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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雨南京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雨南京，本名邓鸣琪。如愿进入南京工学院计算机系，成为77级大学生。后来又到美国宾州州立大学念计算机研究生，如今不亦乐乎地做码农。深爱文学。最喜爱写记录生活的文字。
今天电台的节目里在讲谈《草原小屋》这部儿童小说系列和它所代表的美国精神，那就是每个人必须依赖自己去铸造自己的生活。这里的“自己”，是对立于政府的个体，那是一种“无政府”、泛自由主义的自强自立自为的精神。《草原小屋》（Little House on the Prairie）是一部基于作者童年经历的自传体小说系列，一共有9部，第一部出版于1932年，描写作者罗拉·英格尔斯·怀德（Laura Ingalls Wilder，1867-1957）的父亲带领全家在西部开发新土地的奋斗史。2005年夏天我们一家从加州开车横穿近半个美国去黄石公园和总统山度假，选了一些获奖的儿童文学语音书上路收听，就这样在长长的80、90号公路上，我们偶然相识了《草原小屋》，那些130年前美国开发西部的图画，还亲眼见证了小说主人走过的南达科他州大草原。
作者 Laura Ingalls Wilder （1867-1957）那时的美国，南北战争刚结束，政府为鼓励西部开发，让每个成人都可以免费拥有160英亩（0.64平方公里）荒地，只要他在那片土地上居住、耕种５年。《小屋》用童年的眼睛，记录了当年美国开发西部的的真实故事。《让孩子着迷的101本书》在介绍这部书时这样写到：“……你再想像一下：英格尔斯一家那辆马拉的篷车。爸爸驾着马，妈妈抱着一个婴儿，两个8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坐在篷车上，马车旁跟着一条忠诚的狗。他们就这样，经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野兽、蚊虫、强盗、还有对白人心怀仇恨的未开化的印第安人，随时都可能要他们的命。他们就这样跨越不可思议的距离，来到未开发的大自然里，顽强地奋斗，开辟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在这样的艰难困境中生活过来的孩子，同样快乐、浪漫，而且对人充满友爱，对生活充满感激之情。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当年，作者的父亲Pa带领全家迁徙了四次，一走就是几个月，马拉着篷车行程1700多公里，等于北京到广州的直线距离，经历了多次灾害欠收，财务的困境，婴儿弟弟的死，姐姐因病而中风导致双目失明，房屋失火，等等，但他们终于在草原上扎下了根。Pa是全书的中心人物，他不是文人，也不是武夫，但能文能武，还能拉一手出色的小提琴，他种地、做木匠，骑马打猎，挖井筑屋，他还开过小店，兼职警察，他是全家的栋梁，也是社区的骨干。她母亲Ma则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做衣服，做果酱、奶油，在那些雨雪的途中，还每天在篷车旁做出热腾腾的晚餐。这两位父母的良好素质，不仅为他们的西进提供了可靠的信息、坚实的心理和必须的生存技能，为儿女们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庇护所，更为3个女儿造就了丰富的童年，为他们的承前启后铸造了美好、广阔的起点。这些西进的垦荒者，依靠民众自己的力量，办教会，办学校，办警察，组建社区，开拓出西部的农村。他们凭借各人基本的道德约束和个体对社区的自发的责任感，不仰仗任何政府，不靠宗族秩序，或是基于地域种姓、乡帮省籍的关系组织，不依赖“关照”，也许唯一的共同点是同一宗教。兵士们打完仗载了战利品走了，商人们交换了物品追随着利润走了，而荒地留在了原处。只有农人在荒地里住下来，屡经挫折，把它变成农田、牧场，又向着新的荒地走去。历史学家们把这段西进的历史看作美国文化的生成过程，西进的自由开发打破了欧洲先民们文化传统中的教会结构、官僚阶层、无孔不入的政府体系、和拥有大片肥沃土地的贵族地主阶层，形成了更为民主、突出个人自由、自发组织、重实效轻形式的美国文化和精神。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理念：人民是美国的主人，各级政府是人民根据需要才胎生出来的“奴隶”，个体大于政府，人民保留着所有的“主人”权利，包括“无政府”的权利，就像当年美国联邦政府和联邦宪法产生的过程那样。
这种文化理念，是我们中国文化所不熟悉的文化。我们习惯于天赋神权、君权神授，我们习惯于天经地义的阶层次序，畏惧臣服的同时又耀武杨威于父权、夫权、族权、官权、皇权，我们实践着一旦有管权就把它用到极致，习惯于把万岁当作时代的最强音。美国的土地，虽然对每一个人承诺着“只要你努力工作，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个美国梦，却更是一片真正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的土地，它信奉那个充满个人主义的奋斗、责任、和自由的理念，只有个人自身才是自己的救世主。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军占领了日本，美军驻日盟军司令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为了让那里的民众了解真正的美国，把《草原小屋》选作文化大使，用感动人心的共情故事向日本民众介绍美国精神。不由想到，若是换成我们，我们有什么体现中国精神的通俗易懂感动人的书？中国几千年，能念书的大体不种地，会种地的几乎不能念书。我们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写“诗和远方”，写村语奇闻，作江湖说书人的题材，供村头侃大山抖料，却没有书描写普通百姓的平凡日子，写他们的耕耘开拓、苦痛欢欣，写造就了中国的那一个个的个体，写我们的中国精神。难怪毛泽东要大力鞭挞这样的中国文学史。
2005年我们开车穿过那连绵几百公里的大草原，一望无边的稍稍地起伏着的的原野，几乎没有树木，只见麦子和牧草在风里翻动着波浪。在内布拉斯加州宁静的乡间87号公路上，我们见到草原上殷红的日落，那样的安静、平和，象大海那样的广阔，又具有草原的人情味和亲切感。谁能想象100多年前这里曾经荒无人烟，曾经有过６个月音讯不通的风雪严冬，曾经有过疟疾、白喉，曾经有过让开拓者们三年无收的蝗虫、干旱、和雹灾，曾经有过Pa那样的农夫的小提琴的歌唱。如今那些荒芜和阻塞都已经过去，驱车走在那些平坦的大路上，当年的搏斗和坚韧已不再必需，但当年的美国精神和信念还在，根植在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的心里。《草原小屋》是一部很值得一读的书，它所呈现的美国精神，是很难从散文那样的快餐阅读中体会到的，这是读随笔散文和长篇小说之间的最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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