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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观点 | 于国栋等:提问—回答序列第三话轮的“(你)意思(是)+X”

通讯君 语言学通讯
2024-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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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回答序列第三话轮的“(你)意思(是)+X” 

于国栋1 郭慧2 吴亚欣1 

1.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 2.山西大学外国语学院 






摘    要在汉语日常电话谈话中,出现在不同序列位置的“(你)意思(是)X”可能执行不同的社会行为。本研究应用会话分析的研究方法,探讨提问-回答序列中回答行为之后、以“(你)意思(是)”开始的第三话轮。语料分析发现:出现在这一序列位置的“(你)意思(是)+X”展现了问者在理解答者所提供回答方面存在疑问或困惑,或者说问者认为答者的回答影响了互解的实现,因而问者通过“(你)意思(是)+X”提供某种可能的理解、并同时发起修正,以期答者对此给予确认或否认,甚至进一步解释说明。总的来讲,提问-回答序列第三话轮的“(你)意思(是)+X”展现了问者对回答的不理解和困难,是交际者监控会话发展、力求实现互解的具体体现。

关键词提问; 回答; (你)意思(是); 他人发起修正; 会话分析; 

文献来源: 于国栋,郭慧,吴亚欣.提问—回答序列第三话轮的“(你)意思(是)+X”[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20,43(02):30-38.    

基金: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司法话语的适用语言学研究”(16BYY051); 

作者简介: 于国栋,男,博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会话分析、语用学。; 郭慧,女,山西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太原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会话分析、语言学。吴亚欣,女,博士,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会话分析、语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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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引言

会话的线性延续(Schegloff 2007)要求交际者在言谈应对中实时保持、调整、改变彼此对交际对方所执行行为的理解,以实现互解(intersubjectivity)(Heritage 1984b),进而保证互动交往的持续有序进行。会话修正作为言谈应对的一种基础性机制,其最主要作用就是确保交际者能够在时刻变化的会话中及时处理可能的问题,从而维持互解;因为互解是行为得以实施、交际得以进行、秩序得以构建的前提和基础。


02

 言谈应对中的理解

话轮存在于具有序列潜质的系列中(series),话轮转换机制揭示了看似杂乱无章的会话背后的系统性和有序性,对话轮内在的序列性本质做出了强有力的解释。话轮与话轮之间存在着特定的逻辑关系;相邻话轮间互为映射、相互制约的关系更是言谈应对组织结构的内在特征,也是系列成为序列的依据所在。话轮转换机制不仅解释了言谈应对的内部秩序,还揭示了交际者之间的权利和义务关系,比如:说话人有责任和义务在当前话轮内展现其对前一话轮的理解并做出相应的回应(Sacks, Schegloff & Jefferson 1974)。

序列是行为发起、发展、结束的自然场所,是会话延续发展的微观过程。人类言谈应对最基本的序列结构是相邻对。然而,真实交际中的序列结构往往并不止于简单的相邻对,相邻对常常会被扩展,包括前扩展、中扩展和后扩展。“提问-回答”作为日常会话中简单而常见的相邻对也同样如此。“提问-回答”相邻对后扩展的交际作用主要包括:一、表明相邻对后件(即回答所在话轮)并没有结束当前序列;二、后扩展与回答形成位置上直接相邻的序列关系,展现问者对回答的理解。

问答序列的后扩展具体可分最小和非最小后扩展两种,其中通过他人修正发起而实现的非最小后扩展是一种常见的后扩展。这种类型的后扩展投射了一个至少包含三个话轮的序列结构:修正源所在话轮-修正发起所在话轮-修正解决所在话轮,这一后扩展序列结构呈现了问者与答者协商理解会话的动态过程。

修正的他人发起有多种常规做法,根据话轮设计锁定修正源的能力来看,由弱到强依次为开放型修正发起、单独的疑问词、部分重复修正源所在话轮+疑问词、部分或完全重复修正源话轮、检验理解(Hayashi & Hayano 2013: 296)。本研究所关注的“(你)意思(是)+X”属于检验理解型修正发起(understanding check)(Schegloff, Jefferson & Sacks 1977)。检验理解明确展现修正发起者(即问者)对修正源的理解和诊断,表明修正发起者对修正源所在话轮内容较高程度的掌握,甚至可能为修正源提供某种解决方案,属于最强发起。通过 “(你)意思(是)+X”执行的检验型修正发起,首先表明问者认为答者提供的回答在某些方面或某种程度上造成了问者的理解困难,即“答”尚不能完全满足“问”;另外,问者通过发起修正来确认自己的理解,实际上为自己在第一话轮内的问题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更为明晰的回答;最后,问者执行的修正发起暂时搁置了会话延续发展(progressivity),执行了会话修正机制的自我校准功能(self-righting mechanism)(Schegloff, Jefferson & Sacks 1977),体现了交际者之间实现互解的必须性和必要性。


03

相关研究:“you mean X”

纵观国内外相关研究,通过他人修正发起来执行检验理解的研究为数极少,其中“you mean X”与本文所关注的“(你)意思(是)+X”较为相似。

在会话发展过程中,当交际者对前一话轮存在听或理解方面的问题时,通常会通过发起修正来及时表明问题所在;他人发起修正的第一个序列位置为修正源所在话轮之后的第二话轮(Schegloff, Jefferson & Sacks 1977)。随着会话进展,如果非修正源讲话人在修正源所在话轮的第一个话轮转换相关处,错过了他人修正发起的缺省位置(default position)(Benjamin 2012),那么他随后执行的修正发起就与修正源在位置上产生断裂,而“you mean X”被证明是交际者在随后出现的话轮内用来锁定错过的修正源的会话常规(Benjamin 2012)。“You mean X”作为执行他人修正发起的一种话轮设计(Drew 2013),一方面表示讲话人对序列中非相邻的(noncontiguous)话轮存在理解上的问题,另一方面可以帮助修正源讲话人意识到修正发起与修正源之间的位置隔离,从而迅速准确判断修正源问题所在。

虽然“you mean X”在语义上与“(你)意思(是)X”相近,但并不意味着它们的交际功能完全相同。通过对语料的初步观察,我们发现汉语日常会话中“(你)意思(是)X”出现的位置相对灵活,可以与修正源所在话轮相邻或不相邻,而且能够执行不同的社会行为。所以深入考察汉语交际中“(你)意思(是)+X”所出现的位置和执行的行为是必要的。本文将对汉语日常会话中提问-回答序列第三话轮“(你)意思(是)+X”进行科学的分析。


04

语料收集

本研究所使用语料主要来自山西大学会话分析研究小组(Discourse & Interaction Group/DIG),还有部分来源于山西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和研究者自己收集的电话谈话录音;录音均为同学、朋友、家人之间自然发生的日常会话。本研究选题来自研究者对语料的无目审视(unmotivated observation/looking)(Sacks 1984: 27)。我们共整理出112个出现在不同序列位置执行他人修正发起的“(你)意思(是)+X”的语料,其中在提问-回答序列中回答之后出现的例子共67个,随后我们严格按照Jefferson(2004)转写体系对这67个例子进行了细致转写。这些语料中,以“意思(是)”开始的话轮居多,少数语料出现“你意思是”和“那(你)意思是”等;综合考虑汉语无主句的语法特点以及这些变体的交际功能,我们认为这些变体在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所以本研究就把不同变体都囊括了进来,形成了“(你)意思(是)+X”的表述式。


05

分析

“(你)意思(是)+X”是汉语日常会话中交际者处理理解方面的问题时所使用的一种会话常规,通过该常规,说话人对前一话轮的内容和行为做出推理并进行检验,“X”是问者对回答话轮或其中特定话轮构建成分(turn constructional unit or TCU)(Sacks, Schegloff & Jefferson 1974)的可能理解,在话轮设计上表现为对回答话轮进行回述(formulation)(Heritage & Watson 1980)、推理回答话轮内某些未明确表述的内容,或对回答话轮中某些词汇进行细致剖析。这些做法展现了问者对回答的不同理解。

5.1(你)意思(是)+对回答话轮的回述

问者根据答者所给回答而提出自己的理解,对回答话轮进行释义、翻译、提炼主旨等,是回述行为(于国栋 2009)的表现形式。回述说明问者对回答话轮的内容存在某种程度上的不理解或不确定,从而发起修正以解决存在的问题。

花在57行询问君近况并得到了回答,但这样的回答宽泛而没有太多的信息。于是花在59行具体询问君的男朋友。君给出回答之前,0.3秒的沉默(60行)很可能预示着非优先行为的出现(Schegloff 2007)。君61行话轮开始处的投射消极立场的“哎”证实了非优先行为回答出现的可能;此外,拖长的“哎”在结构上也延迟了回答行为的执行。之后君的回答含糊其辞,“柏拉图式,继续等待”本身展现了君对于她与男友之间关系的不确定甚至不满意,君在话轮构建过程中的笑声进一步构建出了她与男友当前关系的微妙(Jefferson 1984)。“还是”表明目前持续存在的某种状态。花在62行修正的发起界定了会话发展到此时此刻的具体情况(here-and-now definition of local situation)(Heritage 1984b),即问者对61行的回答的理解存在困难,于是通过“意思X”来解决问题:“两个人不那啥了”是花的推测性理解,这一话轮设计是对61行“柏拉图式,继续等待”的释义或澄清,属于回述行为,它比61行的回答更直接更明确。而这一理解是否正确,问者与答者之间是否能取得理解的一致,则需要答者给予验证。我们看到君在63行否认了花在62行的推测,花在64行通过标志知识状态转变的“哦”(Heritage 1984a)展现了对君与其男友之间关系的理解,问者与答者通过更新彼此的理解而最终实现了互解。

与例1中通过释义澄清回答话轮进行的回述不同,例2王丽在115行的回述是对111-114行回答话轮主旨的提炼(于国栋 2009)。对于110行信息寻求的提问,晓晓使用多个话轮构建成分实施回答,并转述和再现(Holt 1996)了事件发生的情景,形象地构建了信息来源于自己亲身经历,真实可靠(Pomerantz 1984)。115行“你没去也没给人家打电话, 人家找你呢”的话轮设计显然是对回答中多个话轮构建成分的核心内容的总结。这一总结性理解是问者自己根据回答得出的;这是否真的是答者通过多个话轮构建成分意欲表达的主旨,需要得到答者的进一步确定。晓晓在117-120行回应的话轮设计展现了她完全接受王丽前一话轮的推断性理解。重复使用的“对”表明强认同,并紧接着提供了进一步详细解释说明。121行王丽的话轮构建表明她获得了信息,从110行的不知者转变为121行的知者,问者与答者之间通过问答行为呈现的信息差(information gap)被填平(Heritage 1984a),交际者之间达到了互解。

5.2(你)意思(是)+对回答话轮未明确表述内容的推理

与回述不同,未明确表述的内容是问者基于答者提供的回答而推理出的新信息,这说明问者认为对方的回答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其信息需求,但回答本身仍有隐含内容,因而问者通过“(你)意思(是)+X”执行进一步的推理和求证。

对于曹丽在35行的询问,结构上一致的回答就是肯定或否定的回应(Raymond 2003),36行宋英对此先给予了肯定回答,接着又提供了额外的信息。宋英36行的话轮设计,尤其是语速放慢的“直接”这一词汇选择是值得关注的,因为“直接”的使用可能包含了某种交际者并未明确表述出来的内容,即“直接考口试”可能是她们两个放弃了笔试而直接考口试,或者是先“直接”口试然后再笔试,等等。38行曹丽的修正发起,展现出了她对前一话轮的理解并不确定,“不考二笔了?”是她对对方未明确表达内容的一种推理。日常交际中,人们常常会根据经验或常识进行推理(Garfinkel 1967),曹丽这个推理背后同时蕴含着某种常识,即考试顺序一般为先考笔试然后再考口试。而从信息的获得途径(Pomerantz 1984)和知识域(Heritage 2013)来讲,就所问事项而言,宋英比曹丽更知情,更占有知识,因此曹丽38行的推理是否正确,取决于宋英下一话轮的回应。我们可以看出39-40行宋英先给予了肯定,接着提供了详细的解释说明。而语料中在40行之后曹丽讲起了她们也开设口译课的情况,表明对于35行有关王莹和刘玉洁两同学相关信息的寻求已获知,会话已经达到了互解。

例4中,萌得知彤在为新房买家具的事情后,27行询问彤选购家具的情况。从28-31彤的话轮设计来看回答,除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和几样小物件外,家具已基本敲定。社会常识和经验告诉我们布置新房的顺序一般是先装修,然后购置家具。彤在28-31行的话轮设计意味着新房应该已经装修完工,于是我们看到萌依据28-31行的回答进行了推理,并在32行发起修正以期对彤的回答中并未明确表达出来的内容进行确认。但是房子为彤所有,彤自己更了解有关房子的情况,因此萌关于装修的推理需要彤的验证。从会话发展我们可以看出彤在33、35-36、38-39行对于装修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解释说明,而萌通过34、37行两次使用标志知识状态转变的“哦”表明自己对会话进展的理解。因此,萌与彤在会话过程中协商、澄清彼此之间的理解,促成了会话顺利进行。

上述两类X的话轮设计展现的是问者对回答内容的不满足或不理解,问者使用“意思是X”对自己推理的内容通过发起修正来进行核实,答者随后在下一话轮对此给予确认、否认甚至详细解释。所以说,会话延续不断向前发展是交际者通过实时(moment-by-moment)公开展现(publicly displayed)并不断更新(continuously update)彼此之间的理解而实现的(Heritage 1984b)。

5.3 (你)意思(是)+对回答话轮中某些词汇的剖析

与前两类不同,对某些词汇剖析展现了问者对回答话轮中某个局部因素在理解方面存在疑问,继而通过发起修正来检验其对锁定的词汇的理解,以得到答者进一步的确认或否认。

从30行薇薇的话轮设计可以看出“就他妈妈一个”所指向的修正源就是“单亲家庭”,而不是整个回答话轮。“单亲家庭”可能是只有父或只有母的家庭,30行薇薇发起修正以检验其推理的其中一种可能的理解“妈妈一个”是否正确。31行芳给予了确认,澄清了作为修正源的词汇选择的不明确问题。确认之后芳芳进行的多个话轮构建成分的讲述是告知薇那个单亲妈妈请求她帮忙的行为,35行薇发起新的询问也已经不再是关于“单亲家庭”的,回答话轮中词汇选择出现的理解问题已解决,问者答者之间已经实现了互解,会话已然继续向前发展。

24-25行瑶的询问话轮由三个话论构建成分组成,第一个是对23行的回答,后两个话论构建成分是瑶发起的信息寻求的提问,娜在26行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从结构上体现了序列发展的相邻性(contiguity)(Sacks 1987);“本来说的去呢,但又觉得太冷啦”中“本来”表示对比,是对其后内容或行为的取消;“觉得太冷了”又提供了“现在不打算去”的原因,两个TCU共同间接回答了“你多会儿来呢”,即娜不打算去看望瑶了。“我们确实放了两天假”是娜在回答行为之后又告知了一个消息,同时“确实”也解释和强调了娜原本是计划去的。28行瑶发起修正的话轮设计直接锁定了27行话轮设计中的“放了”,展现出其不确定娜所告知的放假的起止时间,而非整个回答话轮。29行娜对此进行了澄清解释,30行瑶的回应也展现了关于娜放假情况的获悉,至此,互解得以实现。

上面的语料分析客观呈现了提问-回答序列中交际者之间实现互解的微观过程,作为他人发起的修正,“(你)意思(是)+X”体现了问者对回答话轮的可能理解。无论“X”是回述、对未直接表达内容的推理或对词汇的剖析,相对于回答话轮而言,“X”更直接、更明确。三种类型的“X”均展现了问者对回答的具体理解,但是问者所寻求的信息在根本上属于答者(Heritage 2013),因此问者的理解是否正确还需要答者的进一步确认或否认。以上的语料分析还证明了这一点:面对问者在第三话轮以“(你)意思(是)+X”进行的修正发起,答者均在随后的话轮内给予确认或否认,甚至还补充相关细节;而问者在此之后也通过不同的话轮构建成分表明自己之前存在的理解方面的问题已经解决。这就是交际双方在会话过程中动态呈现、协商、维护会话理解的具体体现。


06

讨论与结语

在人类共存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交往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被默认为能够取得互解,而会话就是最基本的人际互动交往方式。如果说普遍存在的互解构成了会话赖以进行的基础,那么当互解出现问题时,交际者必然会采取具体措施来维持和捍卫互解(Clift 2016),“(你)意思(是)+X”就是汉语交际者用来处理互解问题的一种会话常规;它为我们透过语言现象揭示会话秩序和社会规范提供了可能。

首先,“(你)意思(是)+X”作为提问-回答序列的第三话轮,为我们理解会话的基本序列结构提供了启示。由两个话轮组成的相邻对是最基本的序列结构,而在实际会话中,相邻对往往会被扩展(Schegloff 2007)。对于执行信息寻求的提问-回答相邻对而言,后件之后的扩展预示了序列的延伸(Schegloff 2007)。在问答序列的第三话轮内,他人发起修正属于非最小后扩展(Schegloff 2007: 148),体现了问者对互解的努力和维护。“(你)意思(是)+X”是问者对回答话轮做出的推理性理解,但这种理解正确与否,需要答者进行核实,因此“(你)意思(是)+X”这一会话常规在回指的同时又预设了相关联的后件,构建了问者与答者之间相互展现会话理解的序列语境。总之,这一会话发展轨迹表明相邻位置是交际者在应对会话局部偶然性(local contingencies)的过程中形成的,是交际者不断更新理解的局部具体表现,通过在特定序列位置使用“(你)意思(是)+X”发起修正,展现了交际者对会话行为及序列发展的理解和应对,以及交际者知识状态的动态发展,是交际双方在会话发展中共同实现互解的表现。

其次,“(你)意思(是)+X”这一他人发起修正的具体做法有助于我们理解会话修正机制。言谈应对过程中形成的会话常规构成了人类有序的互动交往体系。人们只有在交往中能够相互理解,才能共同促成交际顺利进行,进而构建和维护相关的社会秩序。从会话修正这一层面讲,会话本身是受局部语境调控而不断变化的,会话理解时刻以交际对方为参照,并受话轮设计、序列进展等推进会话发展的各种因素的影响(Hayashi, Raymond & Sidnell 2013)。会话修正机制正是交际者应对会话动态变化的产物,修正发起展示了交际者在行为实施过程中监控会话的努力;修正发起尽管暂时搁置了会话的延续性,但会话整体上并没有因此而停止(Schegloff, Jefferson & Sacks 1977)。“(你)意思(是)+X”是具体情境下交际者为保持、捍卫及实现互解所选择的应对方法。此外,他人发起修正的具体做法为呈现交际者的心理过程提供了显性依据,为重新明确人类言谈应对中出现的错误、失误、不当、误解与人的心理和大脑之间的关系从互动交往层面提供了实证资源(Hayashi, Raymond & Sidnell 2013)。

再次,本文的发现对于理解基本的会话原则也有重要意义。互解主要关系到两个基本的会话原则,延续发展的优先和互解的优先(Heritage 2007)。延续性是行为序列发展的基本特征(Schegloff 2007),而互解正是会话延续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在会话发展中,交际者总是共同致力于维护互解。互解一旦被破坏,交际者必然会使用各种修正发起来应对影响互解的具体问题。会话修正系统是言谈应对的“自我校准机制”(Schegloff, Jefferson & Sacks 1977: 381)。修正发起在会话发展过程中优先于会话中其他行为,它的出现替代或延迟了下一行为的出现,暂时搁置了当下行为的序列延续(Kitzinger 2013)。“(你)意思(是)+X” 是问答序列中问者为澄清对回答行为理解的不确定时一种共用的方法,展现了问者对回答的理解,暂时中断了问答行为序列的发展,证明了互解优先于会话延续的交际规律。

总之,互解是言谈应对得以进行的基础,而会话修正机制正是交际者实现、维护互解的有效工具和有力保障。交际者之间的相互理解并不是存在于彼此大脑中或心理的认知现象,也不是属于某个个体的隐秘的个人现象(Wittgenstein 1953;Hutchins 1995; Potter 1998),而是交际双方在会话过程中明示出来的适应序列语境、彼此相互协商的交际结果,是一种可以被观察、证实和解释的社会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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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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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上海理工大学 孙雨

本文审核:吉林大学  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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