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视界 | 基督城之情(上)
作者简介
刁鸣生 曾任外交部国际司参赞、中国常驻联合国亚洲及太平洋经济社会委员会代表处代表、中国驻德班总领事、驻贝宁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等职。
美丽而充满诗意的山城重庆,有几位我的好兄弟。每当我来到这里,他们总是以那当地火锅般炽热浓烈的情感与我欢聚一堂,回顾那些在异国他乡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畅叙那隽刻于心的情谊。一名外交官,如何与重庆地方干部成为莫逆之交?这要从当年重庆市申报世界自然遗产说起。
重庆市夜景图
2007年6月,我在外交部国际司主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业务。一天接到参加会议通知,去北京西苑饭店参加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全国委员会(以下简称:全委会)召集的会议,系出席6月23日至7月3日在新西兰基督城召开的世界遗产大会筹备会。会议由主管世界自然遗产相关业务的国家建设部城建司王司长主持,教育部、文化部、外交部、国家文物局、重庆市政府等派员参加。全委会、城建司同志通报了世界遗产大会的最新情况,主要问题是:世界遗产委员会专家委员会近日做出评鉴意见并决定,中国重庆“武隆世界自然遗产”项目不符合世界遗产的美学价值、生物多样性要求等,当年不能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
会议研究认为,世界遗产委员会专家组意见历来具权威性,对每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项目的评鉴意见具有关键作用,是世界遗产大会审议各项目的依据,且从未被大会放弃、推翻。因此,重庆今年申遗项目将被迫撤销。王司长提出,是否可请各单位再做最后的努力,采取必要的措施和工作,尽量挽救重庆武隆项目。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巴黎)
(图源:《我在国际组织的25年》)
看见参会现场的重庆市相关领导以及武隆县委刘书记焦急的面孔,流露出那种心有不甘、充满期盼的目光,我发言道:“外交理当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在目前困难面前,外交部国际司将发挥积极协调作用。世界遗产大会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员国的会议,不应由一个专家委员会来主导、把控,而应由成员国政府及其代表方可做出决定。会议商定请外交部统筹协调,再做努力。”
回到部里办公室,向领导汇报了情况,我便立即着手起草文稿、拟定口径,同时要求重庆市方面次日上午提交有关武隆申遗的专业技术标准、要求及辩词。
次日,重庆的三名同志如约而至,送来了所要文稿。很显然他们那一夜几乎没有合眼,但还在外交部大门口外焦急等待,迟迟不愿离开,希望我能给他们透露哪怕一丁点消息,还说市里领导也在等待相关的信息。他们在我力劝后才返回住地,等待着我做工作进展的消息。
当然,我没有让他们失望,也就在当天,外交部向驻外二十余国使馆通报了基督城世界遗产大会问题,并请各馆主要领导即约见驻在国政府相关主管部门负责人做工作,具体要求、说辞、口径的英文、法文版一应俱全。此时距我代表团启程赴新西兰出席大会仅短短八天时间。虽任务紧迫,但我驻外各相关使馆行动果断,反应迅速,收效甚好。我和代表团以及重庆的同事们不敢掉以轻心,忐忑不安地登上了出国的航班。
基督城
基督城位于南半球,是新西兰南岛最大城市,也是该国第三大城市。约在150年前开始建城,因当初来此建设市标大教堂者多为英国牛津大学基督教会出身,故该城市被起名为“基督城”。这里是进入南极的必经门户,我们航班从北京飞抵澳大利亚悉尼,停留一天后再从悉尼飞行近四个小时才抵达基督城。进城后看到,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规划整齐、方方正正的花园和造型各异的别墅,与英国城市很相似。空气清新,绿草成荫,看不见高楼大厦,听不到城市喧嚣,这座二十多万人口的城市非常适合人居。我们的旅馆就在国际会议中心附近,附近有居民生活区,交通极为便利。
抵达当晚,我们代表团一行在当地华人的引导下,来到城市边缘地带的一家中餐馆“四川酒家”,据说大厨就是来自成都,曾在锦江宾馆当过厨师,移民来到新西兰的。我们团里重庆的几位朋友感觉这家餐馆的菜肴做得蛮好,说有机会再来这家餐馆耍耍。餐后我们便回旅馆休息,迎接其后几天艰苦而又困难的游说工作。
新西兰南岛-基督城
世界遗产大会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属的世界遗产委员会的例会,每年召开一次。会议主要议题是审议哪些遗产可以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并对已列入名录的遗产保护工作进行监督指导。此次有120多国派团与会。会议如期召开后,我们的工作也在悄悄进行中,确定重点是做世界遗产委员会21个成员国的工作,并在代表团内部进行了分工,由教育部副部长章新胜负责游说美国等四个国家,由我负责游说西班牙、以色列等十二个国家,王司长等负责与之相识的其余几个国家代表的工作,重庆的同志在会场内外做好行政服务安排,提供支持。
我按计划在会场内外“捕捉”我要游说国家的代表,主动上前热情、尽量完整准确地向这些代表们说明重庆武隆“中国南方喀斯特”项目的必要性和完整性,其具有普遍价值而又独特的美学价值,自然和物种多样性的证据。其实,当时我并不清楚重庆武隆喀斯特地貌及景观实际情况,此前也从未亲自前往考察过,只是听了武隆县委刘书记一遍又一遍的“唠叨”,再加上认真、反复阅读了他们准备的口径资料,讲出来倒也得心应手,总能得到沟通对象的频频点头。
每当我约见外国代表时,刘书记和他的叶处长,会在会客大厅另一边等候、观察我与外国代表谈话。虽然听不见也听不懂我们在谈什么,但刘书记总能从外国人表情和点头中似乎感觉出谈话的效果。每当我邀请理事国代表在会场外喝咖啡、中午在附近餐厅工作午餐活动,他们总是提前为我们安排妥当,订座、点菜、买单全部承揽,忙前忙后,还要被王司长吆来喝去,跑东奔西,被指挥得团团转,但他们颇有胆大心细、遇事不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
新西兰南岛基督城夜景
每到深夜时分,王司长召集大家在其房间开会,汇总当日做工作的进展情况。开着会,别的同志在发言,我看见重庆的叶处长坐在地毯上,歪着头靠在墙壁,闭眼打起了呼噜。此情此景,实在让我心疼。他们偶尔出国一次,从未有时间外出欣赏异国风土人情,却每天在会场默默地为我们提供服务,那么辛苦劳累,我开始体会到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和沉重精神负担。
若要在本次大会上推翻世界遗产委员会专家委员会对重庆武隆申遗项目的评鉴意见,就必须得到与会各国代表的支持。
会议期间,我们代表团来自各部门的同志们始终围绕该目标,齐心协力,各尽其职,团结合作,奉献出积极力量。我发挥外语特长,运用多年参加国际会议的经验,走上前台,动脑动嘴,左右逢源,不厌其烦,说的口干舌燥,得到代表团和重庆同事们的认可,他们对外交官的具体工作和特点有了更贴切和直观了解。然而,刘书记等几位重庆同志在各种场合却闭口不提他们自己在幕后辛勤细致的奉献、富有价值的支持、随叫随到的热情服务。我曾在世界各地出席过许多国际会议,而在基督城会议期间所得到来自重庆同志们协助支持的力度实为罕见,令我感动。
——2022年4月
未完待续~
作者 | 刁鸣生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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