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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尔，1960年出生于内蒙古鄂尔多斯鄂托克旗额尔和图苏木。中央民族歌舞团副团长，国家一级演员。在蒙古语里，腾格尔是「蓝天」的意思。1989年获得流行歌曲优秀歌手选拔赛冠军。90年为父亲创作并演唱歌曲《父亲和我》，获得亚洲音乐节中国作品一等奖。
去见腾格尔的路上，一起去采访的老师问，你们这些小朋友知道腾格尔谁吗。我说怎么会不知道，春晚不是经常见吗。他说你那是被动欣赏，我说我还看春晚重播呢，重播肯定算主动欣赏。后来他就不想和我说话了。
尽管任何一个中国家庭祖孙三代可能都听过他唱歌，腾格尔仍然是一个「距离观众不是特别近」的人。他身上有非常多的标签：蒙古汉子、国家一级演员、中央民族歌舞团副团长、苍狼乐队主唱。今天是父亲节，Figure跟腾格尔聊聊他的另外两个「特别近」的身份：父亲和儿子。
拍摄地点在腾格尔北京的家里，一个传统小区里的传统三口之家，电视旁边放着儿子扎班地的艺术照和奖状，一间摆着钢琴的房间作为琴房，钢琴上面也摆着儿子的照片，外面的一面墙上放了很多腾格尔的奖杯。
腾格尔和太太珠拉曾经有一个女儿，叫嘎吉尔，他曾用女儿的名字写了一首歌。10岁的时候，女儿因为先天疾病不幸去世了。9年前，太太为腾格尔生下了儿子扎班地。5年前，腾格尔的父亲去世。
采访当天，他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出现在我们面前，比印象里更年长，说话慢且温柔，问我们什么穿颜色的衣服出镜。随后就去衣柜里按要求很认真的找出一件黑色T恤。我悄悄看着他，那种感觉很像在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好像都是一夜之间变老的。
腾格尔说，爸爸是蒙古汉子，很爱他但是不会表达，到自己当父亲的时候，他也很爱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但仍然不会表达。于是给儿子扎班地写了一本日记，等他长大了之后送给他。
看他说这些的时候，想到一个台湾电影《父后七日》，讲儿女如何为父亲料理后事。葬礼上出现了戏剧性的葬礼综艺表演，儿子和女儿在练习如何哭爹，葬礼司仪是个诗人。一切都好像是不合时宜的荒诞，又看起来对死亡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而在某一个四下无人的瞬间，他们想起活着时候的父亲，再也抽不到自己买的长寿烟的父亲，泣不成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父亲和母亲已经说不出「我爱你」，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对他们的感情，好像这是世界上最难开口的事情。
自 述｜ 腾 格 尔 ｜▼
父亲让我知道，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典型的蒙古族的男人，大气、不爱张扬、内向沉默。我和他真正的交流极少，但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他永远都在默默支持我。
70年代，我从内蒙艺校毕业以后当了老师，当时家里有五个孩子，负担很重，我自己有工资，能养家，在那个年代很少见。后来突然考上了大学。要去上大学，工资又没了，我妈就坚决反对，说你现在都这么大了，都当老师了，你下一个应该考虑的是结婚生子，你还什么上学？哪有那么多要学的东西？我爸就在旁边抽着烟，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我坚持要上大学，他们还是默默支持了我。我一直没有面对面对父亲表达过对他的爱，但我们俩在信中表达过。那时候也没有手机什么的。
那次我父亲病了，做了手术，行动很不方便。我在上大学，回家的时候带他到草原上去玩儿，要过一条小河，我就把父亲背过去了。那个时候他很瘦。我也没想什么，就是一条十来米的小河。回到学校以后突然收到父亲的一封信，信里他说，这是这么多年儿子第一次背他过河。
当时看完信就哭了。
父亲大概五年前走了，很遗憾我没有保存着那封信，但我现在还会经常想起信里写的话。
我写了一首歌，叫《父亲和我》。写完以后，弹着吉他给他唱过，录完碟以后给他听过，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一边抽着烟。当时觉得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歌？一直到有一年过年，我去父亲的老家。
一进门，我父亲兄弟七个人正在一起喝酒，我跟哥哥一起去的。然后那天他喝多了，兄弟们喝着酒声音很大，等于就是吹牛呢，说我儿子给我写了一首歌，把这歌的故事讲了一遍。那时候才明白，其实他很在乎这首歌，我不在的时候，他也许听过很多遍，但不会当着我的面夸我。
我觉得那时候男人的责任高于女人，从保家卫国开始，都是男人的责任。在家里也是，男人是家里的一座山。到今天，男女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咱们那个时代那样了，以前有很多性别之间的误读，像女的有可能就觉得男的就该怎样，或者男的也有觉得女的该怎样。现代社会是平等的，对男人和女人都是，现在的女人强者也很多，包括我们演艺界的女强者。我写《父亲和我》的时候大概是1989年、1990年那会儿，那时候打拼事业，有时候非常无助，也不是说我是男人，就什么都可以。
那个时候很难，一场演出五块钱、十块钱，有时候都没有演出，就没钱。周围朋友也都没钱。我就想，我算什么呢？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学期我家就给我90块钱。走的时候父亲还给我说，现在90块钱就是八十年代初一个中等干部的工资。你现在是一个学生，但你拿的是一个中等干部的工资。所以这90块钱我要计算好4个月里怎么花。
我在民族歌（舞）团，来了以后就在排练室，排练室特别大，叫317，放的全是乐器，我就中间放个床睡在排练室。一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后怎么拼什么的，当时特别无助。
所以，我在写（《父亲和我》）这歌的时候也是写男人的内心世界，这个歌有我父亲的形象也有我自己的。因为一个男人他不全是优秀的，干什么都第一，那这个人不是完整的。我在这歌里写到说，有时候你打牌到天刚亮，有时候喝的死去活来，有时候妈妈说你又恨你，但是你从来不埋怨什么。
其实这里面也有我的影子，我也是一个完整的人，我身上有缺点也有优点。比如说那个时候打牌，有时候打牌到天刚亮，有时候喝的死去活来。我就是这样一个很完整的人。
所以把这些当时的思想都写在这歌里面。还有一个，就是我把父亲的形象还是相当的神话了，就是他创作了我，然后他会牵着我的手走向未来。所以父亲的形象还是很伟大的。现在一看好多人依然不太了解男人的内心世界，其实我们男人有时候也很脆弱，有时候也很苍白。所以我就是通过我的这首歌想写男人的内心世界。
在这首歌之前，关于男人的歌，都是那种我们是钢铁工人，要么我们就是煤矿工人，写男人内心世界成功的例子极。
女儿去世对我打击很大，现在只希望儿子可以健康成长
现在我和我的儿子也是（像我跟父亲）这样的。
我儿子扎班地9岁了，也天天跟母亲黏在一起，但比较有哲理性的问题都跟我聊，不跟他母亲讲的。他会突然问我，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药吗？他认为什么事他爸都知道。
我也是一个挺不幸的一个人，原来还有一个女儿，女儿在10岁的时候没有了。我儿子就是我女儿的弟弟，现在9岁。在没有出这个事之前，我对孩子们的关注度不够，我觉得孩子们生下来就这样，像我小时候一样，自然而然的就成长起来了，但是出了这个事以后，我对扎班地就比较溺爱，也经常特别担心。现在电视或者网上一些类似稍微带暴力的东西我不敢看，或者有什么跟疾病有关的内容我都不敢看了。
我是为了她什么办法都想了，最后走投无路的我找算命先生，迷信的治疗，全都有过了，我只要有一线希望，钱无所谓，谁说能治好我就找谁。但是病这个东西没办法，想了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我现在就是特别希望儿子能够健康的、快乐的成长起来就行了。也没有太刻意考虑过他的将来，就让他玩儿，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希望20岁以前他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儿子一定要给我传宗接代，那个根本就是扯淡，将来我都不在了。我希望他从童年到少年都陪伴着我，我也陪伴着他。
我在偷偷的给他写一些日记，没给他看过。会写一些，比如说男人一定要学会挣钱，但不是抢不是偷，而是用智慧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变成有价值的东西。还有男人一定要勇敢。等他长大以后再把日记给他。
我觉得做父亲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衷心的，祝愿天下的父亲，还有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们，节日快乐。
城南草木生 | 文 黄怡 | 摄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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