家的道德观念，让人民选出一位愿意成长的人是多么大的幸运！”

林肯发布《解放奴隶宣言》两个月之后，一位废奴主义者写道，“要使这项宣言成功，我们必须使自由成为被解放者的恩赐。”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问题将远远超出林肯和内战这个主题。

本文摘自《烈火中的考验：亚伯拉罕·林肯与美国奴隶制》（商务印书馆出版），标题为编者所加。作者埃里克·方纳，哥伦比亚大学德威特•克林顿历史学教授，他是美国最杰出的历史学家之一。他曾担任过三个重要专业组织的主席：美国历史学家组织、美国历史学会和美国历史学家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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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中的考验：亚伯拉罕·林肯与美国奴隶制》

作者者：[美]埃里克·方纳

译    者：于留振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本书是由当代美国最杰出的历史学家埃里克•方纳教授撰写的集中考察林肯关于奴隶制的思想和政策演进过程的著作，在卷帙浩繁的林肯研究著作中脱颖而出，斩获了包括班克罗夫特奖（由美国历史协会颁发的美国史学界最高奖）、普利策奖和林肯奖在内的多项学术大奖，成为“迄今为止讨论林肯废奴思想与政策演进的最详尽、最权威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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