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红旗”汽车的故事

 

作者简介    

聂功成 1958年毕业于外交学院；后历任驻棉兰领事馆、雅加达总领事馆、马辰领事馆领事，驻圭亚那大使馆、委内瑞拉大使馆参赞，外交部领事司长，驻澳大利亚大使。

2005年5月18日，《人民日报》登载上海汽车工业总公司进入世界500强，排名世界第461位，并且预计今明两年即可产汽车100万辆。5月23日，《人民日报》再次登载我国第一汽车制造厂生产的“解放”汽车正向世界级品牌迈进。看到这两条消息我异常兴奋。

我在国外工作多年，乘坐过德国车、美国车、瑞典车、意大利车和日本车，但极少乘坐我们自己国家生产的汽车，唯一的一次是坐上海生产的“上海”汽车。那是1970年，我在卡拉奇总领馆工作期间，一天下午，加拿大援助巴基斯坦建设的地面卫星接收站举行落成典礼，巴基斯坦政府邀请驻卡拉奇领事团出席，我应邀参加。

在出席前同司机们商量乘什么车去的时候，我提出乘坐不久前运到的“上海”汽车，而其他同志，特别是司机同志则主张乘坐外国车。我坚持说，几十个国家的领事官员和众多的巴基斯坦高官出席这样大的活动，我们乘坐自己的汽车去出席，也是一种宣传，宣传新中国的建设成就。于是我们乘坐了“上海”汽车。

“上海”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快要到达举行典礼的地点时，很多汽车排成了长龙，缓慢前进。就在这个时候要爬一个小坡，“上海”汽车却爬不上去，它不是向前走，而是上下跳动。那些跟在我们后面排成长龙的汽车，一个劲儿地按喇叭，有些司机甚至领事官员和巴基斯坦的官员也下车过来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 卡拉奇繁忙的街道。图源：中新网

卡拉奇的天气本来就是常年无雨，一年四季大约有10个月处于炎热的季节。这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强烈的阳光像火炉一样，火烧火燎，40多度的高温让人感到好像进入蒸笼。可以想象，跟在后边的汽车过不去，后退没有路，两边是沙漠，司机和车上的官员能不着急？

我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特别是司机小李着急的心情，他车里车外找原因，不停的喇叭声更是火上加油。他埋怨我不该坚持乘坐“上海”汽车，说这不是显眼，而是丢脸。我虽然表面沉着，安慰司机不要着急，要他仔细查找毛病，实际上我的内心比他还着急，再加上这高温的天气，我穿的中山装早已湿透，而且感到十分难堪。

我们参加这样重大的大型活动，又是在城外远郊区，考虑到要认路、堵车、排队，入场后同朋友打招呼、找座位等因素，至少准备了二三十分钟的充裕时间。可现在汽车不能前进，准备的那点充裕时间恐怕也无济于事。丢人现眼已成事实，但愿不要影响别人参加这场重要活动，我们也能得以出席。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奇迹出现了，经过一番折腾，汽车能够前进了。我们总算赶上典礼开始，但还是遭到许多人埋怨，我们也不知说了多少个抱歉、对不起。事后仍有人关切地问我：“你的车出了什么问题？”我说：“因为卡拉奇天气太热，它不适应。”从此以后，我接受了这次深刻的教训，没有十分把握的事，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说到一汽，我们中国人感到骄傲，这是新中国自己最早建设起来的汽车厂。它生产的“红旗”轿车也非常令人自豪，但在30年前也曾让人头痛过。

记得1971年初，国内为我驻巴基斯坦张彤大使配备了一辆大“红旗”，委托我国远洋轮船运输公司的“和平号”运往卡拉奇，由我们转运伊斯兰堡大使馆。

春节前两天，“和平号”驶抵卡拉奇港口，船长和政委到总领馆汇报船舶航行情况，报告“红旗”车安全运到，请我们派人把车开来领馆。他们一再说，国内交代，运载这辆大使用的“红旗”车是一项政治任务，一定要保证完好无损地安全运到。

所以，他们采取了严格的措施，用钢丝绳把汽车牢牢地绑在船舱里，保证了汽车前后、左右、上下都不活动，把它完好无损地交给我们，并请我们报告国内接收到毫无损伤的汽车，他们才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后来他们还请我们到船上亲自看看新车，并用在国外很长时间吃不到的猪肉招待了我们。我们也对他们把车安全运到表示了满意和感谢，盛情地款待了他们，并为全体船员举行了电影招待会。大家都很高兴。

▧ 卡拉奇码头 资料图

交接汽车的手续办完之后，我们研究如何把车开到领馆的问题，四五个司机，由哪位司机去完成这个任务？最后决定由王金生同志和另一位司机去开车，因为王金生开过“红旗”。王金生也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他们看着汽车从船舱吊到码头，然后仔细检查，加上带去的油、水之后，经过发动验证一切正常，确实完好无损可以开走。可是，就在缓慢开动不久，车尚未离开码头，就撞上了码头的运货火车。“红旗”的前保险杠撞了下来，右前灯撞坏，灯周围的外壳向里塌陷，大片的油漆脱落。好像是喷漆之前有一道人工抹腻子的工序，但腻子厚薄不均，所以造成大片油漆脱落。

当时两个司机傻了眼，也知道不是对方的责任，一再向火车司机道歉。火车没有损伤，火车司机通情达理，非常客气，没有提出任何问题。汽车还能开动，司机就把车开回领馆。他们报告后，我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他们说，看到火车来了，也听到火车鸣笛，当即决定停车为火车让路，但刹不住车。当时火车和汽车同时都在刹车，火车停下来了，我们的“红旗”因为刹车不灵而撞上火车。

我想，现在别的暂不考虑，当务之急是赶快联系修车，把车修好，保证近期运往大使馆。另外就是暂时对撞车事绝对保密，不能让船上的同志知道。他们费尽心思保证了汽车安全运到，说是胜利地完成了一项政治任务，都非常高兴，谁也没想到刚刚下船就遭遇了撞车，这会使他们很伤心难过，我们也不好向他们交代。

结果，王金生同志等几个司机整个春节就轮流在汽车修理厂盯着修车，直到把车修好。卡拉奇的修车技术很好，堪称一流水平。我们把车交给大使馆时，他们查看有无问题，仔细看后又在市区开上新车跑了一会儿，回来异口同声地说没有问题，甚感满意。后来我们才告诉他们撞车的事，同时我们也特别提醒他们一定要采取必要措施保证行车安全。事后，我们自己对撞车事件认真进行了总结。

时过几十年，上海汽车进入世界500强，一汽汽车向世界名牌迈进，这一令人振奋的大喜事让我感慨万千！

-End-

文字 | 《关山度若飞——我的领事生涯》 

作者 | 聂功成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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