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减速慢行，路杀这件事我们还能做什么？

昨天讲的是国外的野生动物和公路的关系（戳：比路杀更可怕的是让它们自相残杀的我们），今天我们看看我们最关心也最熟悉的山西的路和野生动物的关系。

我在路上遇到过的野生动物

2018年5月我第一次去基地的时候，基地门口的那条乡道上躺着一只被车撞死的赤狐，2017年我曾经在同样的地方闻到了狐狸的气味，我们也知道有一只狐狸稳定地活动在这一带，没想到我和它相见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被路杀的赤狐，就在我们基地门口

这条乡道只有两个车道，路中间和两侧都没有任何隔离物，这让动物可以方便地通行，但也危机四伏。

在白天，经常能看到雉鸡或者松鼠来到路上活动。到了晚上，更多野生动物们会借着月色过路，虽然它们身手矫健但也容易慌张而出事故。

被路杀的雉鸡，©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其实，连我骑着20迈的摩托车都差点撞到过兔子，不过好在我一路都在有意寻找动物，所以反应算是比较及时，兔子从我的车轮前逃跑了。

当时，兔子从路边的草丛中毫无征兆地跳上路，跑去马路对面，如此谨慎的动物做出了这种鲁莽的行为让人不太理解，所以我猜想这种情况往往可能发生在刚过路的时候。

如果动物刚刚穿过马路去到自己不熟悉的区域，这时候如果突然有车辆驶来，一种危险信号出现，那么动物很可能会倾向往自己熟悉的区域逃跑，也就是返回头再次穿回马路，这时候应该是最容易被路杀的情况。

被路杀的兔子，©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还有就是汽车的大灯，毕竟连我被照到都会因为看不清周围而不知所措，更别说野生动物了，转瞬间的慌张和犹豫就会丢掉性命。

我们在晚上开车出去经常可以遇到狍子和狐狸，当我们停车观看它们的时候，会发现有些个体明显是想过路的，不同于那些看看情况不对便钻进玉米地利用植被掩护的个体，这些想要过路的反而犹犹豫豫，害怕又不想逃，想过来又不敢，大概内心台词应该是“你倒是过啊！”

由于它们思来想去不逃跑，我们往往能持续观察它们。过个几分钟，这些个体才会耐不住，从车前的公路上跑过。

我遇到的那只狐狸还展露出了魔鬼的步伐，绕来绕去，看看怎么能绕开我们，然后再逐渐接近道路，还会在路基的坡下埋伏一段时间，然后找个认为安全的时机快速通过马路。

不过它们对于时机的理解往往并不客观，在我们看来更像是赌一把，想想你小时候过大路口时候的无助，就能体会它们的处境了。

被路杀的黄鼬，©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狗獾过路比较盲目，啥也不看就是往前冲，感觉像是脑子动都不动就赌一把，其实这也是由于它们眼神不好，接受外界的信息全靠耳朵和鼻子，再怎么观察也意义不大。野猪因为体型比较大，所以更容易被我们注意到。而松鼠、兔子这种体型小多了的动物风险就比较大，再加上爱乱窜，一不留神就会出事故。

路杀图 高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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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路杀的狗獾，©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还有像青蛙或者蛇就很难幸免了。在山西，蛇在白天会爬到马路上，到了晚上，气温降低，蛇反而不会上路，而林蛙和蟾蜍会因为湿度的升高而活跃起来。

尤其是雨后，路面上的林蛙很多，大部分司机都留意不到，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命，所以用庞大的繁殖数量，来弥补高淘汰率是这类生物的生存策略。

被路杀的华北蝮，©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只要有路在，它对野生动物的影响就一定存在，如果说对青蛙这样大量繁殖的动物来说整体影响不太大，那么对于豹来说影响就是巨大的了，简单来说这里定居的豹总共才十只八只，撞死一个就少一个。

如何减少路杀？

但路已存在，存在隐患并不能充分证明什么，前面讲到的那些观察也没有说服力，只有拿出监测数据才是可信的。

现有的337乡道，豹会路过吗？

会过，而且有需要的话，还能经常过，但这仅限于现有的两车道无障碍公路。以我们最爱过路的M4的2018年的过路信息为例，看下图。

可以看到M4在2018年被我们监测到过路至少7次。

豹从哪过路？

具体位置尚不完全确定，但结合已有信息，可以统计更有可能过路的区域，

图中灰色折线为337乡道，红色线段为M4自2016年以来，我们记录到它过路前后的相机位点的连线，这虽然不是豹的行走路径，但能一定程度上反应豹选择过路的大致区域。

只有这张图是不够的，还需要我们结合那边山体的走势，植被情况，人为活动的干扰，目击记录等等因素，才能更接近准确回答豹从哪过路这个问题。

可以做什么？

有效的方法是在有数据说明最有可能出现野生动物的区域通过警示牌或者减速带等方式让司机减速，也可以通过地面的震音铺装提醒野生动物“车出没，请注意”。

而一切的前提是先知道野生动物更容易在哪过路。“减速慢行”对于空荡荡的漫漫长路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而一路立满警告牌说明“动物出没，请注意”也像是老师在考试前告诉你整本书都是重点一样让人无力。

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制作路牌，©和顺县生态保护协会

我们本打算在今年春天就开始着手路牌和减速带的安装工作，但现在遇到了更可怕的情况，这条已经被动物习惯了的小乡道有可能因成为一条高速公路的连接线而被扩宽，华北豹的栖息地有可能因此被分隔开，这对于本就破碎的栖息地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但我们并不气馁，也正联手其它环保机构尽全力保住现有的乡道。

如果路必须修呢？

总要有个B计划，如果路一定要修，还可以用生态廊道的方式把栖息地连接在一起，生态廊道有很多的成功经验可以学习和借鉴，但我认为盖一个种着树的桥并不难，难的是在哪盖？盖了之后动物会不会利用？

猫盟在这块华北豹的栖息地工作了将近十年，对这个地方和这个物种都有相当的了解，尤其对于行踪诡秘的华北豹有多年的红外相机监测，这是非常可贵的，也是我们保护它们的武器。

新加披在公路上给野生动物架起的生态廊道，图片来自：mongabay.com

猫盟基地要去摸索的栖息地修复方法其实也有机会运用到生态廊道的建设中去。

不是种上树动物就会走上桥的，还需要结合管理的方式。传统的园林绿化管理方式导致的生态荒漠的案例比比皆是，理论上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早晚也能等到荒野卷土重来。

但这样的恢复需要漫长的时间，华北豹不一定等得了那么久，生态修复需要用大自然的方式，才能尽快重现野生动物们所接受的荒野。

保护，总是面临着各种洪水猛兽，做点什么去解决已经出现的问题比什么都重要，但准备工作，可能需要你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如果十年前没做，那就现在开始做，虽然晚了，但比不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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