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北上广深，哪个先“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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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针对一线城市的攻讦还远不止于此，“房产税统一上缴”只是其中比较新比较疯的一种罢了。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丨张明扬
上周出来一个很重要的财经新闻：深圳常住人口，出现了建市以来首次负增长。
图/网络
对此的解读很多，但有一种声音格外刺耳：国家这几十年来对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投入的资源太多了，让他们占了很多便宜，现在是时候改变对一线城市的扶持政策了。
当然，他们针对以上新闻更直接的评价是：活该。
在这两年的国内舆论场上，除了沸反盈天的反资本风潮之外，还有一股风向就是攻讦一线城市和发达地区。
被黑的逻辑是一致的：你们占了这么多年国家的便宜，该往外吐吐了。
01
关于房产税，最近看到一种非常奇特的声音。当然，说奇特，是我的一种情绪表达，这种声音可能很有代表性。
房产税应不应该收，无论有多大争议，也是大势所趋了，这里就暂时跳过了。
这种声音主张：应该从速将一线城市作为房产税突破口，将收得巨额税款统一交由国家分配，而后重点转移至不发达地区。
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人家也是有着周密的制度设计和路线图的。比如，关于房产税免税范围，不能按照首套房或者人均多少平米来豁免，而是要按照人均多少金额来减免。
比如，一人免税额一百万元，税率2%，大部分二三线城市居民可能就不用交税了。而一线城市呢，按八百万元一套房子算，三口之家，就是五百万元应税额，10万元房产税。
好家伙，这是对一线城市和发达地区的精准打击啊。人家可是说了：一线城市的人那么有钱，理应成为交房产税的主力人群，否则，就是对全国人民不公平。
民营企业家富了，对全国人民不公平；一线城市的房子贵，也是对全国人不公平。
他们真是言必称对“全国人民不公平”。
但问题来了，房产税在全球范围不都是地方税么？怎么也要成为转移支付的一部分？
比如在美国，房产税甚至有点“社区税”的意思，用来维持地方政府的各项支出、完善公共设施和福利。因此，哪里的房价贵，哪里的公共服务就更好。取之于当地，用之于当地。
好，你跟他们说，房产税乃地方税是国际惯例，他们和你说：这是中国，要按中国的规矩办。
但可能也是这群人，你和他们争论要不要收房产税的时候，他们明明也大手一挥：房产税是国际惯例。
总之，在持这种声音的人看来，所谓国际惯例就是个便盆，想用不想用他们说了算。
▲上海外滩风光（图/冰川图库）
一线城市的居民这时许会委屈地说：“我们买房子交的税最多，生活成本也最高，怎么到了房产税，还是我们交得多，而且是这种刻意针对的多。”
谁让你们有钱呢？谁让你们活得精致呢？你不交谁交？
黑一线城市的声音可不会这么坦诚，他们会劝你们“顾全大局”，“中国很多地方的基建还不够，农村地区还很穷，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还有没有一点大局意识。”
这话说的真对，正确到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但事实上，他们的心里话很可能是：你看看，我们这里的财政情况都快入不敷出了，连编制人员的收入都岌岌可危了，不是正好传说要收房产税么，正好从一线城市收来给我们呀。
这才是大实话呀。这半年来，听到多少地方债的消息，无论如何长袖善舞，最终总是要想办法还的吧，而最好的办法是从一线城市开源。一线城市居民大力开源，欠债的地方就不用节流了。
这时候又有人说了，中国不是已经有转移支付么？不是号称“六省三市养全国”么？税收和养老金一直在转移支付，医保不也在路上了？
这又外宾了吧。是说“养全国”，没说“养活全国”，那么多不产生经济效益的基建，那么多的财政供养人口，说养活就能养活了？能养活也就没那么多地方债了。而且，很多时候，一线城市和发达地区也在打肿脸充胖子，一边在转移支付，一边也在默默借债。
就是因为“养不活”，才有人开始打起了一线城市房产税的歪心思。
图/网络
非一线城市的网友千万别乱共情，这不是什么地域矛盾。借的地方债和转移支付没多少钱落到你们身上，你们的收入也没因此变高变多，对吧？
至于养老金，我倒是觉得转移支付大体上是没问题的，人口大流动之下的适当应对而已，而且，大部分非一线城市网友（父母）的养老金，真的很多么？所谓的养老金双轨制，不是一线城市和非一线城市这种“双轨”吧？
一线城市房子小或没房的网友就更别乱共情了。按照那些人的如意算盘，几百万的小房子也要交房产税，收上来的税也不是用在本地建保障房搞福利，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好在，“一线城市房产税统一上缴”，目前为止只是一群妄人的说法。前两个月，中国财政部原部长楼继伟在《新时代中国财政体系改革和未来展望》一文中明确表示：房地产税是最适合作为地方税的税种，在经济转为正常增长后应尽快开展试点。
收不收房产税不是最重要的，怎么用才是。
02
这两年，针对一线城市的攻讦还远不止于此，“房产税统一上缴”只是其中比较新比较疯的一种罢了。
各种抹黑不胜枚举，但他们有一个相当一致的观点是：一线城市和发达地区之所以发达，是因为国家给他们投入的资源过多。
比如，前几天，我看到一个财经大V坐而论道：国家投资的资金总量是有限的，如果拿出3万亿资金，投资上海深圳广州，投下去，只是让三个城市富人的生活锦上添花，对普通人的生活没啥帮助……
可以看出，他们有两个核心观点：第一，所有的财富都是国家（政府）创造的；第二，一个地方发不发达，完全是由国家投入的资源决定的，当然，这个资源不光是资金，还包括政策。
具体到攻击一线城市，这两种观点就合一了：一线城市的发展完全是国家意志，因此他们欠全国人民的。
潜台词是，这些资金（资源）本来可以投入到其他地方的，就是因为给到了一线城市，才创造了他们所谓的一线和发达。所以，和他们收点税，太应该了太合适了；所以，被收税被转移的时候，也就别唧唧歪歪了。
▲广州（图/图虫创意）
只能说，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了，声称转成市场经济也三十年了，很多人的思维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即政府才是所有财富的创造者和支配者。当然，这其中有一些人心里门清，别有用心罢了；还有一些人是真的这么想。
我们以前总认为，有些常识过于粗浅，不值一说，有些谬论过于荒谬，不值一驳。然后呢，世界就是在这么多“不值”与“不为”中慢慢败坏的。
放在十年前，你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认为一座城市、一个地区的发达，是因为国家投入的资源太多吧。
这二十年来，很多地区就是在这种想法中，愈加沉沦的。一碰到经济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伸手要钱，要政策。
03
前一段，我甚至看到一种让我先是喷饭继而沉默的高论：国家为什么要把环球影城建在北京，迪士尼建在上海，这些一线城市获得的资源还不够多么，国家就不能考虑考虑其他地方？
是的，环球影城和迪士尼都是听国家的，他们没选择其他地方，一定是国家偏心；互联网公司和很多民企也是听国家的，他们选择发达地区，也是国家偏心。
你们给国家这么多压力，国家知道么？
一个地方的区位优势、市场意识、民企发不发达，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国家给了多少资源。
市场经济很冤枉，一线城市很冤枉，国家也很冤枉。
▲北京环球影城哈利波特城堡（图/图虫创意）
按照这种逻辑，现在，一线城市的人口少了，一定也是国家不给资源了，国家终于认识到全力发展一线城市的问题所在了。
将这种逻辑放大放宽，很多言论也就可以理解了。比如，民企为什么做大了要被骂，企业家发财了为什么要被道德审判，因为在这种逻辑的持论者看来，财富都不是民企和企业家创造的。
也因此，考编制才是最好的。在他们看来，财富固然是国家创造的，但更是由编制中人分配的。
也因此，一有人说到转移支付，他们就会反唇相讥：这钱本来就不是你们赚到的。
国家万能，资源万能，市场啥也不能。
在现实生活中，这群人晚上大概都在酒桌上胡吃海喝，畅聊国际形势和大棋论，满口的“我认识谁，谁谁谁是我的兄弟”，体制内一个科员被叫作科长，体制内一个科长被叫作局长。谁都是他们的资源，第一次见面的人第二天就被他们嘴里说成兄弟，心里视作资源，只要有了资源，什么都搞得定。
这世界就是由资源构成的。
中国市场经济筚路蓝缕这么多年，竟然培养出了这么一群“资源万能论者”，真是天可怜见。
他们说的对：环球影城为什么开在北京，迪士尼为什么开在上海，深圳人卖套房为什么可以上千万，这教训太惨痛了，可不能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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