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第七十九框）王老莽的诗

取

景

框

作者简介

王老莽，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协会员，曾获第六届陈贞杯全国新诗大赛一等奖、重庆市首届银河之星年度诗人奖、第七届重庆艺术奖，在《诗刊》《星星》《绿风》等刊物发表过作品，出版过三部诗集和一部散文集。
诗观：诗字，左边一个言，右边一个寺，诗是语言的寺庙。但现在很多诗是进不了寺庙的，因为不是真心话，装的。我加了很多诗人，主要目的是半夜去读他们的诗，包括她们。读到好诗会让你心头有咯噔感，有时舒服，有时疼痛，人生的境界就是在这种咯噔中打开的。当下的好诗人很多，烂诗人更多，区别在于说不说人话。我写诗是敬神，心中的神，在神面前不能撒谎。因为诗歌，我保持着真诚，对亲人，对朋友，对文字。诗歌是自我的救赎，因为诗歌是感动，然后用内心的感动去感动文字，只有被感动的文字才能去感动世界！

入戏太深

打个小盹儿的功夫，我们
就从重庆到了山东临沂
飞机着陆的时候，我的梦
还处于飞行模式
在蒙山沂水大剧院，这拨
如果不化妆比化妆还好看
但是没有如果，必须得化妆的
山伢子、山妹子们
把城口的山水、人文和老腊肉
翻箱倒柜折腾得满地都是，台下
爆发出黑压压的掌声
当我们几个从没演过戏的人
把一个临沂人帮忙城口人
脱贫解困的的故事
七手八脚搬上了舞台
台下再次响起黑压压的掌声
直到两地的领导走上台来
与演员一起合影留念
演我老婆的贤惠叫我一声，我才被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台词

如来佛，两手捂膝
坐在卧佛山半腰上歇气
像一个爬山爬累了的领导
我们小品剧组的朱姝、谭熙
王鹏、丁翔赛，像几个随行人员
站在他的左右。我纳闷
卧佛山的佛咋是坐着的
未必是刚才，我们在山脚下
对台词惊扰了佛祖，让他
猛地坐了起来？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我侧身发现
右边风雨亭的亭柱上
有幅楹联，我不禁念了起来
莲花玖顶翠映澄澄碧水
卧佛独尊泽润芸芸众……
还没等我念完，身后
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写得好，写得好哇
我吓得一绊，回头一看
原来，是扮演林县长的王鹏
站在如来佛身边
对他的台词

敌人，就在那里

站在粟裕墓前
我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场
在努力还原着什么
“粟裕将军之墓”
——六个楷体字
以军人的站姿
伫立于万马千军之前
身后的孟良崮
隐略传来密急的枪炮声
和嘶嘶马鸣，喊杀声
越来越近，我似乎感到
我已参加了这场战斗
一阵风过，万籁俱寂
一切都退出画面
而我，像一个特写镜头
在战场上茕茕孑立
踟蹰而没有方向感。突然
孟良崮战役陈列馆墙上
大娘指路的那张照片
浮现出来，让我恍然大悟
“敌人，就在那里！”

雁过留痕

在重庆北站北广场，
这个像点绕口令的地方，
我与诗人金铃子不期而遇，
然后，被车票上的座号，
分隔于咫尺天涯。窗外的事物，
被295公里的时速抛在脑后
最为忐忑是，到雁江之后，
我究竟该雁过拔毛，
还是雁过留痕。

多么资阳

我像赶考，更像
一次单刀赴会。那么多英雄，
在雁江等我华山论剑，
我似一个冒充的乐手，
赶赴一次滥竽充数的演奏。
六点三十分，我扪心自问地
从资阳北站走出，一轮红日，
正朝我满脸堆笑，接站的小林，
面部表情，比夕阳还笑得厚道。
这个资深的笑容，让我从内心，
冒出一个无与伦比的造句：
他笑得多么资阳。

雁字回时

我从字库山的阴坡，
绕到阳坡，也没有找到
那个藏经的字库，或许，
此乃苌弘先生与弟子孔丘，
用无字碑原理，布下的八卦阵。
当我这样无端地想着、想着，
便登上了山顶，我用了一个，
车过黄河的姿势，极目远眺，
沱江粼粼的夕波，反射眼底，
一组生锈的密码像一道光影，
从字库阁的瓦楞掠过，
抬望眼，仰天长看，正是：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阿诺阿布

用高粱、大米、糯米、
玉米和小麦酿造的宝莲酒，
熏得我诗意盎然。六百斤的坛子
盖子一掀，雁江的今古传奇，
便汩汩冒出，一如川剧变脸
粉墨登场。我三杯下肚，顿觉
腹有诗书气自华。此时，
我与彝族诗人阿诺阿布，推杯换盏
他飘逸的气质，让我觉得
他是来自宋朝的诗人，长发及腰
布衣加身，像个抗金的英雄
倘若，让他重返历史的隘口，
他是否也会，将杯子
往地上一摔，然后，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铁匠

小时候，父亲打我像打铁
抡锤、锻打、淬火
我始终还是一块毛铁
他恨铁不成钢，陷入物理变化
与化学变化的双重误区
论原理，铁成不成钢
根本不关铁匠的事。一块铁
可以轮着打、平着打
至可以卷起来打
启承转合，赋比兴
成不成器，不仅看手艺
还要看火候

和青年谈心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被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年
团团围住，会是一盆炭火
还是炭火上的烤全羊
受邀和青年谈心，谈诗
谈新出的诗集《错过》，幸好
我绕过了主持人预设的陷阱
将话题，偷换成至善
和爱屋及乌。鉴于此
我将倾其所有
寻求青春痘的疫苗
让暗疾与青春同步重返
再将实际年龄对折
让薄的变厚，让厚颜
变得薄如蝉翼

擦鞋的老妪

我落坐后才发现
给我擦鞋的是个老妪
她灰白的头顶，略低于
我的俯视，我想退缩
她已将鞋刷置于我的鞋面
如同刀架在脖子上
我足㡳发虚，悬空
她用左手扶住我的鞋帮
右手，开始来回擦拭
她擦得很慢，很吃力
像个笨拙的钳工，用锉刀
锉我的良心，她手背的老人斑
像是锉刀上
落下的
铁屑

组稿：王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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