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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坦外交封背后的赞歌

张宏喜 外交官说事儿 2023-12-06
 

作者简介    


张宏喜 曾任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馆参赞,外交部领事司司长,全国人大常委会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委员,中国驻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中国驻纽约大使衔总领事,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世界知识出版社社长、总编辑。


一位老朋友拿来一枚纪念中国-坦桑尼亚建交35周年外交封请我签字,我虽不是集邮爱好者,却被这小小的外交封所吸引,观赏良久,颇为感动,引出了我一肚子的话。

• 中国-坦桑尼亚建交35周年外交封

其实,我在坦桑尼亚担任大使也就两年时间,从1997年8月到1999年8月。虽然仅仅两年,却在我45年的外交生涯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和分量,使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国外交必须重视对非工作,使我终生难忘坦桑尼亚、难忘非洲。

坦桑尼亚原来是两个国家,一是坦噶尼喀,于1961年12月9日结束英国托管,宣布独立,当日即与我国建交;二是桑给巴尔,于1963年12月10日宣布独立,次日与我国建交。1964年4月26日,坦、桑联合成立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并即日与我国建交。

坦噶尼喀和坦桑尼亚开国总统尼雷尔,于1985年辞去总统职务,1990年又辞去执政的坦桑尼亚革命党主席职务。由于他是那个时代反对殖民主义、争取民族独立运动的著名政治家,享有很高的国际威望,所以在他辞去国内职务以后,又担任了南方委员会主席等国际组织的职务,继续活跃在世界政治舞台上。

最重要的是他在人民中的威望极高,我到坦桑尼亚时看到凡挂有时任总统姆卡帕肖像的地方必并列挂有尼雷尔的像,下面写着“国父”尼雷尔。

• 1998年2月2日,作者率上海电视台采访组采访坦桑尼亚前总统尼雷尔时,在他的故乡布蒂亚玛村合影。

尼雷尔始终对华友好,我曾当面问他访问中国多少次了,他说记不清了。我根据资料替他统计了一下,如果加上1997年7月1日他作为贵宾应邀出席香港回归交接仪式的话,他13次访问我国。在首都达累斯萨拉姆,我常去他的住所拜访他。他的门前除一位卫兵外没有其他警卫,后院连着海滩,老百姓都可以在那里走动。他会客的地方极为俭朴,他自己坐的木制晃椅很破旧,牛皮已磨光,明晃晃的。

我还两次去过他的家乡布蒂亚玛村,有人告诉我,辞去总统后尼雷尔住在家乡的时间相当多。

第一次是1998年2月2日,我带领上海电视台采访组到尼雷尔的家乡进行采访,那一次他邀我一同到他的农田去看他如何干活,记者拍下了他在农田耕作的珍贵镜头。午饭时他亲自招待我和夫人,像对待老友那样给我们添饭夹菜,其情其景令人感动。

第二次是1999年4月13日他77岁生日,政府、军队在他的家乡举行了隆重的祝寿仪式,我应邀参加,而且是唯一应邀的外国大使,是乘军队的专机去的。三军司令对我说,是国父本人提出邀请中国大使参加这一仪式的。尼雷尔在仪式结束后,拉着我的手参观了他的新居,亲自给我作介绍,对华友好的深情厚谊溢于言表。这是他最后一次生日庆祝活动。

• 1965年6月,周恩来总理访问坦桑尼亚时与当地欢迎者互赠礼品。

他对我国第一代领导人怀有深厚情谊,我每次见他,只要一提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他立即就情绪兴奋,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回忆起当年他与我国第一代领导人交往的情况。

• 1965年6月4日,周恩来总理抵达坦桑尼亚。

1965年6月4日至8日,周恩来总理访问了坦桑尼亚,尼雷尔率众多高官迎接,两位领导人乘敞蓬汽车前往宾馆,沿途受到了坦桑尼亚人民载歌载舞列队10英里的倾城欢迎,30多年后我还听到有人回忆起当时的盛况。

据查,尼雷尔与邓小平同志曾四次会面,他曾对邓小平说他要辞去总统职务,邓小平说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了。尼雷尔一开始就对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决策给予很高评价,说相信邓小平是正确的,期盼中国改革开放成功,他们要学习中国的经验。

他生前对我说,他还要去中国的,特别是想到中国的经济特区去看看。我曾打算向国内建议邀请他再次访华,可惜的是后来发现他患有癌症,到英国医治,于1999年10月14日不幸在伦敦去世,未能实现再次访华的愿望。

尼雷尔的继任者姆维尼总统、我在坦桑尼亚时的姆卡帕总统和现任的基奎特总统继续执行对华友好政策,两国关系始终保持友好。我在坦桑尼亚时基奎特是外长,我们两人保持着密切来往,我曾向国内报告说他是未来总统的接班人。果然他于2005年当选坦桑尼亚第四任总统。当年12月21日,我作为中国政府特使应邀参加了他的就职典礼,老朋友相见自然十分亲热。

不仅坦桑尼亚官方对华友好,两国友谊在民间也深入人心。我们走到哪里,常常看到大人小孩向我们打招呼,喊着:“拉非克,拉非克!”这是斯瓦希里语的“朋友,朋友”之意。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共同的遭遇使两国人民心心相印,很容易相互理解和互相支持。

1973年8月,在中国援建的坦赞铁路坦桑尼亚方一侧完成铺轨、赞比亚方一侧开始铺轨之际,中、坦、赞三国在坦赞边界举行盛大庆祝仪式。前排就座的有:我驻坦桑尼亚大使李耀文、赞比亚总统卡翁达、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扎伊尔总统蒙博托、我驻赞比亚使馆临时代办林松。图源:《新中国老外交官影像集》


而对老百姓来说,他们亲眼看到了我国帮他们建了一条坦赞铁路以及许多建设项目,给他们派去了医疗队等等,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最需要的帮助。日本、欧洲,甚至美国等也给了他们一些援助,也在坦桑尼亚修过路、架过桥,但坦桑尼亚人民认为只有中国是诚心诚意地在援助他们,我们给他们那么多援助,却从来不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不向他们索取什么。

那里也有其他国家的医生,但与我们中国的医疗队不可同日而语。我到过几个我国医疗队生活工作的地方,看到我们的医生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生活、工作,不止一次地流下了眼泪。他们很像当年的白求恩,很像与老百姓同甘共苦的八路军工作队。我想,只有我们中国才能对非洲兄弟作出这样的无私之举。为修建坦赞铁路和其他项目,在达累斯萨拉姆长眠着我国60多位专家、技术和施工人员,有的人年仅20多岁。

1998年,在坦桑尼亚政府有关部门的安排下,我曾乘专列视察了坦赞铁路在坦境内900多公里的路段,虽20多年没有进行过大维修,但沿途竟没有发现一处质量不好的地方。尽管这条铁路兴建于1970至1976年,正值我国混乱的“文革”时期,但那些派去的援外人员都是英雄好汉,恐怕他们那时连任何偷工减料、坑蒙拐骗、弄虚作假的念头都没有。

所以20多年后,我看到的仍然是一条为我们中国人争光的高质量的铁路,连两旁的排水系统都非常完好,以至于在同样地区、同一条河上,大水过后我们修建的铁路桥安然无恙,美国建的公路桥被冲得一塌糊涂。

这些当然都是坦桑尼亚人民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他们怎么能分辨不出谁是他们真正的朋友呢?不止一位坦桑尼亚朋友对我说过,前前后后共有5万多中国人员在坦桑尼亚修铁路,但工程完成后,除留几十位中国专家做顾问帮他们维护铁路外,大队人马统统撤回,没有任何想占领坦桑尼亚、攫取当地资源的企图。坦桑尼亚朋友说如果是西方人就很难说了,至少他们会留下一大批混血儿,给坦桑尼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中国人牺牲的是自己,给当地人留下的是看得见、摸得着、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好处和对中国朋友的怀念。

1970年坦赞铁路动工,1971年中国被一大批穷朋友、小朋友、黑朋友“抬进了联合国”,这二者难道没有关系吗?不要忘记,当恢复中国在联合国席位的决议通过后,在联合国大会会场上跳起舞的那位,就是坦桑尼亚常驻联合国代表、曾任驻华大使、后任坦桑尼亚外长的萨利姆。

我很遗憾没有在坦桑尼亚工作更长的时间。老朋友所提供的这个外交封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深刻涵义,我在这里只能说出点滴而已。在撰写本文时我内心仿佛听到了数万曾在坦桑尼亚为两国友谊而工作和献身的同胞唱出的国际主义赞歌,包括数十位长眠于坦桑尼亚热土上的援外烈士们,想起他们我不能不热泪盈眶!




-End-

文字 | 《外交“封”云》 出版于2014年

作者 | 张宏喜

图片 |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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