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荐读】缅甸政变后，那些国际司法程序和国际机制怎么办？
前言
缅甸如今可谓是国际局势焦点中的焦点。除了人权理事会的决议外，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和联合国缅甸问题独立调查机制（简称缅甸独立调查机制，由人权理事会设立，目的是促进和加快对缅甸境内触犯国际法的肇事者进行公正和独立的刑事诉讼）都依照各自的国际司法职责关注着缅甸的动态。下面要分享的文章即分析了缅甸政变后对涉缅国际司法机制的影响，诸如政府更迭对诉讼程序的影响，临时措施的遵守，更多第三方参与的可能，证据的获取等等。特此选译，以飨诸君。
作者：Priya Pillai
翻译：刘毅强
发布日期：2021/2/12
原文（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跳转）：
http://opiniojuris.org/2021/02/11/myanmar-coup-detat-implications-for-international-justice/
自从2021年2月1日以来，来自缅甸的消息简直有点令人难以置信，缅甸军方或“军人”已经拘留了包括昂山素季在内的政治家和活跃人士，宣布了长达一年的紧急状态。在该状态下，高级将军和缅甸部队的负责人敏昂莱（Min Aung Hlaing）基本上负责了国家。另一方面，对抗议者使用武力的报道越来越多，全国各地正在迅速兴起的抗议活动受到越来越多的镇压。这些行动具有重要的意义，标志着人权的进一步压制以及使迄今为止向民主的“过渡”所取得的任何成就都在倒退。
但是，本文的重点是评估在过去两年中开始的与对罗兴亚人犯下的暴行有关的国际司法程序的影响。
国际法院正在审理两个法律程序–孟加拉国/缅甸的国际刑事法院（ICC）案，以及冈比亚诉缅甸一案有关适用《灭绝种族罪公约》的国际法院（ICJ）。缅甸独立调查机制（IIMM）也正在收集案件档案的证据。这些法律程序中的每一个都有其自身的挑战，缅甸事件的影响可能各有不同。
01
国际法院：种族灭绝公约案
国际法院所审理的案件涉及国家对种族灭绝的责任，该案件很可能会受到缅甸最近军事接管的某些方面的影响，这些方面包括：继续出庭和代理，遵守临时措施，第三方参与和证据问题。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冈比亚在去年年底向法院提交了其诉状，而这一诉求自然也已与对家缅甸分享。今年1月20日，缅甸对该案提出了初步异议，这些异议旨在寻求否认法院的管辖权，现在法院将在对案情进行任何实体处理之前处理该异议。法院根据2021年1月28日的命令，现在已授权冈比亚在2021年5月20日之前对这些初步论点作出回应。
国际法院的诉讼程序要解决的第一方面是政变和政府更迭是否会对案件和诉讼程序产生影响。此案的论点是由国务参赞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提出的，她在2019年12月举行的临时措施开庭时到海牙的法院出庭。有人猜测军政府是否会继续继续参与诉讼，因为该案之前是由于政府中的文官组织参与的。这是一种推测，目前的对军政权参与度是否会发生变化还尚不清楚。但如果是这样，则需要考虑一些因素。
国际法院的诉讼旨在解决国家之间的争端，没有提及政府的形式或类型。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法院无权就“合法”政府和代表权限进行讨论，或为了继续进行诉讼而作出这一决定。《法院规约》第三十四条规定“国家”是法院审理案件的当事方。《法院规则》第38条提及“提起程序的机构”，明确提及“国家”，而不是政府。因此，牵涉到法律程序的是缅甸国家，而不是政府。
更为有趣的问题涉及一国如果未能为案件辩护或未能出庭的情况，这也受到《国际法院规约》第53条的约束。在这种情况下，另一方可以要求法院继续程序作出对其有利的裁决。但是，法院也必须确信它具有管辖权，并且该主张“在事实和法律上有充分的根据”。在国际法院中，有些案件曾有国家威胁或者事实是最后中断了出庭或者没有任命代理人提出论点。随着案件的不断发展，这些都在可能的范围内，下面重点介绍一些示例。
在“美国驻德黑兰外交和领事人员案（美利坚合众国诉伊朗）”中，法院驳回了伊朗不进行此案的论点，并于1980年5月24日判决中对伊朗拒绝出庭表示遗憾，但该案但按照已解决的判例继续进行（第33段）。在盎格鲁-伊朗石油公司案（英国诉伊朗）中，伊朗自案件提出以来的七个月内未为其案件指定代理人，但该案随后被驳回。在《尼加拉瓜境内和反对尼加拉瓜的军事和准军事活动》（尼加拉瓜诉美利坚合众国）中，美利坚合众国未参加案件的实体阶段，因为法院之前发布了管辖权判决认为它对该案有管辖权。在这种情况下，最终该案尼加拉瓜胜诉。最近，哥伦比亚对尼加拉瓜在国际法院针对该国提起的两起案件作出威胁。在法院就有利于尼加拉瓜的初步反对意见作出判决后，对哥伦比亚实际上是否不参与诉讼程序引起了很多的困惑，然后哥伦比亚之后又提交了书状。不应与不出现混为一谈的又一类案件是在诉讼过程中解决的案件，这导致整个案件撤回，但是与上述设想的选择情况截然不同。
目前尚不清楚缅甸将采取何种方式推进，我们将需要密切关注其官方声明以评估是否打算不出庭以及这将对案件产生何种影响。基于过去的案例，似乎最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时间点是在对初步异议作出决定之后，尤其是如果法院那时裁定冈比亚或者的话。如果那样缅甸将会冒着案件在没有其参与的情况下继续被审理此案。
国际法院案件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涉及2020年1月23日法院命令的临时措施的遵守。根据该命令，缅甸在法律上有义务在2020年5月提交初次报告后每六个月向法院提交一份报告。缅甸报告的提交是在若开邦冲突持续的时候进行的，并导致了报告应该公开的呼吁。2020年12月，法院对其议事规则进行了更改，并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来评估其对法院命令的遵守情况。朝着这方面的发展也可能是一个缅甸现成撤出法庭程序的一个诱因，缅甸可能会害怕这个委员会审查的范围。
该案中其他国家的参与也值得关注。截至目前，马尔代夫，加拿大和荷兰已表示打算充当此案的第三方参与者。包括英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面临希望该国加入该案的压力。一旦初步异议阶段结束，并取决于缅甸未来几周事件的发展，其他国家可能会更愿意加入国际法院的案件。当然，政治计算将会取决于一系列因素，但是这很可能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政变的后果之一。
02
国际刑事法院：
孟加拉国/缅甸重点
ICC对缅甸问题还在情势初步调查阶段，根据预审分庭于2019年11月14日的授权，该程序在一定程度上较少依赖缅甸。鉴于缅甸不是《罗马规约》的签约国，而孟加拉国是，因此法院的管辖权仅涉及孟加拉国和缅甸之间具有跨界成分的那些犯罪。在这种管辖权的基础上，调查的范围将受到更大的限制并将重点关注那些已经在孟加拉国的证人和受害者。虽然预审分庭的决定理论上为检察官将其案件从反人类罪（驱逐）扩大到其他罪行打开了大门（第126至130段），但仍有待观察的是这在多大程度上会扩大调查范围。最近发生的事件很可能会促使调查更加集中，这样证据也更容易获得。缅甸当然拒绝了ICC的调查，因为对其管辖权的异议。缅甸政府显然不支持ICC的诉讼并拒绝提交证据，当前的可能性甚至降得更低（如果还有任何可能！）。随着形势的发展，高级官员（军事人员和文职人员）已经很可能受到国际刑事法院的审查，但 Min Aung Hlaing及其同僚现在可能会受到进一步审查。不管缅甸的合作如何，此案将一如既往地继续进行，虽然其仍可能因缺乏获取证据而受到阻碍。
03
缅甸独立调查机制：
正在进行的犯罪
IIMM自2019年以来一直在运作， 其负责收集缅甸境内自2011年以来国际犯罪的证据。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注意到IIMM的职权范围，根据人权理事会2018年第39/2号决议和随后的职权范围文件，是“……收集、聚集、保存和分析自2011年以来缅甸所犯下的最严重国际罪行和违反国际法的证据，……”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职权是持续的，这意味着如果能够达到最严重的国际罪行的门槛，它可以并且应该在现在这些抗议活动中进行调查（其任务不仅限于针对罗兴亚人的罪行）。IIMM的负责人最近发表了一份关于军事接管的简短声明，指出IIMM“ ..正在密切关注最近的事件……”和“……如果犯下严重的国际罪行和违反国际法的行为，该机制一定将收集证据，并根据我们的授权范围，建立案件档案，以为刑事审判提供便利、追究应该对此负责的人的责任。”
IIMM将在缅甸国内以及国外寻找证据，它的职权范围更广，也因此会更依靠要不就是进入缅甸境内工作（显然是不可能的）或从该国内部获取的证据，而这些工作很可能会因政变而受到更大的阻碍。军政府如果能够意识到IIMM的职权将是一件好事，尽管它可能不会导致任何立即的起诉或审判，但军政府可能在将来会被追责。
结论
缅甸的局势现在很危急。就目前而言，军队处于控制之中，就国际司法程序而言，没有理由相信政府会根本性的改变其对问责的政策。过去有迹象表明，包括在国际法院的开庭时，都表明可能有包括通过军事法庭在内的国内问责的可能。当时看来这些主张是空洞的，在针对罗兴亚人和其他少数族裔的暴行方面，该国现在采取任何有意义的司法举措的可能性显然更低。相反，其国内有罪不罚和缺乏问责机制的现象将更加根深蒂固。
鉴于当前政变的幕后指使与针对罗兴亚人的暴行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些外部的国际司法努力将会至关重要。参与的程度将取决于缅甸军政府对法律程序的理解及其在后续步骤方面所获得的法律建议，尤其是在国际法院的对抗性程序的案件上。随着缅甸当地局势的发展，这是一个需要密切注意的法律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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