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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心理学人

2017-03-08 湘秦 trust

trust ( trustdo ) 随心所语 349 篇


人与人之间有一类缘分,虽无深交,却有欣赏之情会意之心;有的近乎单向的涌动,偶然一面就烙下了印记。

初见张厚粲教授,在北师大英东教育楼四层的心理测量与评价实验室。见面短短几句对话,就被她简洁明快的话风和超越年龄的轻健所吸引,打定主意试一试报考她门下的研究生。

机缘巧合,一年后当真被收入该实验室。就个人的体验,张老师对不同禀赋、个性和学业基础的弟子,有不同的指导和教诲,相同的,是如出一辙的珍惜与爱护。张老师不仅仅引我入心理学的门,还示范了待人接物的态度:不卑不亢,去繁就简。


75岁的导师与27岁的学生@2002

张老师的学术兴趣在心理统计与测量。心理健康之于她,与其说是学科分支,莫若说就是她生活的实相。生于1927年的导师,如今依然愉快地做着她喜爱的心理学工作,令后生心向往之。

北师大的三年,近水楼台,见识了许多心理学子。是可谓:繁密的课业之间别有一番景致。


1 同班同学


北师大心理系零零级硕士共二十多位,适龄属马,年龄最大如我属兔,最小者属羊。全班女多男少,女生宿舍四间,分散在两栋相隔甚远的宿舍楼。班里大多是应届生,其中本系保送生占去近一半。我看其他的年轻同学,像一群新奇的大孩子,他们看我,像是晦涩的过来人。相互间,难免一方着力于表现沉稳,另一方留神显得青春,都不那么自然和放松。

有几位个性中多了几分“爱谁谁”特质的同学,有意无意在人群中多看了几眼,淡淡余味,缭绕至今。


袁坤

天乾地坤,女子名坤,那种气势几乎就是与生俱来。但坤,大抵对此不以为然。她从四川考入北师大,本科毕业后保送入张厚粲师门。

见到坤之后,我再未津津乐道“我的头很大”,可谓山外有山头外有头。坤读书时不着裙装,我们近水楼台,故晓得她肌肤白腻如琼脂。在新的环境里,她偏于静默的观察,在庸常的日子里,她比较专注份内事,不做无谓的闲聊,因此,多数时候显得寡言。但若遇到投契的谈话对象,她又诚恳健谈。

有一天说起抗美援朝,我们各自有亲人是当时的复原军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坤的父母先是在地冻天寒的漠河生活过,年近不惑,先后生育了哥哥和她。童年时,她随家人迁回祖籍四川,考入大学后,一半为了温习功课,一半为了节省开支,有些假期与家人聚少离多。在坤读研步入正轨后,她支持和推介哥哥来京做事,兄妹由此团聚。

基本上,她日常的开销全然自理,生活简单又暗含格调。例如她很少添置新衣新裤,却件件清洗干净、叠放齐整,尤其夏天,几件短袖更换有序。由于不住在一栋宿舍楼,更多的日常无从了解,但知道她惜时如金,每日晨起晚卧极为自律。23岁时,她翻译的第一本书--《培养反思力:通过学习档案的真实性评估学会反思》出版,该书适合基础教育一线的教师和少儿家长参阅,具有很强的实操价值。


可以说,小小的她内心有着大大的志向,更大的是低调务实的行动力。坤的书包内除了日常的课业和教育部实习资料,另有一个分层的文件夹,里面装着备考GRE的材料;后来听说,为了练习口语,她坚持自己和自己对话。我们一起在教育部做项目,零碎的时间,她从不用来刷网络,必端坐自习。毕业时,坤取得斯坦福大学奖学金赴美深造,博士毕业后立足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入职业内某知名公司。

十多年来,她鲜少谈论自己,偶尔提及,必诚垦地表示:“智慧平平,须努力再努力。”乍一听,或许费解,其实不然。人群中的智能分布大抵是一个纺锤体,她所处环境的同僚在智能上显然更接近高的那一端,参照系有别于处于中部的大多数,“知不足”即是自然也是进步不止的因由吧。

在我看来,这位年轻的同门,有着非同寻常的坚韧和虚怀。


骆方

小骆从中原考入北师大,本科毕业保送入心理统计与实验方向的孟庆茂师门,硕士毕业接续读博,之后留校任教。据悉现在国外访学,一边研习一边带着小朋友,辛苦并充实着。

心理统计与实验,既是心理科学的基石之一,也是心理专业最难啃的一门课。可以说,攀登心理科学的高山,这是一把登山杖,差不多决定了攀登者可以抵达的高度。在她的先师--《心理统计与实验》教材撰写人兼课任教师孟庆茂教授的课堂上,我们时而听得云山雾罩,惟有她耳目清明、思路清澈,推理演算如烹小菜。

更令众人望尘莫及的,却是她对京剧的痴迷。打一个形象但未必贴切的比喻,青年人互相谈恋爱交朋友,来自豫剧之乡的小骆和京剧热烈相爱。我与她的对话,都是京剧搭桥。有一天,她向我推荐程派的《锁麟囊》,直说好听又好看。我将信将疑,回去试了试,竟一口气看了两遍,但终因慧根太浅,至今也没入门。

我有一套几乎没有拆封的京剧戏目火花--印在火柴盒上的贴画,多年来当传家宝似的随身搬迁,已记不清是否得之于小骆,但确定与她有关。


李虹

虹从云南考入北师大,本科毕业后保送入教育心理实验室武新春师门,硕士毕业接续读博,之后留校任教。失联也近十年。

我们同一宿舍。相比大学宿舍,教育心理实验室少住了三名舍友,多了一部座机。电话摆放在我和全班颜值顶高的小姜之间的木桌上,免费接听,拨打需自购电话卡。我的上铺是信阳来的阿黎,小姜的上铺是平日里也常常回家的北京姑娘丁,丁的邻铺住着来自云南的虹。

瘦得匀称,这是虹给人的第一观感,她常穿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齐耳短发。虹有着与体重成反比的专业的使命感和担当。许多次,当我洗漱完毕预备就寝,对面斜上铺的她正打开台灯,预备夜读;在某个没有离校的周末上午醒来,睁眼看到对面斜上铺的她已披衣坐在那里看书。虹的学术思想很先锋,但骨子里颇传统,碍于三两岁的年龄差,坚持废掉我的姓名而直呼“老大”。而她的本科好友们,送她一个外号“小病牙”。

大多数时候,小病牙都谈吐严肃,唯一的例外发生在煲电话的时候。常年固守宿舍的她,规律地使用电话和远在故乡的家人和近在帝都工作的男友通话。乡音加上女儿家的柔情,旁听者我们,惟有微醺的份儿。

临毕业,她正奋力参与一项幼儿识字的改革项目,每次从实验室回来,说起进展,瘦小的脸盘就跟着生动起来。


蔺秀云  徐守森

从山东先后考入北师大心理系读研的守森和秀云,当时已是一双同甘共苦的情侣。守森同学师从教育心理学实验室姚梅林师门,与我同班;秀云比我们低一届,正赶上更加激烈的考研大军。

这两位土生土长的山东青年,从大学、北漂、读研到后来的就业和社会服务,时时你唱我随,相互扶持共进退。去年,我在多伦多的公共图书馆官网,找不到许多名家的中文作品,如钱钟书如鲁迅,却无意间看到这两位伉俪毕业多年后合作翻译的书《亲爱的,我们可以不吵架》,如他乡遇故知般惊喜。

那时在英东楼的机房里,这两位带着鲁音、不斥新环境新人新事、不惧一时成败的年轻同学,从容地与大家互开玩笑的画面,栩栩如昨。


2 同门学友


师门里的学友,除了同期进门的坤,还有前后一两年入门的硕士、博士、博士后。见面密度大,距离近,又每周一起开研讨会,普遍比一些同班同学还相熟些。

北师大心理测量与评价实验室 @2001


海燕

依照惯例,导师每年招两名硕士。99级,只有海燕。

就像独生的孩子会备受关注,用“深得喜爱”来描述我们初见海燕的观感,丝毫不为过。师门里人才济济,智识敏捷、心直口快的海燕担得起被器重。课业之余,她不但把实验室的日常事务安顿得井井有条,也一直是年轻的师弟师妹和年长的师兄师姐之间的桥梁。

海燕在硕士二年级时,翻译出版了《思维教学--培养聪明的学习者》,该书经出版社再版,在中小学拥有众多悉心读者。


毕业后,进入中央教科院,从此过上了手握考试“生杀宝剑”的逍遥生活。最初几年,我们在新年的师门聚会上一见如故,其他硕士都前后脚出国留学去也。最近几年,听闻工作之余相夫教子的她,不顾备考和撰写论文的煎熬,返校攻读博士学位,从此,启动了“火力全开”模式,掐着分秒度日。

我猜,在母亲、妻子、学生和职业人这多重角色之间游走的海燕,也许偶尔会在心头大喊一声:“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宋丽波

同一年入师门的师姐丽波,修博士学位,此前已在哈尔滨教育系统小有所成。她是哲学专业出身,但对表象独有见解,潜心研发表象与智能之间的关系。

她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师门,繁忙学业和家务缠绕的她,对年轻的我们嘘寒问暖,从前是,现在依然,我们也喜爱波波,送她昵称“波波”。

波波很随和,无论是谁,她都可以瞬间无障碍热情交流。但在有些方面,她有她的倔强。例如研究论文,波波坚持自己的理论假设、实验步骤和推论,在没有自己想明白之前,曾顶着多次修改多次被退回的高压,不做重大的变更。这样勇敢的坚持,使我们在替她捏一把汗的同时,也吸收了某种勇于坚持的养分。又例如对佛学的喜爱,那是无论何方科学工作者都阻挡不了。我和胞妹就随她去过潭柘寺,沿途听她讲解片瓦草木,还得机缘走进了女方丈的禅房。

后来,当听说俄语背景的波波,在英语国家驻外工作多年,我们既有吃惊,旋即又感到这样非同寻常的冒险,也非她莫属。



黄师姐

黄师姐入师门读博,做跨文化研究。之前,她已在海外旅居生活多年。

平日里,她往返海淀和京城东郊,来去必背着双肩包,装束简洁大方,毫无脂粉气。祖籍福建的她,特意带我们去北太平桥附近的福建驻京办事处品尝闽食,不一会儿,圆桌的转盘就摆上了三道乍看一样、细看有别的炒细粉。

至今,她在许多微小处,仍有着尊重的体贴,在师门微信群里,她对素未谋面的负责实验室事务的小师妹道一声:“你为大家做了很多工作,辛苦啦。”

世纪初,四百座来了位台湾心理学者--杨国枢,我们一行人都跑去听讲座。杨教授关于人类基本需求的《双Y理论》很有文化视角,发人深省。他将自我实现分为两种类型:集体主义的自我实现取向,个人主义的自我实现取向。前者在儒家文化的东方社会常见,后者在基督文化的西方社会多见。关于前者,他又细分为三种次级:关系取向、家族取向和他人取向。这种贴合本土文化的心理研究深入浅出,我非常喜欢。演讲结束后,很想近前多一点互动,又羞怯止步。这时,黄师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架重量级的相机,拉着我径直向主讲人走去,促成了一张难得的合影。

黄浪萍 摄影


朱宁宁

朱师兄在导师门下硕博连读,之所以没想过出国或者去其它学校,可能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懒得跑路。毕竟,曾经有一度,他来去实验室只搭电梯,连楼梯都懒得爬。他这样的位移观,我们不解,他的智慧,我们更是不懂。

实验室的机房,基本就是朱师兄的安身之所。似乎从本科就在心理系的他,不知何时自学了计算机编程。还在世纪初,他已经自己开发了网站,自己编写统计程序,实现了测评自动化。但他很静,不喧哗,也不贪多求大。

然后,外系有一位慧眼识英才的姑娘,把这位有着聪慧大脑柔软心灵的坚毅男子征服了。


谢军

环顾各界世界冠军,我们亲眼所见亲手所握过的,迄今为止,只有谢军。她与北师大很有些渊源,先后在外语系、体育系、心理系和管理系拿下了学士、硕士、博士和博士后。读博士期间,恰好与我们邂逅师门。我们见她自然感到非同小可,不晓得她见到我们是否也觉如是呢?

虽然每个人得到一本她签名的棋谱,但很快,大家就忘记国际象棋这回事,实验室也没有因此持续国象兴趣热,大概就像谦逊的她坦陈的那样:“任何冠军,只要成为张老师的弟子,都学无止境。”

近年,我有一种怀想,谢军这样勤学不辍、勇于跨界的棋手,机器人恐怕是甘拜下风的。


赵守盈

赵师兄入师门读博士。他个头不高,站姿笔直;一副大大的镜框后面,有浓眉和炯炯双眼,讲起话来声音浑厚,乡音较浓。

一天,赵师兄进实验室随口说了句:“我在东门外给儿子买了几本教参。”闻此言,现场立刻炸开了锅。看上去老成的师兄也是七零后,怎么孩子都能读教学辅导书了?见我们大惊小怪的样子,他爽朗地笑了,解释说家室在他乡,暂时未随迁一处。

如今,赵师兄驻守在贵州高校,阖家团聚,美哉。


李永瑞


就体格体能而言,李师兄与朱师兄可谓处于正态分布的两端,对比鲜明。李师兄健硕活跃,排除眼镜的话,很有古希腊男子的雄风。

李师兄的专业履历令人眼花缭乱:化学、体育、教育、心理。当时的他,在师门做博士后。他向我们普及了运动员的瞬时反应速度。很快,大家不约而同地感到,瞬脱效应承载不了他的能量。果然,博士后研究结题不久,经济管理学院把李师兄聘请,向天南地北的企业高管发光发热去了。

令人刮目的是,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李师兄,满腹诗书,逢年过节的问候祝福,从来不用粘贴复制之类的流行段落,必是一首有板有眼的原创诗作,例如丁酉年,35句长诗,道尽跨年之际的现世界。


辞旧岁•贺新年•谢嘉勉
  李永瑞(北京师大)
 
   爆竹流连辞旧岁,
   微信情深贺新年:
   疯癫川普乱美帝,
   痴呆槿蕙苦高丽;
   英伦脱欧逃责任,
   印度废钞聚权力。
   
   斯密分工增效率,
   强权寻租损公平;
   小步快跑皆欢喜,
   急速骤停全迷离。
   
   米国老翁筑藩篱,
   大韩剩女跪闺蜜;
   高墙不挡蚊和蝇,
   深宫总藏谍与敌。
   
   联盟同苦不共甘,
   全球杀鸡又取卵;
   伦敦怕亏宁单干,
   德里求稳留零钱。
   
   内政外交缺泰然,
   为人做事没底线;
   感叹西方少老聃,
   惊呼首尔无主见。
   
   警报刚响忙自残,
   威信未立先离散;
   天意人事三十年,
   风声水流把家还。
   
   杭城热摆饕餮宴,
   南海冷描重器显;
   园慧洪荒送笑脸,
   近平撸袖启新篇!
   家住盘江醉美山,
   捧上金州快乐泉;
   感恩丙申常嘉勉,
   祝福丁酉喜事连!


骆文淑

前阵子才得知文淑师妹在新加坡某研究所,那么,新加坡学界有福了。

在海燕毕业离校后,实验室大小事务就跳过我和坤,妥妥地交由新入门的文淑负责了。她从南方考入北师大,本科毕业保研入了师门。

这是一位衣着朴素、内敛、勤勉且有主见的女子,待人接物有一种天然不偏不倚的中立。

没有课又无需在实验室值班的日子,她另找地方自习;大家聚在一起时,她静静地听的时候多。有阵子,晚上同在实验室处理数据,遇到费解的统计方法,她耐心地帮我理清,很是温和。师门聚餐或者出行,她对每一笔开销都细细掂量,力求物有所值。



黎坚

黎师弟从四川考入北师大,毕业保研入师门,与文淑同期。

在连续三四届都只有师姐之后,坚的出现,有着无以比拟的珍贵。更巧的事,论海拔、形体和容颜,坚师弟都可圈可点。所以,于公于私,他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公益美。

若以为他只是帅,可是大误会。黎师弟心无旁骛地一口气把博士念完,妥妥留校执教。爱上进的坚也珍爱美眷,定定地及时成家。

五六年前因钱学森班学能预测的机缘,我们有所互动,感受到而立之后的他,更加坚毅沉稳。


据说,一方面,时下的年轻人普遍太乖,被长辈牵着鼻子走,另一方面,现时代很容易让年轻人焦虑和恐慌。这类说法得出的推论是:如今二十多岁的青年,出人头地难上加难。对此,我半信半疑,信时代的节奏过快,疑究竟何为“出人头地”?

世纪之交成年的学友,仿佛只是长久地盯着一张课桌一箱书卷。来自小城市或小镇的他们,是赶上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还是因为环境的资源和讯息适度,欲求有取有舍,反而能在离乡背的一二十年里,充分发挥智识的优势,不在意来途是否会给去路设限,才闯出了一条艰深的路径?

于我,所有淡淡之交,如水也如镜,不易觉察地映照并渗入岁月;也好奇,学友们--曾经的心理学人--现在的心理学者值守的心理院系,有着怎样的今非夕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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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脚下路 抒胸中臆 心身谐调 丝丝灵动思路新 随心所愿的生活自成蹊

审校 /Lily

编辑/阿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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