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观点 | 丁建新、朱黎黎:“根茎”、新媒体与青年亚文化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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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茎”、新媒体与青年亚文化景观
丁建新、朱黎黎
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
语言学通讯推选文章
摘 要:新媒体语境下,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激活了青年亚文化话语,打破了空间的封闭性,同时也促使各种文化关系进行重组,推动了青年亚文化的转向,将青年亚文化景观推向了新的高度,引起学界对其与主流文化话语权争夺的思考。后现代理论话语语境下,青年亚文化的表征方式和风格已经转向。德勒兹的“根茎说”描绘的任意连接性、异质性、多元性、反意指断裂性、制图与贴花等特质与新媒体语境下网络空间“虚拟社区”中青年后亚文化的表征与传播契合,为青年亚文化话语研究提供新的理论视角和思考。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 根茎说; 新媒体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青年基金、自筹经费项目“基于语料库的跨语言幽默话语多模态比较研究”编号:20YJC740038);中山大学2021横向课题“新媒体话语分析”(编号:238/2021)
作者简介:丁建新(1970-),男,湖南益阳人,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文化研究、批评语言学、话语研究。朱黎黎(1989-),女,辽宁锦州人,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山大学南方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文化研究、话语分析。
文献来源:丁建新,朱黎黎.“根茎”、新媒体与青年亚文化景观[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54(02):127-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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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文化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术语。在当代话语中,“文化”这一术语有着复杂的历史和使用范围,被学者们从各个维度界定、诠释以及研究。后现代语境下,文化研究受到了空前的重视,“这与后现代思想中反逻各斯、多元、解构等哲学思想密不可分。”[1]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到来,青年群体在数字信息流动的赛博空间即时传递信息,实时交互,并可以同时游走于人们建构的各个空间。青年亚文化与社会主流文化既有抵抗的、偏离的一面,又有互动的、融合的一面,是社会文化研究不可或缺的部分。居伊·德波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可以景观化。“景观不是影像的聚积,而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2](p3),在新媒体语境下,物质生产方式的决定性结构开始转向以影像为主导的景观生产方式。也就是说,青年亚文化景观寄寓于网络空间,与此同时,也塑造着这一空间,建立属于他们主体的空间。德勒兹和加塔利(Deleuze & Guattari)的“根茎说”可被视为思考电子传媒所引发的图像时代、阐释赛博空间的视觉文化艺术等方面的一种理论图式,更具阐释电子媒介的哲学力量[3]。本文从跨学科的角度、哲学层面研究新媒体语境下青年亚文化景观,探讨青年亚文化群体是如何利用新媒体来生产、传播以及构建其主体文化景观的,这种文化特性又是如何与后现代哲学思想“根茎”的路线契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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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亚文化景观
文化具有“不可言说性(ineffability)”[4]。亚文化内涵一直处于变迁之中。美国社会学家波普诺(Popenoe)[5]( p78 - 81),澳大利亚学者盖尔德(Gelder)[6](p40),加拿大学者麦克(Michael Brake)[7]( p11 - 15)等从广义上、群体性、社会和文化研究等视域来界定亚文化。首先,“亚”文化是相对“主”而言的次文化,是相对于“中心”而言的边缘文化,是由某一群体所共享的价值和行为方式;其次,指共享某种亚文化的人或社群。青年亚文化是亚文化的一部分,指青年特有的价值观、思维特征、语言风格和行为方式[8]( p103 - 105)。随着时代的变迁,青年亚文化有着发展性特征,呈现复杂而多变的纷繁文化景观。
20世纪20年代起至20世纪60年代,芝加哥学派关注移民密集区内特殊群体(流浪汉、吸毒者、青少年犯罪者等)“越轨亚文化”现象,通过参与式考察,体验其生活状态,体悟心理动态,试图弄清楚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冲突和调控,特别考察亚文化群体的“交际和隔离、休假和生活方式等方面出现的新变化”[9],形成“问题解决”“标签理论”来解释和界定青年亚文化。青年亚文化是拒绝和反抗社会矛盾或困境的实践,为了“解决问题”[10],强有力的控权者给少数弱势群体贴标签为“越轨者以及越轨行为”,标识他们为局外人[11](p1)。
在战后英国伯明翰学派时期,青年亚文化是指“社会阶层结构框架里不断出现的那些带有一定‘反常’色彩或挑战性的新兴社群或新潮生活方式”[12](p20)。青年亚文化群体以穿着、举止、语言、音乐等具有典型风格意义的符号表达对“工人阶级文化、主导文化、大众文化将他们边缘化、无意义角色化以及缺乏认识的反应”[13](p19)。“泰迪男孩、摩登族、嬉皮士”等青年亚文化现象是工人阶级青年群体面对“资产阶级主文化”霸权的抵抗方式,通过“拼贴”与“同构”,形成“风格”“抵抗”“收编”等青年亚文化叙事范式。
在后现代社会中,个体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已经替代了阶级、性别、宗教信仰等传统结构因素,“后亚文化”是“后现代社会”在亚文化领域的派生,青年亚文化的抵抗性渐渐被娱乐性、身份认同替代[14]。当代青年亚文化早已“不再与周围的阶层结构、性别、种族铰链”[15](p99)。换言之,此时青年亚文化是个人选择的狂欢,不再因阶级、性别、民族所建构;亚文化身份被认为是远离社会结构的自由所指[16],“没有规则、没有本真性,没有意识形态信奉,只是在玩一场风格游戏”[15](p79)。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塑造了青年后亚文化,通过对青年的俱乐部、音乐、舞蹈和行为方式民族志式研究[17][18],“新部族”“场景”“生活方式”“亚文化资本”等关键词展现了亚文化社群“混杂性、短暂性、碎片化”的无关政治的“流动身份”[19](p52),形成了支离破碎的片段化混杂、对快感的追寻和自我身份确认的娱乐表达、媒介共谋的青年亚文化景观,其研究范式也变成对日常文化现象的“符号”、情感考察,“反映并具体表现了不同人群与社会群体之间关系状况”[20]。
在新媒介技术时代,青年亚文化指“青年群体基于共同兴趣和价值追求,创造性表达自我的文化实践”[13](p1)。“网络媒介为中国当代各种青年亚文化的外来接受、全面转向、本土生成、发展和迅速传播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开放式、无边界、多媒介的物理空间和相对平等、自由、开放的精神空间。”[13](p59)青年亚文化的边缘性、非主流性与主导文化、主流文化走向互动。在新媒介语境下,娱乐性的亚文化实践“丧失了传统青年亚文化的明确指向,拼贴、戏仿等手段固然以撕裂原文本符号的所指与能指为目的,蕴含着重新构建新的符号意义的可能; ……以至于丧失了明确的所指,而止于放逐意义的狂欢”。青年亚文化呈现出混杂景观,演化出多样化的价值认同的集合体,青年群体自我意识全面觉醒,在自我满足、自我表现、自我愉悦的基础上,他们选择、认同、参与、创建某种亚文化。
“每一种亚文化都是一段独特‘时期’的一种表征,是对特殊情境的一种具体回应。”[21](p106)诚然,后现代主义、全球化、消费主义文化使青年亚文化呈现新的烙印即娱乐化、浅薄化、不稳定性等,并且在新媒体语境下,青年亚文化的研究也张力十足,然而,鲜有学者从哲学视角对青年亚文化景观的整体特质进行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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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语境下青年亚文化的根茎之式
(一)任意连接性(arbitrary connection)
在Deleuze & Guattari写《千高原》的时代,互联网并未取得像今天这样的飞速发展,更不用说以网络为基础的各种新媒体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了。然而,他们任意连接的根茎之说恰恰诠释了当下无处不在的网络空间以及空间内亚文化的特性和传播。“在根茎之中,任意两点之间皆可连接而且必须连接。”[22](p7)根茎连接不存在等级和阶层的种种障碍。“一旦电脑被链接在一起,信息的流动渠道可以以任何方式出现———创造一种‘块茎’式的系统,它没有中心,持续不断地运动,变化莫测,不断地链接和重新排列组合。”[23](p60)
在新媒体场景下,青年后亚文化在形形色色的新媒体平台上实时交流、张扬个性、表达自我,由封闭的“小众”“边缘”团体过渡到整体开放的“群落化”青年社会。大多数青年亚文化是通过新媒体创建和发展的,经由各种各样的新媒体形式,包括文字、语言、图片、音频、视频以及即时互动弹幕等,基于共同的兴趣爱好、审美标准和价值取向,自发地连接,组建了“特定青年亚文化群落”。他们像根茎中的任意两点,只要在价值体系、思维方式以及生活模式中任意一点产生共鸣就会联接,组建或扩展自己的族群,不受阶层、民族、性别、地域等的局限。例如,在 2018 年两会期间,第一财经频道的蓝衣女记者对同行红衣女记者提问感到不满的“白眼”事件,视频一经播出,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白眼事件”通过微信自媒体、朋友圈、微博、人肉搜索、表情包迅速传播开来,甚至科学传媒果壳网即时上新了“白眼”的前世今生,一时间,一群来自不同性别、阶层以及地域等支持蓝衣记者耿直、真性情的群体,因为一个偶然性事件,有着相同的思维认同,迅速链接,辖域化了一个“粉丝团”空间;更有一群调侃群体,迅速将视频中的图片做成表情包配以文字在各社交媒介传播,或自嘲、或挖苦、或搞笑。在超文本、超链接的媒介空间内互动以及传播打破了刚刚建立的空间,解辖域化为一个个新的空间,新空间内通过逃逸线,任意链接,又可以重新辖域化为一个个新的“原”。“考研族”“自拍族”“星座控”等各种青年亚文化群体,他们凭借微信、微博、QQ、抖音等不同的新媒体,由传统的特定场景走向虚拟,在媒介平台上组建或扩展自己的亚文化,摆脱线下场景的束缚,通过跨时空的交流,形成趣味相投的新部落。个体既可以是“自拍族”的一员,又可以是“星座控”,他们在群落中自由地游走、连接。
(二)异质性(heterogeneity)
只要根茎的任意两点连接起来就打破了空间的封闭性和同质性,这从某种程度上解释了这种连接必然具有异质性。根茎总是在向其他维度展开,对其他领域开放。比如说语言,不存在统一的、本质的语言。德勒兹扬弃索绪尔语言学的二元论以及西方的结构主义的框架,从美国哲学家 Pierce 所代表的多元符号论汲取灵感。Pierce的多元符号论有着超越语言、重视形象的多元性特质[24]。根茎,可以将语言为中心的文本与图像、音频、视频等链接,同时,与生物、经济、政治等各种不同的符码模式建立联系。在新媒体空间中,青年亚文化同样体现着“多元异质的链接”。
过去,德勒兹“将语言作为一种研究对象的那种科学模式与一种政治的模式联为一体,而正是通过后者,语言自身被同质化、中心化、标准化,形成一种强势的、支配性的语言,一种权力的语言”[25](p418)。而在新媒体时代,“火星文”[26]利用各种异质符号( 英文、谐音、数字、拆分汉字、意义符号等),依据现有的文法结构,创造出随意、风趣、独树一帜的语言,利用虚拟的新媒体平台,生成新的强大的一种异质多元的人造语言。“火星文”破坏和颠覆了所谓标准语言的规则,从主流语言与社会等级制度之中“逃逸”出去,打破了主流语言的固有疆界。作为边缘思想和话语策略的载体,火星文是对主流语言和主流文化的一种“解辖域化”。网络流行语,作为青年亚文化的一种形式,也是异质性的存在,是方言、土语、行话、专业术语的集聚,2016年的方言“蓝瘦,香菇”(难受,想哭)、2017年的“你有free-style吗”(音乐hip-hop中术语)以及电竞游戏圈中的“还有这种操作”、2018年的“C位”(英语center缩写)等,其表达方式可以是图、文、图文并茂。“今天也要加油鸭(呀)”“蟹蟹(谢谢)”“猴(好)”等动物化网络流行语中动物被青年群体基于自己的文化态度、价值准则和情感倾向,建构出与人类生活习性和情感表达相似的他者形象,被赋予不同的意义,承载多样的、更具人格化的感情[27]。比如把“鸭”的形象建构为动图或者静态图片,或者唐老鸭的形象,或者真实的鸭子形象,配以不同的表情、动作、文字,既可以是“加油鸭”“开心鸭”“沮丧鸭”,还可以是“无聊鸭”。反语言以其寄生性、隐喻性生成了反社会,构建了另类的“反现实”,对于亚文化群体来说是身份认同、群体认同、身份保卫等等级关系建立的基础[28]。粉丝文化中的饭圈话语反语言,创造并建构了饭圈亚文化群体的反社会,他们可以追星,展示对主流的偏离,分享对偶像的情感,有组织有层级有分工地获得文化身份归属感以及社会身份认同感[29]。
在德勒兹看来,“语言问题是高度复合的语言辖域化-解辖域化-再辖域化之‘三折屏’式的展开。每一种语言都是一个单子世界,是一种褶子。每一种褶子都是一个辖域,都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同时又具有流变的可能”[30]。“火星文”“网络流行语”“反语言”等表征的青年亚文化依托新媒体空间逃逸,如同根茎一样,将各种异质因素链接,也为其多元的创作和传播提供了可能。
(三)多元性(multiplicity)
“与结构、树或根的二元对立不同,在一个根茎之中,我们无法发现点或位置。在其中只存在线。”[22](p9)德勒兹认为西方传统思想倾向于看重真实,忽视拟像或摹本、类像,忽视生成,忽视潜在的或尚未完成状态的虚拟的力量[31]。
新媒体的发展离不开强大的虚拟网络支撑,同时也带来了青年亚文化类型的多元体,突出个性意识和主体意识,突破了传统意义的亚文化风格。过去一谈到朋克族,就联想到传统的符号“卷发、皮夹克、小羊皮软底男鞋和尖头皮鞋”,一谈到摩登族光头仔,就联想到“平头和光头仔的步伐、紧身瘦腿和色彩鲜艳的袜子、紧身短夹克和笨重的街斗钉靴”[21](p26)。如今,当代青年人掌握了新媒体技术、网游、即时聊天(IM)工具、Youtube等多媒体视频软件、分享社交平台Twitter、微博、脸书、直播分享平台等,利用文字符号、图像符号、影像符号、声音符号等多媒介手段,网络作为“根茎式”路线,逃离主流意识形态和成人世界的文化钳制,当下的“直播分享亚文化”“弹幕文化”“电竞亚文化”“自拍文化”“粉丝文化”等在虚拟的“高墙之内”创造多元的具有丰富差异的青年亚文化,由单一转向多元。
视频直播平台斗鱼、熊猫、虎牙、快手、抖音等为用户提供了将现实场景实时直播的新场景,催生了分享亚文化。直播分享亚文化得益于移动媒介加快了信息传播的速度、青年群体主体意识的唤醒,分享欲、窥私欲、猎奇心理和对社群互动的渴望。弹幕文化曾是青年群体发表意见、交流信息的小众文化。在新媒体场景下,弹幕的即时互动、碎片化传播呼应了青年亚文化的短暂性、流动性、虚拟性等后现代特征。弹幕为有共同兴趣爱好的青年社群提供了交流互动的场景,自由发表观点,聚集海量参与者并迅速传播,使参与者找到自己的社区,产生强烈的文化共鸣,个性意识得到满足,并获得归属感。在电竞亚文化中,玩家通过角色扮演,在虚拟的世界形成一个个兴趣联盟,一个个亚文化圈子。电竞圈中自有一套规则和标准,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一个游戏“大神”可能是生活中的无名小卒。被电竞部落中虚拟的场景关系所吸引的电竞社群有着强大的吸粉力量。
青年亚文化新场景的繁荣基于根茎般新媒体网络中无数的“线”,虚拟的力量,以真实或实在作为基础,是一种强大的生成力量,它以无法预料的方式创新,具有丰富的差异性、多元性。
(四)反意指裂变(asignifying rupture)
与二元法则的分裂与对立不同,“根茎”可以在任意部分断裂,沿着自身的某条路线或者全新路线重新开始。换言之,根茎的断裂意味着解域、衍生和新的生成。根茎无论在新环境还是旧环境都能生长繁衍。在符号建构的类像世界里,虚拟和真实之间的差别被销蚀,形象和真实之间的界限被内爆[32](p22-23)。新媒介技术将众多的非自然的、非真实的成分引入赛博空间,并运用超文本或者超链接技术,为青年亚文化与外部现实世界的断裂创造出了一种“自然”的表现场所,遮蔽了人与现实真实关系的转变,促成了青年亚文化表达方式的图像化转型[33]。
表情包文化就是后现代主义的图像转向社交媒体功能催生出来的。在微信表情包中不乏一些戏仿,通过剪贴合成,体现着反意指裂变的特征,如微信表情包“歪诗三百首”系列,将中国古典文学的诗歌结合图片进行戏仿,保留诗人的漫画形象,配以重组过的文字,如“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床前明月光,准备入梦乡”“千山鸟飞绝,思念永不灭”等。表情包生产者依托的原图样往往是动漫人物、影视剧情以及网络中流行的图片,配上流行语,通过图像处理技术,拼贴或同构繁衍出新的意义表达符号,以不同的符号编码解码互动,实现自我表达,并以此区隔开中老年群体。鬼畜文化通过“戏谑”与“反讽”,颠覆原文本的严肃含义,将严肃题材变成搞笑、无厘头的鬼畜作品。鬼畜迷群用解构方式去破坏已有的话语,使“元话语”和“元叙事”失效,瓦解主流文化的严肃性,在戏仿、拼贴和反讽的再编码中收获自我主导权以及文化解构和再生产的成就感[33]。“鬼畜”视频以动漫人物或者明星的影视作品角色为主,注重对明星符号的挪用,对素材进行夸张化的改造,如“雪姨敲门”的王琳,“Are you OK”中的雷军。鬼畜作品是二次、三次甚至 N 次创作,利用人物、台词、背景音乐进行拼接剪辑,基于 UP 主的主观能动性,或发泄、或恶搞,多角度建构身份认同。鬼畜亚文化迷群作为文化消费者( 粉丝) ,同时又如根茎一样解域,将原“媒介消费经验转化为新文本乃至新文化和新社群的产生”[34](p42),转化为文化的生产者,“将商业化的叙事或表演转化为粉丝自己的通俗文化”[34](p12)。
在新媒体语境下,青年亚文化主体不再像传统的主客路线或文化符号与现实对应路线,而是通过图像符号、音频、视频符号表征系统解构原有的话语权体系,正如根茎特质,不断反意指裂变,用多媒介符号解读既有文化。
(五)制图与贴花(cartography & decalcomania)
制图与贴花,与模仿再现式绘图形成鲜明的对比,呈现根茎的特质。“根茎”是绘制地图,是移画贴花,即在未干的画布上面压敷,颜料在另一平面上会呈现新的纹理和形状。这种方法是为了创造和呈现新的画面,而不是复制原本的画面。正如Deleuze&Guattari所述,“图样是开放的,它可以在所有的维度之中被连接,它可以分解,可翻转,易于接受不断的变化。它可以被撕裂,被翻转,适应各种各样的剪接,可以被某个个体、群体或社会重新加工”[22](p15)。
恶搞文化诠释了这种“制图与贴花”方式的创作。在自媒体视频《暴走大事件》中,制作者将多种版本的符号链接在一起,表层文本中的意义,即符号原有的语境、历史以及现实等被隐去,在全新的语境中构建新的价值和意义。也就是说异质的事物在原有的框架结合下,在最合理的情况下,创造出新的事实。《暴走大事件》第五季《动物世界》之候鸟春劫篇,将在外工作人员隐喻成候鸟,剪切春节回家时以及回家后所面临的问题等图像镜头,配以《动物世界》同风格的背景音乐,把现代社会隐喻构建为动物世界。原有的《动物世界》声音符号作为原“亚文化所使用的物品”,经由“亚文化团体的经验”的重新加工,创造一种“人”“灾”“春节回家”语境下的独特意义,既起到了调侃作用,又将源于现实的评论转移到了新的文化背景之中。在丧文化中,通过拼贴,在现有的语境中将已有的新媒体空间流传的心灵鸡汤和表情图片等加以挪用,对意义进行篡改,重新排序或者在语境更新的基础上改写[35],完全逆转原来文本的含义或者颠覆图片的语境,给“丧”赋予“丧含义”,如“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今天不开心没关系、反正明天也不会开心”等。对鸡汤的后半句改写,呈现了新的“丧”语境以及新的意义,负能量依附于反转的新意义在空间内传播。
符号学家 Eco 曾说: “我通过我的衣服言说,亚文化团体所占有和挪用的物品也是一样,他们经过各种渠道到达亚文化青年手中,学校、家庭、工作、媒体等。”[21](p8)每一个渠道都将自己的独特结构、规则、意义以及体系加之于亚文化团体。如同德勒兹和加塔里的根茎的移画贴花,青年亚文化往往把所给定的或借来的东西变革重组进一个承载着新的意义模式中,把它转译到另一个语境并改编,而不是从空无中创造对象与意义。
3
结语
在Web 4.0的时代背景下,青年亚文化带着其风格化、个性化的表征方式,在新媒体空间的作用下,呈现出“根茎”式特征以及路线。“空间是被空间里发生的活动的整体所激活的,空间就是一个被实践的地点。”[35](p200)新媒体空间为青年亚文化群体的文化传播和实践提供了场所,同时也被其激活与建构。在个性化崛起的新媒体空间中,青年亚文化的迥异风格为我们呈现网络族群“风格林立、格调多元的局面,既有身份的混搭与穿插、有立场的变异与游走,也有风格的转换与创新,他们输出自己的文化符号,具有温和的抵抗特征”[36]。在后现代语境下,青年亚文化与主导文化的“中心/边缘”“主流/非主流”的二元对立逐渐被消解,正如传统哲学中树状二分模式的坍塌。青年亚文化的表征:作为符号的文字、声音、图像、影像等作为能指,体现着新的语境下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意义,其生产传播以及走向恰和德勒兹及加塔里的“根茎”概念一致,通过异质的加工、重组、再生产,具有多元的入口、出口、逃逸线,充斥着不确定性、任意性。对于青年个体而言,“沉湎于景观世界成了令人激动、意味深长的‘真实世界’,现实的日常生活与之相比反而显得贬值且毫无意义”[37](p115)。文化的边界从来就是不确定的,在斑斓的青年亚文化布景中,新媒体空间就是一个根茎。德勒兹认为,哲学就是创造概念并回答问题,他与加塔里创造的哲学概念都对探讨新媒体空间的青年亚文化内涵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笔者希望从哲学层面对青年亚文化的诠释能为文化研究提供跨学科的新视角。
编者按
参考文献略,欢迎查阅《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2期纸质原文。
本文编辑:中国地质大学 宋啟骏
本文审核:吉林大学 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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