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小说连载:小棉袄于爱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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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余国英
编辑|渡十娘
「其實…。」京生真的想到安慰老婆的根本辦法:「偶們不是已經有一個女兒,明年就要從台灣大學醫學院畢業了嗎?」
「你說是余愛台?她是你從小抱養的女兒,也就是你收的小棉襖,你捨得讓她也叫我媽媽?」張文婷將信將疑。
「文婷,妳不是一直都把妳的當作我的,我怎麼可以不把我的當作妳的呢?只要她甘心情願,我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京生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深情地盯著老婆看,顯示了他全部的誠意。
「太好了,太好了,明年我就有一個乖巧可愛,有醫學博士的女兒啦?那我們明年再到台灣去旅遊好嗎?我對台灣印象很好,第一次跟我爸爸媽媽一同到台灣,我們家就遇見你們家,第二次到台灣,就找到了長大了的男朋友和溫馨的公公婆婆,明年, 我也有個可愛的女兒了!我也特別喜歡山仔頂,那裡風景特別美麗!」張文婷高興極了。
「好極了,我們明年可以參加愛台的畢業典禮,也可以探望我的父母親,不過,我的父母已經不住在嘉義山仔頂了。」余京生笑道。
「對,你曾經告訴過我說你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公公已經不在嘉義中學任教,而改到嘉義農專去做副教授了,所以已經不住在山仔頂44號了。」文婷想起來了,當時京生在台灣的父母家中尚沒有私人電話,這些消息都是由他父親手寫的航空家書內得到的。
盼來盼去,終於盼到1976年,文婷要京生開車送她到美容院去燙頭髮。
「上一次見到爱台,她匆匆忙忙跟我們在醫學院的食堂吃了一頓裝在鐵盒裡的的食堂餐,就回圖書館去用功啦,現在,她畢業了,我這個做新媽的當然要燙一下頭髮,把自己收拾得乾淨俐落一些,讓女兒台生有一個好印象。」張文婷告訴京生。
「畢業典禮是六月,現在才五月底,就要燙頭髮啦?」京生笑了起來。
「當然要及早準備,初燙的頭髮又乾燥又太卷,燙後半個月以後才會理想!」文婷解釋給京生聽。
他們的飛機在東京機場停留的時候,特地到機場的免稅店中購買了一架有英文說明書的日本佳能牌照相機,這是京生這輩子第一架相機。
「不錯,是要多照一些照片留戀。」張文婷在旁邊鼓勵。
「那妳現在就在店門口擺個姿勢,我給妳拍照作記念!」京生一面翻著照相機的英文說明書,一面用手調整相機。這是一架老式相機,需要拍照的人手動設置,在1976年時,傻瓜相機還沒有普及。
「真是,照片中只有我一個人!」文婷笑道。
「可惜,剛才忘了叫照相館的店員給我們兩人拍一張相片以資留念。」京生說,因為那時他們尚没有傻瓜相機, 更沒有手機,並不是每個路人都會使用照相機。
到了台灣,他們与京生的父親余幸福和母親秀山一同住在台北的圓山大飯店,那時台幣與美全是四十比一,圓山飯店一間每天才台幣八百元, 也就是每晚美金廾元。京生和文婷住一間房,余家父母住一間,大家都不許愛台回醫學院宿舍去睡,讓旅館的服務員在祖父母房内加一張單人小床,讓余愛台睡。
「太好了,像小時一樣, 睡在阿公和阿嬤中間, 感到特别幸福!」余愛台大喜。
「大團圓,這樣才叫祖孫三輩大團圓!」余幸福笑嘻嘻地說,他的老婆陳秀山很早就白了頭髮,這時,連他的頭髮也開始變白了。
「秀山,這個圓山飯店真是不錯,浴室里的自來水不但有冷水,還有熱水,這白瓷的浴缸,可以放上熱水,要泡多久就可以泡多久,真是舒服!」余老先生由浴室中出來,笑嘻嘻地對老婆說。
幸福先生和秀山女士對視良久,突然,兩人突然心照不宣。
「妳有你有咱們老鄰居的電話號碼嗎?」幸福老先生問秀山女士。
「有啊,有一次李師母寫信來告訴我他們家在基隆的新電話和新地址,因為咱們沒有電話,所以沒有通過話,現在可我們可以用圓山飯店的電話打給他們。」余師母秀山回答。
「咱們邀請他們來圓山飯店吃飯,吃完飯到我們房間來洗熱水澡,你說可好?」
「太好了,咱們想到一塊去了!」
以前住對門的李家,因為經常出海的李大哥與蔡春花成家後有了很多小孩,所以李大哥改成地勤人員,長住基隆港,李大哥年事已高的父親前國大代表李老師就帶了李老太太以及長大了的大毛小毛全家一同搬到基隆去,目前,大毛小毛也先後大學畢業,一個在屏東工作,另一個在台中工作。
他們余家在台灣的親戚不多,遠親不如近鄰,當初的老鄰居,就是他們最親的親朋好友了。
就這樣,他們聯繫上了以前的老鄰居退休了的李老師夫婦,邀請他們來吃飯、敘舊以及在圓山飯店洗熱水澡。洗完熱水澡,大家談談說說,非常高興。
「這個蔡春花,就是我跟你講過原來是蔡家的童養媳,後來自由戀愛嫁給李大哥的!」余京生輕輕地告訴他的老婆張文婷。
「還好,政府規定了不可以有童養媳,這是德政,否則就有不知道多少的痴男怨女哪!」張文婷也一直點著頭。
「自由戀愛,是咱們新時代人的想法,古時候生存不容易,為了節省資源,古人就順從習俗與自己的童養媳結婚,照樣生兒育女。」沒想到京生和文婷的竊竊私語被才洗過熱水澡的老父親余老師聽見了,就在旁大聲下了一個結論,說完,他老人家還得意地哈哈大笑。
余幸福與他的老婆陳秀山也是當初各自由家鄉到上海讀書的新青年,他們也可以說自由戀愛幸福結婚的第一代華人,自我感覺特別良好。
回到嘉義,文婷和京生住在火車站的嘉義大飯店裡裡,余老先生帶他們去參觀農專的宿舍。
農專新宿舍是用水泥砌的兩層樓房,樓上有兩間廁所和兩個房間,一間是余老師和師母的臥室,另一間是余愛台的臥室。當初接生愛台的許婆婆已經不在世間,許秀美現在成為他們家的老傭人,住在廚房旁邊的一個小間裡。
他們一行五人全部都想回山仔頂去憶舊一番,特地回山仔頂拜訪了蔡里長家。去的時候他們發現當初的碎石路現在已經變成水泥馬路,而且上面有川流不息的各種車輛了。
山仔頂剩下王老師家和蔡里長家還住在原來的地方。
余京生和張文婷做東,請了蔡里長全家及王家全家,在嘉義大飯店席開兩桌,舊鄰居見面,好不熱鬧。
在快樂熱鬧的宴席上,愛台當著眾人認了新養母。
「我從小就覺得自己特別幸福,除了親生父母給了我生命之外,還有抱養的父親及抱養的祖父母來撫養我,讓我在溫馨的愛中成長,更幸運的是;我的養父在這世界上又替我找了一個養母來愛我,等到你們老了,我可以好好的照顧和寵愛你們,使我的生命更有意義和使命感!」余愛台大聲地宣佈, 同時并向養父母及祖父母四位鞠躬,感謝老人家的撫養和栽培,宴席在歡笑聲中落幕。
愛台在台大醫學院做學生時,十分想念他的養父母,其實早就申請了到美國醫院來做實習醫師,并進修一下美國先進的醫學知識, 不知何故,遲遲沒有收到通知,直到畢業以後,因為成績優異,台大醫學院因為她的成績優異,願意讓愛台留校做住院醫生,暫時留在台北。
「這樣好,暫時先留在台灣,讓我們這兩位老年的祖父母,知道孫女兒就在不遠處台北,心裡有一些安慰。」愛台的祖母很高興地說。
「是喔,台北比較近!」余爺爺幸福也點著頭附合。
這一次,余京生拍了數不清的照片,送到照相館去洗了出來,他花了整整一個月才把這些照片有的寄回台灣給父母親看,有的貼在相冊中,給自己留念。
「嘿,大家都穿了同樣寬大黑色的學士袍,看起來都一樣,真分不出誰是誰!」文婷看了京生拍出來的照片,笑嘻嘻地說道。
「怎麼看不出?妳看,走過觀禮台的一排排的畢業生中,人人都抬起左腳,唯一抬起右腳的是誰?」做父親的京生反駁。
「哈哈,不錯,果然是我家愛台!」母親文婷和父親京生一同縱聲大笑。
一年以後,1975年,美國移民局批准余京生父母及女兒愛台的移民申請,愛台申請到波士頓的醫院做住院醫生,1976年,余台生做完台灣大學醫學院實習生畢業之後,立刻申請以移民身分到美國去看望自己的養父母余京生和張文婷,乘辦手續的空間抽空就回到嘉義農專的宿舍,與祖父母團聚之後, 才依依不捨地起身到新的國度。
余京生的父母親余老師和師母暫時留在台灣,積極辦理退休及到美國依親生活的事宜。
這天,京生和文婷兩夫婦心情非常興奮和緊張,因為他們把由台灣飛美國來的女兒余愛台由洛杉磯的國際機場去迎接回家。
「我看,妳跟我結婚的最大收穫就是白得到一名做醫生的女兒!」余京生調侃地對老婆張文婷說。
「是喔,不用餵奶洗尿布,這比自己生出來還要合算!」張文婷不但沒有反駁, 反而笑嘻嘻地順勢坐實了做一位醫學博士的母親的事實。
這兩天余京生非常忙,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所以張文婷一口答應要好好地照顧余愛台。
得知愛台一直住在宿舍裡,為了替收入不多的祖父母省錢,非常習慣穿簡樸的衣服,吃慣了宿舍裡面的粗茶淡飯,張文婷就非常熱心的帶台生去購買衣服,並且帶她去吃洛杉磯各式各樣的美食。
而愛台的純樸和善良,也立刻贏得了張文婷那顆渴望做母親的芳心。
「這是什麼?太好吃了?」余愛台一面吃一面笑, 笑是有傳染性的, 她引得張文婷也開懷地笑個不停。
「爆炒豬腰!這一家做的特別好吃,又香又脆,一咬到嘴裡就化了!」因為余愛台這樣喜歡,張文婷覺得自己帶對了地方,因而更加欣慰。
「豬腰就是豬腎吧?腎臟是用來調節過濾膀胱内的尿液的,我以前在上解剖課的時候解剖過,沒有想過居然可以吃,而且還這麼好吃。」愛台為了她的新發現,笑個不停。
「
既然好吃, 就多吃一些!」張文婷一面笑, 一連用筷子挾了好幾塊到愛台碗中。
「這是什麼布料?怎麼像在紗裡面一般?我到波士頓是去做實習醫生的,哪有機會穿這樣的衣服!」余愛台又笑了起來。
「說不定你在醫院裡面就會找到一個男朋友,在男朋友面前當然要穿得好一些,把妳漂亮的那一面完全展露出來!」張文婷也忍不住笑個不停。
「真的可以交到男朋友嗎?不知對方是個醫生還是什麼?真是想不出來!」愛台笑道。
「將來的事誰知道,這樣才覺得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呀!」文婷也笑得停不下來。她覺得這一個禮拜之內笑的次數比她一生還要多。
母女兩人大包小包買了很多東西, 傻笑著回到家中,余京生還沒有回來。
「咦?這裡有一罐藍顏色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余愛華好奇地指著牆角的罐子問, 一面讀著罐外的英文字。
「那是一罐刷牆的顏料,你的父親京生打算要刷廚房牆壁用的,不過今天突然有要事,只好放在那裡等下次有空時再刷牆了!」張文婷不在意的回答。
「油漆?我還沒有刷過牆壁,媽,你會嗎?」愛台若有所思地問。
「我雖沒有刷過牆,但是,罐子上都有說明,寫得清清楚楚如何油漆的。」張文婷笑道。
「這樣好了,我只刷家裡最小的一個房間,就是廚房,媽,你看怎麼樣?」不由分說,愛台就捲起袖子按照油漆罐的說明書開始刷起廚房牆上的漆來。
「刷牆還蠻有意思的。」愛台一面刷,一面很高興地說。
「也好,你刷廚房的牆,我坐在廚房的椅子上,跟妳談談天也不錯。」
「太好了,咱們母女兩人藉此好好談一些心事。」愛台很誠懇地說。
「對了,愛台,聽說妳是京生的養女,你對於親生父親和養父親有什麼看法?」文婷好奇地問。
「我覺得親生父母親是天給的,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都是命運的安排而得到的。養父母不同,他們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親, 你并不攜帶他的遺傳基因DNA可是他們既然選擇了妳做們的養女,表示們是真正愛你的人,所以我愛養父及他的父母,而養父的妻子,不但是我養父所選擇的愛人,而她也選擇讓我做她的養女,表示她也因為愛我而選擇做我的養母。」愛台一面油漆廚房的牆,一面長篇大論地解釋她心中真正的的感受。
她這一番頭頭是道的分析,是文婷從來沒有聽過的理論,而聽過之後,不但非常感動,而且心服口服。
「愛台,下個禮拜妳得到波士頓大學的醫院去報到了,我們一定會非常想念妳!」文婷依依不捨地對她的新女兒余愛台說。
「爸爸媽媽,我也一定會非常想念你們的!」愛台也非常不捨地回答。
房間裡充滿了依依不捨的沉默。
「愛台,我們一同送妳到波士頓大學的醫學院去上任,好嗎?我到美國來這麼多年,還沒有去過波士頓呢。」京生突然提議。
「太好了,我們到廠內安排一下,兩人一起去送咱們自己的醫師女兒走馬上任!」張文婷立刻響應,她馬上要愛台寫信給她將來的女室友, 由夏威夷醫學院畢業的王芬芳醫師,告訴她愛台動身的日期以及航班號碼。
這三個人都沒有到過波士頓,所以三人都很興奮。
在他們動身那天的早上,郵局的快遞人員特地還送來一封由波士頓名叫王強生的人寄來红蓝白相間的英文航空快信,拆開來一看,原來這人怕由亞洲飛來的新實習醫師余愛台人生地不熟,所以自己特地手中拿了「歡迎余愛華醫師」的牌子,站在機場領取行李處,專門等候,以便替新來的余醫師服務。
「這人不錯,竟然不放心來美國的外國實習醫師!」張文婷非常高興地說,余京生
也跟平常一樣地一直點頭同意老婆的話。
在那個還沒有電子郵件伊妹兒的時代,這種航空快信就是當時速度最快的信件了。
三人看完來信,更加高興,父親余京生將該信慎重地收在口袋裡,各各拖了行李,全家三人立即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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