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了，你家娃的幼儿园还活着吗？

Original 王三好顶思 2021-11-12

4月20日，在教育部召开的学校疫情防控专家报告视频会中，钟南山在会上表示“我赞成现在要复课了“。目前除了四川甘孜州、广安等偏远地区明确了幼儿园开学时间外，绝大部分省市的开学时间都似乎“遗忘”了幼儿园，其开学时间皆处于“待确定”状态。业内对北京市幼儿园开学时间的预估更是调整到了下学期。运营成本高，疫情期间政府扶持政策辐射范围外的民办非普惠幼儿园将何去何从？

文 | 王三好

编 | 六月七

4 月 12 日下午，北京市教委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明确表示，“幼儿园暂时不考虑开学”。结合此前各小学已经纷纷开展线上教学，并且很多学校已经明示本学期网课将持续至 7 月中旬的消息，业内对北京市幼儿园开学时间的预估已经普遍调整到了下个学期。

这一信号对民办幼儿园，特别是民办幼儿园中的非普惠性幼儿园的打击是致命的。

民办非普惠性幼儿园存在的意义

根据 2019 年教育部公布的《2018 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报告》，截止至 2018 年，全国范围内的民办园占比为 62.9%，公办园占比为 37.1%。这个数字表明，目前在中国的学前教育市场，民办园是不可或缺的主力。

即使在过去两年里政府大幅增加了对公办教育的财政投入、提升市场上公办园及普惠园占比后，在学前教育市场，民办幼儿园作为一个整体，仍然承载着解决全国 50%幼儿入园的功能。

根据 2018 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的《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意见”），未来的学前教育市场，将逐渐调整至 50%的公办园、30%的普惠园、以及 20%的民办非普惠园的比例。

应当说，这一目标的设定，符合中国国情，既能解决“入园难”的现实问题，也能兼顾公众对于教育多元化的需求。

由于传统的公办园或普惠园普遍受制于班额、师生比、师资力量、教学形式等诸多条件，很多时候无法满足家长对儿童早期支持的多样化诉求。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近年来一些民办非普惠园或民办学校的出现，正是为了弥补在这一侧的供给不足。

这其中，不乏一些持有先进教学理念及管理理念、有机会尝试各种创新教育、能够踏踏实实地将优质的学前教育落地的民办教育主体，它们本有机会在相当程度上推动或引领行业进步。

然而，它们也正是眼下这场疫情中受灾最为严重的一个群体。如若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救助，这个群体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退”。疫情结束后将出现大范围的儿童失学、优秀人才流失、市场供给逐渐走向单一形态等问题。这对整个行业乃至社会的影响都将是深远和巨大的。

当前民办非普惠幼儿园面临的困境

目前北京市朝阳区共有 100 多家民办幼儿园，其中，收费在 5000 元/月/生以上的要占到 50%以上。

从表面看，民办非普惠园普遍收费不菲。但如果深入探究学费组成及运营成本结构，则会发现，这背后的原因包括：

1) 一所幼儿园从选址、筹建到投入使用，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

2) 目前市场上可供民办幼儿园选择的场地并不多，很多非普惠园实际的选址都是商业地产，要承受和一般商业形态一样的高昂租金；

3) 与此同时，由于非普惠园面向的是对教育有更高需求的家长，普遍会致力于提供更优质的教育服务，比如更优秀的师资、更高的师生比、更灵活自由的小组教育形式、更宽阔的活动场地、更多在教师培训和人才培养上的投入等等。

仅以目前北京市朝阳区非普惠园比较集中的朝阳公园商圈为例。2018-2019 年，朝阳公园商圈的租金平均为 7-8 元/平米/天。假设一家园的面积为 3000 平，每月仅租金成本就有 65-70 万人民币不等。

假设这家园在满园时所能容纳的孩子数为 180-200 人（这也是一般非普惠园的体量），那么每名学生仅在房租成本部分，就需要承担 3500-4000 元/月。

与房租相比，对于真正看重教育的民办园而言，人力成本的比重在民办非普惠幼儿园的成本占比甚至要更高。

学前教育是一个对人的依赖非常重的行业。长久以来，这个行业的一个突出痛点是从业人员、特别是高素质的从业人员缺口大。早在 2017 年，就有专家指出，到 2021 年，幼教行业的人才缺口将达到 300 万。

在疫情爆发并迟迟不见转机的困境下，为了减少成本，很多民办幼儿园都已经采取了减薪、停薪直至裁员的措施。在这些措施的冲击下，部分老师已经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离开这个行业。这对本就面临着严重人才缺口的学前教育界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幼儿教师的成长有其内在规律。一个新手老师成长为成熟老师的平均周期是五年。这些优秀的专业人才在疫情之下的集体流失对这个行业所将带来的影响和损失将无可估量。

目前扶持民办非普惠幼儿园的政策缺失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从中央到地方政府都对教育行业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推出了一系列措施，以有效地缓解行业压力、减轻幼儿园负担。

应当说，这些措施体现了政府的担当与决心，对于占据学前教育领域 75%以上的公办园及普惠性幼儿园而言，无疑提供了非常有力而及时的支持。

然而，到目前为止，对于前期投入最大、承受着最大的资金压力以及人才流失压力的民办非普惠园来说，政府扶持力度是有不足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仅以北京市为例。早在 2 月，北京市及各区级政府就已经将对幼儿园的扶持工作提上日程，并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关于公办园和普惠园的扶持政策。

有关民办幼儿园最主要的帮扶措施体现在 3 月 29 日北京市教委及财务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支持民办幼儿园稳定发展的通知》中，这一通知也被很多媒体解读为是对民办幼儿园的重大利好。

然而，这一通知将适用对象明确界定为“在解决区域入园难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并且运转困难的幼儿园”，其中，“运转困难”的第一条标准即为“保育教育费收费标准在每月每生 4000 元以下。”

对比前文提到的、目前北京商业地产的租赁价格及每名学生需要承担的房租成本，这一限定应该说直接堵死了绝大部分北京市非普惠性幼儿园的申请救济之路。

在房租减免方面，就在上周，北京市政府发布了《进一步支持中小微企业应对疫情影响保持平稳发展若干措施》。

根据这些措施，中小微企业（包括民办幼儿园）如果承租了“京内市及区属国有企业房产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并且没有大举裁员的，可以免收 2020 年 3 月和 4 月房租。而如果承租了其他“经营用房”的，则只能鼓励业主（房东）2020 年 3 月和 4 月为租户减免租金，具体由双方协商解决。

在这一规定背后，体现的是政府让渡部分自己权利的诚意以及对私有产权的保护。这是符合现代法治精神的。

然而在实践中，还是由于前面提到的、民办幼儿园在选址方面可能遭遇的种种困境，有能力及条件选择“市及区属国有企业房产”办园的民办幼儿园是极少数，也就意味着绝大部分非普惠幼儿园实际很难享有这方面的救济。

困境下的迷思

中国民办教育的兴起不过短短二十年。经过 2017、2018 年两年政策对资本的“清场”，这两年，这个行业才刚刚找到了一点正本清源、潜心做教育的节奏，就赶上了疫情。

延期开学的这几个月里，很多民办园的现金流都已出现不同程度的危机。这种危机在自2018 年以来这个领域驱逐“资本”的背景下显得尤为严峻，因为目前市场上绝大部分非普惠幼儿园的投资人其实都是力量单薄、仅凭一腔孤勇坚守在这个领域的个体。在迟迟等不来开学消息的情况下，很多投资人都已心生退意。

灾难面前，很多民办园已经积极地展开了自救，比如转战“线上”市场、出租场地及玩教具、有的幼儿园甚至开始送起了外卖。然而，与民办非普惠园每月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固定支出相比，这些举措在短期内所能带来的收益实在是杯水车薪。

也有一些原本坚持要做高端教育的民办园开始考虑转型普惠园的可能，“这好歹能让我们先领到一笔救济金，再挺几个月。”在一次私下的交流里，一位北师大毕业的园长对我说。

结语

每一家民办园，都关联着几十个乃至上百个孩子和家庭。在没有资本加持、融资或贷款困难、又得不到有力的政府扶持的前提下，可以预见，如若开学日期继续延迟，将会有大量民办园、小微园以倒闭或关停收场。而这除了会造成前述人才流失的问题外，还势必会进一步加剧“入园难”的困境，在极大削弱行业活力的同时，也会导致大量的社会问题。有些问题的危害可能甚至要到几十年后才能看的见。

一个行业的兴起需要几代人的积累。而眼下我们的举措也将在某种程度上决定这个行业、乃至我们都深深热爱的这个国家未来几十年里的走向。

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这一代人，甚至我们上一代人有生之年不曾目睹或亲身经历过的，在历史上，它却已多次发生，并且无一例外，都会过去。

作为对行业和国家怀有深厚感情和期许的个人，我只是希望，当这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放眼望去，这个行业中呈现的，是尽管会有创伤，却也同时孕育着很多生机的景象。而不是满目疮痍，让后来者徒留黯然神伤。

注：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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