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塞浦路斯使馆有个“神医”
作者简介
王之栋 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曼彻斯特总领事。
中国驻塞浦路斯使馆有一位负责文化工作的一等秘书,名叫黄伟龙。黄秘书除本职工作搞得不错,还会一手医术,有时应邀给内部人员看病。那医术是祖传的,有几分独到之处,有人说近乎神奇。因此,传来传去,黄先生有点像传说中的“神医”了。
然而,这“神医”从来不误文化秘书的本职工作。而且由于人员编制少,里里外外就他“一把手”,尽管早起晚睡,也忙得不亦乐乎,成了穆桂英——阵阵得(děi)到。因为工作需要,对塞浦路斯的各个方面,他都要了解、掌握,又加上他这人热情好客,过往人员都愿找他聊聊。他谈起来十分仔细,面面俱到。
地中海东部的亚洲岛国——塞浦路斯,9000多平方公里领土,人口不足百万。居民主要为希腊人,80%,操希腊语;土耳其人占18%,讲土耳其语。前者信东正教,后者信伊斯兰教。
希、土两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发生流血冲突。联合国为解决双方矛盾做了多年努力,直至现在还于希、土之间,部署着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控制局势。各国外交官凭护照可以出入希、土两家地盘,使馆人员常过线参加土族朋友举行的活动。
总的感觉是,土耳其那面发展较慢,这与人口少、工商业基础弱有关系。首都尼科西亚在塞浦路斯人生活的地区,它的机场却被土耳其人控制。因此,三十年来国际航班和塞浦路斯航空公司的飞机,只得在塞浦路斯人控制的拉纳卡临时机场起降。机场因为“临时”了多年,各项设施已日臻完善。出入境及海关手续等比较简便。
▧ 塞浦路斯首都尼科西亚
塞浦路斯十六世纪70年代后的300年,遭受奥斯曼帝国统治。1878年英国占领塞浦路斯,以后成了英国殖民地。1960年8月16日塞浦路斯宣布独立。但是,英国至今不退出,围山圈地,保持驻军。它在阿诺蒂里的皇家空军基地,不仅拒不交给塞浦路斯政府,还秘密扩建,作为英国核武器的一个储藏地点,以便必要时向有关国家进行核打击。
1975年起英国核武器撤回本土,但至今在塞浦路斯的基地不予拆除。据说,基地能起降“V”重型轰炸机和“堪培拉”轻型轰炸机,还可以储存32件“红胡子”核武器。英国市长及皇族系统人士常常到塞浦路斯英国基地劳军,以炫耀英国的势力。
近年,美英联手侵略、制造紧张局势,多有英国战机从塞浦路斯基地起飞执行任务。但塞浦路斯闹中有静,仍一片和平景象,很像“世外桃源”。那里阳光充足,海水碧蓝,各色水果香甜可口,一年四季吸引游客。越来越多的人把塞浦路斯作为旅游度假的好去处。
关于黄伟龙的身世,人说,他本人很少谈,但使馆的人知道一些。
他原是马来西亚的一位华人,青年时来中国上大学,学成以后曾几次想回马来西亚,为他出生的地方服务,但是没有如愿,而且一直被拒之国门之外,不允许他入境。后来才知道被拒绝接受的原因:当局怀疑他“被共产党洗了脑”,回去闹事。无奈,黄伟龙只好留在了中国,后来成长为一名中国文化部的干部。
也怪,他回不了马来西亚,却迷上了从那里带来的祖传医术。可是,有关方面以其无科学根据为由,不准他挂牌行医。然而多年来,他一边当干部,一边不忘祖传。社会上也有登门请他看病的人,他甚至有时为高级领导人“出诊”。但无论如何,他公开对外行医的路是堵死的。黄伟龙无奈,只好埋头当干部。后来,有机会被派到中国驻塞浦路斯使馆搞文化工作。
我听了这些以后,深思很久。心想,外事工作不仅需要国内各行各业取得的成就支持,外事干部的队伍也来源于各行各业,海外华人的学子也在其中,在好多部门都能看到这样的同志。
▧ 中国驻塞浦路斯大使馆办公楼
我1986年去塞浦路斯,是与陈永康同志一起出差那里。我们与黄伟龙属首次见面,请他看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最终不愿错过机会,还是向他说明了来意。黄秘书见我们人过中年,微笑着应允了。于是,我亲历了黄伟龙这位“神医”行医的全过程。
黄伟龙的办公室兼招待室里,我和陈永康坐在临时准备的椅子上,靠近黄秘书的办公桌。这位瘦高个子、腰板笔直、五十岁出头的人,颧骨稍高,面色红润,眼睛大而炯炯有神,令人见了顿有几分敬慕。
“久闻大名,今来要打扰一回了。”我说。
“哪里,哪里,我想二位无非想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对,对。”我和陈永康同志齐声说。
“我要说的话只供二位参考,有病还得看医生。”
“您是提供免费医务咨询。”我笑着说。
“对,可以这么讲。这个提法我同意。那就先给你来吧。”
于是我把自己的座椅移近黄先生。老黄则把一张16开白纸铺在桌面,用铅笔整齐地在纸上画了8个大小一样的圆圈,其摆法就像麻将牌的“八筒”。之后,他让我把手伸给他,手背向下,手臂放在桌面。
他仔细看我的每一个手指,一边看一边不时地用铅笔在那几个圆圈里做记号,或写上很小的字。我看了两眼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看完我的左手又看右手,大概用了半小时。屋里一直很静,三人都没有说话。
“你没有大毛病。”黄先生开口了,“我说的‘大毛病’是指癌,不是常见的多发病症。我主要看有无癌变。不过,我要指出,你后背右上方有一颗黄豆粒大小、紫红色的痣。”
听到他最后这句话,我暗暗吃了一惊。他说得对,太准确了,我的后背那个位置是有个痣。可是隔着衣服,我们俩以前不相识,他怎么知道这个呢?我感到有点紧张,忙问:“那东西有问题?”
“目前还无问题。但是,我建议你回国后去医院把它挖掉,并且请医生手术时挖的范围大些,免得多少年以后生事。那么,第二位同志来吧。”
我听后与陈永康同志换了座位。轮到我旁观了。只见黄先生取了另一张白纸,同样画上“八筒”似的图形,接着看陈永康的手指。他看了没有多久便对我说:“陈先生后背也有痣,比你的痣数目多。但他的痣没有问题,用不着动手术。”
我当时坐在陈永康身后。听了黄先生的话,马上用手撩起陈永康的衬衫和背心。一看,他后背果然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黑痣。我情不自禁了:“嗯,是有不少!”
“你也没有大毛病。”黄先生对陈永康说。这次,他用不着解释“大毛病”的含义了。“不过你的肠胃不健康,是不是少年时代的生活不太好啊?我指的是家庭生活条件,因为造成肠胃病的原因很多。我以为你的肠胃不好属于这个原因。”
“我小时候家里穷,经常吃不饱饭………”陈永康说。
“哦,怨不得呢!不过没有关系,注意饮食营养吧。”黄先生安慰说。
这时,我好奇地问:“老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二位的手告诉我的。当然也凭个人经验。我主要诊断癌变。通过我的反复观察,如今可以做到‘三定’:即定性、定位、定度。具体讲就是,首先确定该病变是良性还是恶性;接着确定病变在身体的具体部位;第三是确定病情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那年叶剑英元帅病重,医院拿不准能否做手术,因为他年事已高。最后把我叫到医院。医疗小组先搬来一堆病历让我看。我说这不行,我看的病历在病人手上,必须亲自看。于是他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经过仔细观察,提出参考意见:不是恶性,是良性;病变位置不宜手术,尤其对老年人或危重病人更不能手术。根据病情程度,以药物治疗为宜,慢慢调养。医疗小组采纳了我的意见,后来的实际情况证明我的意见正确。”
“您的这个医术,配上令人信服的理论说明就好了。那样,能与算命先生看手相截然分开。”我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是呀,我现在是光凭祖上的遗训和自己的经验,目前作不了理论说明。所以,我不主动给人看病。不过,我想理论说明应该产生在无数实践经验之后。看重经验和积累经验,以后会有理论的……”
我想,这事也只能谈到这里了。我们至少得尊重事实。临了,我问黄先生国内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办,但说无妨。黄先生沉思良久,好不容易才说出口:“在马来西亚,我有九十高龄的老母,很想同她老人家见一面……哪怕就是在机场见一面也行……不知有无办法?”
看得出,黄伟龙同志这时在强忍着泪水。我无法回答他,只好说,我记下这件事了。
这年8月8日我回到北京以后,给中国驻马来西亚使馆的一位朋友写了封信,请他就黄伟龙同志的事,想想办法,黄同志这个要求不高。后来,由于多方面努力的结果,黄伟龙同志终于实现了几十年的宿愿:在回国休假返回塞浦路斯时,绕道吉隆坡,同老母亲团圆了一个星期(绕道费用自理)。这可能是他与老母共同最珍惜的一段时光。
后来,由于心里嘀咕“痣”的事,我终于到北京医院做了个门诊小手术,切除了后背右上方的痣,心里踏实了。多年过后,那刀口部位除阴天下雨有些痒的感觉,未发现其他异常。
-End-
文字 | 《我这个外交官》
作者 | 王之栋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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