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400公里外，南有花豹，北有猞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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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多说，自己看吧，大猫在说大猫和华北的故事。

大猫的守护者大猫

文字出自2018年劲草生物多样性嘉年华北京站讲座，有删节

未标注图片均来自猫盟及其合作团队

编辑：董洁敏、阿飞

几乎在所有北京的山上，包括保护区里面我都看到过夹子或者套子，这个是我在北京以北400公里，以南400公里都没有发现的情况。

大家好，今天我要给大家讲是带豹回家和守护华北荒野的故事，我们先看一段视频。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华北地区。

从地理上来看华北的范围非常广，往西至祁连山，往东到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往南直至秦岭淮河，往北到达燕山再到大兴安岭，在地理上这些地区都是华北的概念。

但是，如果从行政的角度来说，华北包括河北、山西、北京、天津、内蒙中部。从生态的角度来看的话，华北地区在中国地理版图上的面积非常大，同时这也决定了其复杂的生态构成。

举个例子，我刚才给大家看的片子里，不光有金钱豹，还有很多其它的兽类和鸟类。但尽管华北拥有这么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在生态上它其实一直都不被重视。

我们都知道青藏高原、三江源、云南，知道云南有大象，西藏有雪豹和藏羚羊。但是华北有什么动物，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所以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三个华北的故事，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华北的山地和我们北京周边的生态情况。

第一个故事 山西有豹

首先第一个，从华北靠南的山西开始说起，这个地方与北京的直线距离大约是88公里，猫盟在那有一个华北豹保护基地。

这是我们的大王M2，大约从2008年起，我们就在保护地关注这只大公豹，一直到今天它都在我们监测的区域内活动。

M2登上了它最爱的荣耀石

我们拍摄了许多有关华北豹的照片和视频，大多数的时候它都是主角。M2活动的区域横向距离大约有四五十公里。

M2 领地示意图

跟踪M2将近10年了，我们一直观察它，那么它整天在干什么呢？我们发现它在山上经常用爪子在抓在蹭，这是为什么？

小朋友：老师，它是树上留下爪印，用来占领地。

宋大昭：你怎么那么专业，你几岁了。

小朋友：我9岁了。

宋大昭：好，等到19岁可以跟我们上山。

我们在山上经常会看到豹留下的爪印，还有它们留在草地上的粪便。

在树上的爪痕  图片来自猫盟

豹粪  图片来自猫盟

当金钱豹在山上留下领地标记时，会展示出视频里的这种行为。

除了捕食打猎，金钱豹在大多数时候都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讲了公豹，我们再来看看雌豹，因为雌豹既伟大又重要。

雌豹一般一次生2-3只小豹子。豹子是食肉动物，和狍子、野猪吃草和土里的虫子不一样，一只雌豹想要把小豹子全部养大，是相当有难度的。

尤其是当小豹长到半岁后，对于肉的需要量非常大，这就对母豹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雌豹不仅仅是妈妈，她还是老师，小豹在一岁到一岁半以后就要独立生活，它在生活中所用到的生存本领，都是跟着妈妈学会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捕猎的技能。

这就是为什么人工圈养的老虎、豹子等大型肉食动物，是几乎不可能放归到野外去恢复成野生种群的。因为在人工圈养的条件下，这些动物丧失了学习的机会，从小没有学会野外捕猎，也没有人教它们，所以我们特别强调雌豹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山西的雌豹在冬天也会生小豹，下图这个小豹子刚刚学会走路，这应该是1月份的时候，非常冷，但它这么小就开始跟着妈妈一起活动了。

下图是一只雌豹叼着一只小豹子，这只小豹子显然还不会走路，刚刚出生没几天，这是夏天的时候。

下图是一只雌豹带着它近乎成年的孩子，这个小豹子已经长得跟它妈妈一样大了，很快就要独立开始独自生活。

视频里的这只雌豹带着三只小豹子，这种情况非常罕见， 通常雌豹只会带两只小豹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才会看到三只小豹呢？

一是猎物非常多，食物非常丰富的时候。

二是当金钱豹种群基因多样性得到保证时，也就是说一只豹子不会出现近亲繁殖或者找不到配偶的情况。

只有在这个种群非常健康的时候，它的猎物非常充足的时候，我们才会看到豹的繁殖个体数的增加，这也是我们在当地做保护，取得成效的一种显示。

这是M2，F4、F11、F2、F1、M1、M3、M4，这几只豹的活动区域示意图。在这片区域内大概有10只豹定居，这两年我们把它们活动的区域总结了出来，会出一些相关的地图及周边产品。

虽然我们一直在做保护，但一些问题依旧存在。下图是一只刚刚被华北豹咬死的小牛。

被豹子咬死的小牛

豹一次吃不完一整头牛，有些农民为了报复金钱豹，就会在牛的尸体中下毒等待豹返回来吃牛，图下这只金钱豹就是被人毒死的。

长期以来一直存在因豹吃牛而引发的人豹冲突，山西省没有落地的生态补偿政策，农民下毒将豹子毒死，报复性杀害，取证难、民不举官不究。

为了弄清楚豹子吃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做了大量的监测工作。

在去年10月，我们在一头死牛周围安装了红外相机，大概过了十来天的时候，有一只狐狸来吃牛，当天晚上M2就来了，然后把这只小牛吃了个精光。

我们证实金钱豹确实会吃牛，而且有可能是一只豹子咬死了牛，另外一只豹子来吃，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但是不管怎样，豹子吃牛确实会带来很多问题，所以大概从2013年开始，我们在当地成立了一支由农民，保护区，当地政府组成的巡护队，叫做老豹子巡护队。

老豹子队生态补偿技术培训 图片来自猫盟CFCA

这支队伍一方面做一些反盗猎、收数据的工作，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生态补偿，每一只牛被咬死或者咬伤，我们都会补助农民一定的金额。

我们从2015年开始补助农民，2015年赔了63000多，2016年4万多，2017年6万多，2018可能会少一点。开展生态补偿几年后，确实没有再发生豹被农民毒死的情况了。

当这个威胁被消除后，这两年当地的金钱豹生活得还可以。这个就是我们在2017年总结的这个区域内所有的豹子，这是它们的全家福一共16只豹子。

最新的全家福已经不止这么几位成员了 图片来自猫盟

其实金钱豹的事，我大概就给大家说这么多，豹子的事真要讲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今天我们就简单地过一下。

第二个故事 内蒙古奇遇记

第二个故事我们往北走，这是2018年十一的时候，我跟我的好朋友大好开车沿着燕山从河北过了张家口一直开往内蒙，我们想看看那边都有什么样的动物。

燕山以北，内蒙中部拍到的大鸨。

这是大鸨，在北京冬天我们偶尔也会发现来越冬的大鸨，但是在内蒙那边应该还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鸟。

艾鼬

五趾跳鼠

赤狐

达乌尔黄鼠

这些都是草原荒漠上比较典型的一些物种，赤狐、达乌尔黄鼠、艾鼬、五趾跳鼠。

白天，我们在草原上开车，狐狸就躲在草坑里看着我们。黄鼠也特别多。晚上的时候跳鼠非常活跃，蹦来蹦去，我们也追不上它们。艾鼬，狐狸这些吃老鼠的肉食动物就会尾随跳鼠，出来觅食。

上图是一只雌狍子。那天傍晚，大好爬到这个沙丘上后，立刻也招呼我上来。他说你快看那边。

大家可以看到远处就有房子，前面是草场，然后近处有一片树林，天色还亮，但这个狍子不怕人，它就在这个旷野里独自吃草。

当时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因为在北京看不到这样的景象，动物们好像完全不怕人，而且非常容易看到。那天我们一共看到了三只狍子，下图是当时看到的一只公狍子。

第二天，我们经过一片白桦林，你们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动物？

这个林子不是十分茂盛，面积也不大，但是远远地可以看到林子里面有一个空地，上面好像还有几个小黑点。

于是我们把车停下，决定拿望远镜看一看，果然在距离我们一公里外的地方，有一群动物在那儿吃草。

后来其中一只抬起了头，从树杈之间它脑袋上面这个大角就显露了出来。我说这是一群马鹿，是北方森林里面非常典型的大型有蹄类，这种鹿的存在代表着森林生态的健康，现在已经很少能够看到它们了。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这么轻易地在路上看到了一群马鹿。

图片来自shwlnr.forestry.gov.cn

这是猞猁，是北方森林里面比较典型的物种，如果它们还在的话，说明森林非常健康。

我当时在的地方离北京有多远呢？

直线距离大概也就400公里，也就是说从北京往南400公里的地方我们能找到金钱豹，往北400公里的地方我们能找到马鹿和猞猁。

第三个故事 北京的创伤

第三个故事我们回到北京，北京拥有超过400种鸟，是非常重要的迁徙通道，有山林、湿地，北京也是太行山和燕山两个山脉的交汇之处。

这里有貉有褐马鸡，北京曾经是华北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一个地方。

2016年的时候，我们组建了一个叫Task Force 010 的联动队，在北京的山区我们做了一些红外相机的调查，底下是我们在那时拍到的动物。

有豹猫、狐狸、狗獾、果子狸，北京可能是果子狸分布最北的地方，还有狍子和野猪，这都是在北京怀柔拍到的。

北京，怀柔

但是我们没有发现大型肉食动物，我们在北京既没有发现金钱豹，也没有发现猞猁，更不用说狼了，原因在哪儿呢？

从2009年开始，我就一个人在北京爬山，去山里面做一些调查。我在怀柔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拍到了豹猫。

图片来自大猫

到了2010年的时候，我再一次去到这个地方。当时是2010年的2月19日，大年初六，这家农民正在剥两张动物的皮，是两只豹猫的皮，因为偷他家的鸡他就把豹猫给弄死了。

后来一两年的时间里，我都没再见到豹猫，直到又过了一两年，豹猫才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两只也是豹猫，是不是特别可爱，但仔细一看我们就会发现它俩都只有三条腿。

2012年的时候，我们救助了左边这只豹猫。当时它只有0.6公斤，奄奄一息。我们的队员小昭第一时间驱车救助，将它送到宠物医院做了截肢手术才保住了它的命。

现在一转眼已经2019年了，它已经长得很大，最重的时候可能都有20斤，但是这两只小猫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野外去了。

上图是我们过去一个同事，他在上山的时候被兽夹夹住了脚。我当时赶紧问他有没有骨折，因为兽夹的威力其实很大。还好他的腿只是被打肿了，骨头没有断。大家查一查新闻，可以找到关于这事的报道。

这个就是当时山上的夹子，为什么我要给大家看这些？因为就这样一张豹猫皮只能卖20块钱，但是豹猫、狍子、狗獾等等许多的动物，在北京普遍就是被这样的装置盗猎、杀死的。

几乎在所有北京的山上，包括保护区里面我都看到过夹子或者套子，这个是我在北京以北400公里，以南400公里都没有发现的情况。

北京除了一调的时候还有金钱豹的确切记录以外，近20年都没有类似的记录了，这个就是我们北京今天的现状。

所以猫盟想要以豹之名来守护华北的荒野，我们要带金钱豹回家，我们所构想的就是从太行山往北一直到燕山，在整个山脉里做生态保护。

我们想要消灭山里面的夹子和套子，不断地优化森林的结构，并且不断地去消除各种各样的人为干扰。

我们深知这样的目标非常非常不容易完成，这件事情要比我们去找到几只金钱豹、雪豹，找一些其它的猫科动物，或者珍稀动物都困难得多。

去做保护比去发现更加困难，艰巨，也更加漫长。

我们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但是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就真的来不及了，所以最后我给大家提的问题就是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让华北豹回到过去的家园，回到北京？

这个就是我们接下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都要去做的一个事情。

谢谢大家！

互动提问时间

观众 ：你好，我在猫盟的公众号上也看到带豹回家的项目，但是我觉得有一个问题。我们北京山郊有好多驴友去爬山，一旦郊区里面出现了豹这种动物，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人豹冲突。

在山西的村里就出现了豹子咬伤牛的事件，它的新闻效应可能没有那么大，但是一旦出现人豹冲突该怎么办？

对于带豹回来这件事，我的抵触心理就比较大，一旦发现这些状况该怎么应对呢，谢谢您。

大猫：两个角度看这个问题。这个时候阿旺（青海的一个NGO负责人）不知道在不在。在青海、西藏这样的地方，当地人看到雪豹、看到熊，人家都不当回事，就跟我们看个麻雀的感觉差不多，挺正常的，没有什么太大不了。我们现在见的实在太少了，我们拿北美来说，在美国或者加拿大，有动物经常跑到人家院子里。

如果它们像麻雀、燕子一样是司空见惯的动物，它们还会给我们造成困扰么？我10年中只看到过一次豹子，当地人每天上山干活，放牛，都没有受过伤。

因为豹子跟人产生冲突的结果是不利的，所以豹子会衡量自己的得失，优先选择避开人。在高原上，由于视野开阔偶尔还能看到雪豹，但是做研究和保护的，基本很少有人能真的遇到金钱豹。所以驴友上山，只会给豹子产生困扰，实际上你是看不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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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豹之名，修复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