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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领导人作翻译时的卡壳与疏通——成语、歇后语、方言较难准确翻译

杨发金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作者简介    


杨发金 曾在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担任赤道几内亚、智利等国驻中国大使的翻译;曾任中国驻瓜亚基尔、巴塞罗那馆领事,中国驻厄瓜多尔、乌拉圭大使馆研究室主任,中国驻秘鲁大使馆任政务参赞,外交部拉美司参赞,中国驻巴拿马商务代表处代表。


任何一种语言,都与中文一样,有古代、近代与当代之分,而且都有自己的成语、谚语、俗语、歇后语、古诗词。如果领导人在讲话时喜欢用上述词语,这对翻译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各种语言之间有差异,很难百分之百地对上。在这种情况下,意译为首选,如果强行按字面直译,会造成己方白说和对方不理解的结果。



中国前驻俄罗斯使馆公使,前驻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大使李景贤。


1961年9月,毛主席对访华的英国元帅蒙哥马利说,人人喊我“万岁”,但人是活不到一万岁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时任翻译知道,这句话在国内尽人皆知,但如果直译,外宾肯定会一头雾水,于是将这句话的意思翻译出来,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1964年秋,罗马尼亚几位领导人专程来华,劝毛主席停止与赫鲁晓夫公开争论。毛主席不大高兴,说:“不行,要和好,他们总要有个表示,先讲话(指作自我批评),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在他们。”

后又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公开论战不要紧,不要那么紧张。第一条,死不了人;第二条,天不会塌下来;第三条,山上的草木照常长;第四条,河里的鱼照样游;第五条,女同志照样生孩子。”

李景贤(后任驻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大使)问过高翻罗文,这一连串五个具体“形象”,当时是如何译出的。罗文说,这五句话讲得很短,但极形象,一个接一个连在一起,画面感极强,要及时准确、一口气生动地译出来,难度极大,只翻译了大概意思,罗马尼亚贵宾基本上听懂了:争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1965年曾涌泉在北戴河


1964年2月23日至8月22日,中国与苏联就边界问题在北京进行第一次谈判。中国代表团团长是外交部副部长曾涌泉,苏联代表团团长是苏联边防军司令帕·伊·基里亚诺夫上将。

中方在发言中使用“作茧自缚”、“得陇望蜀”等成语指责苏方,苏方人员勃然大怒,斥责中方把苏联比作“虫子”,是对苏联的极大诬蔑,说苏联从未对中国的甘肃和四川两个省提出“领土要求”,中方发言是无稽之谈。中国代表团成员哭笑不得。

1969年开始第二次边界谈判,苏方团长指责中方对其发言做了“过分反应”,中方翻译将其译为“病态反应”。中方团长火冒三丈,斥责苏方理屈词穷,竟然对中方进行人身攻击。苏联代表团成员听后莫名其妙,表情诧异。



柯西金


毛主席的湖南口音不太好懂,但他讲话很照顾翻译。一般情况下,不是大段大段地讲,而是一句一句地慢慢讲,即使翻译没有听懂个别词,在陪见人的帮助下也易解决。

有一次在接待外宾时,毛主席说:“美国的飞(灰)机到处飞(灰)。”一位老翻译怎么也听不懂,卡在那里。后来经陪见人解释,才听懂并翻译成外文。

1965年2月,毛主席接见苏联总理柯西金,幽默地讲反话:“我这个人名誉不好。”当时翻译犹豫了一下:此话是指“名誉不好”,还是“命运不好”?联系到毛主席还讲到别人骂他“民族主义、教条主义……”随即也就理解了,他讲的是“名誉不好”。问题就迎刃而解。



1967年,施燕华(左一)在周恩来接见外宾时参加合影。


邓小平的四川普通话相对好懂,但也有难点。例如四川话中“四”和“十”发音一样。给他做翻译10年之久的施燕华(后任中国驻卢森堡大使、中国翻译协会常务副会长)积累了一些经验。除了尽力听和尽力猜译之外,还用手势比划给邓小平看。施燕华回忆说:“如果我觉得是四,就说着‘四’,同时伸出四个手指头。如果对了,邓小平就认可。如果不对,他会说‘不对,是十’。”

周总理会见日本关西经济代表团时,说:“东南亚人一谈起日本,就‘tan hu shi bian’。”周总理说的是“谈虎色变”,由于他把“色”读作“shi”,所以时任翻译的刘德有首先想到的是“事变”,但从语境看,又不像是“事变”,于是不敢往下翻译,卡了壳,回头求助于一旁的日语权威苏琦教授。

周总理敏锐地察觉到出了小问题,问刘德有:“怎么?日本没有老虎,没有‘谈虎色变’这个成语吗?”刘德有立刻明白了,赶紧译成日语。



1965年1月9日,毛泽东会见美国记者斯诺。


1970年12月18日,毛主席在中南海住地接见美国友人埃德加·斯诺,谈话进行了5个小时。斯诺提到个人崇拜问题。毛泽东说:“你们美国人才是个人崇拜呢!你们的国都就叫‘华盛顿’。在中国,过去这几年,有必要搞一点个人崇拜,崇拜过分了,比如什么“四个伟大”,讨嫌!要降温了。”

斯诺问:“搞个人崇拜的人是不是真心?”毛主席说:“有三种:一种是真的,第二种是随大流,第三种是假的。”

毛主席问斯诺:“柯弗兰、艾德勒(在中国的美国专家)跟你说过这些吗?”斯诺回答:“说过一些,但是他们的谈话不像毛主席这样坦率。”毛主席说:“就是,他们有点迷信,还有一点恐惧,怕说错了话。我不怕说错话,我是无法无天,叫‘和尚打伞,无发(法)无天’,没有头发,没有天。”毛主席说的这个歇后语,中国人一听,都明白,不过怎么译成英文,让斯诺完全明白,就比较难了。

时任翻译的唐闻生(后任铁道部外事局局长、中国翻译协会副会长)直译为“我是一个和尚,打着一把伞,在世界上到处走”,后又专门向斯诺解释“无法无天”的意思是“无所畏惧”。

1971年4月30日,斯诺在美国《生活》杂志发表《同毛泽东的一次长谈》的文章。由伍协力翻译的中文版说:“他说,他不是一个复杂的人,而实在是很简单的。他不过是一个带着一把伞的云游世界的孤僧罢了。”从伍协力译出的中文看出,斯诺对这个歇后语有误解。社会上还有译为“一个和尚打着一把破伞,在雨中行走” “我就像一个苦行僧,独自走在旷野之中而感到苦闷”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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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杨发金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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