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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届丨王克明话史铁生:可你,是不死的

王克明 新三届2 2020-09-29

      

作者档案


王克明,陕北老知青,主要从事陕北方言和民俗文化历史继承性的研究。


原题

我为什么被深深触动
——看清华附中学生
话剧《史铁生》有感



作者:王克明



 2010年9月11日,最后唱黄土地情歌那天。左起:陈希米、史铁生、王克明、谢渊泓、耿铁群、邢仪


在我静静地体会舞台对话中的哲学逻辑时,剧中的妻子和晶晶对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说:“可你,是不死的!”这时,没料到,我耳边,我身后,舞台下,剧场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这个声音:“可你,是不死的”,“可你,是不死的”,“可你,是不死的!”从未有过的剧场体验,让理智的思绪忽然涌动出情感,泪眼朦胧,不由自主地随着周围,轻轻地说:“可你,是不死的!”

北京清华附中高中学生演出的话剧《史铁生》,是向东佳老师编剧和导演的。话剧从始至终以地坛为意象场景,表现地坛与母亲、残疾与爱情、生死与迷雾的不同主题。剧中借用了古希腊戏剧的歌队形式,用以转换戏剧场面,构造舞台形式,诵读引领剧情。在话剧的结尾,很独特地安排歌队演员散坐剧场,用不绝于耳的“可你,是不死的”声音,凝固舞台气氛,把观众带进一种仪式般的情绪体验。

清华附中是史铁生的母校。这部学生话剧《史铁生》,在含蓄的情感中缓缓叙述哲理,给人一种成年感觉。话剧带我们走进的,不是史铁生的故事,而是史铁生的心灵。舞台上的中学生小演员,正是我们当年去农村插队的年龄,是铁生在陕北喂牛的年龄。那时的我们,被时代的主导精神统治着,或自以为高尚地为他人而活,或迷惘无奈地交出青春,鲜有对个体生命的思考和尊重。好在五十年过去,今非昔比了。从演出《史铁生》的学生娃娃身上,和他们发表在《北京青年报》的文章中,我看到对生命和过程的注视,对意义和价值的探问,和他们对地坛美学意象的理解。

地坛于史铁生非常重要。他从辽阔的黄土地走进地坛,又在这里,从人质意义上的文学创作,走进了更为辽阔的独立意义上的“写作之夜”。亦即从世俗意义上苦难的现实世界,走进哲学意义上自由的可能世界。地坛是他这种生命转型的象征,因此成为他情感和精神的美学意象。


学生演员展演话剧《史铁生》

话剧《史铁生》在舞台上保留了史铁生前期作品《我之舞》中的一个细节。老孟对铁生说,路在地坛里,走进了一个球,球是空的,刚进去什么也看不见,点了把火在手里一摇,就再也看不到边儿了。无边无际,无边无际……“里头比外头大”。十几年后,铁生在《病隙碎笔》中谈到他“调头向里”的写作,还是这样说:“里面竟然比外面辽阔,比外面自由。”《我之舞》里对地坛的神话般想象,告诉我们,那时的史铁生,已看到内在的自由可能,向“里面”寻找自我、思考存在了。

铁生说自己的孤独寻找:“白昼的清晰是有限的,黑夜却漫长,尤其那心流遭遇的黑夜更是辽阔无边。”尼采也说过:“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荣格说只在夜里对自己的灵魂讲话,因为“能够进入到自己的黑暗中的人,他就来到真光。”史铁生向“里面”看到的辽阔,和荣格一样。荣格说向外看到的是远山,向内则把近看成遥远,“内在世界像外在世界一样无边无际。”

史铁生与尼采与荣格在夜晚相遇。为什么都是夜晚?我想,他们是相遇在同样的“写作之夜”。白天的边际限制了存在的可能性,而夜晚的无边无际,使精神世界不受时代的限制和强迫,没有外在的干扰,可以看向内在的可能、灵魂的世界。铁生说外在:“谣言般的舆论让我们陷于实际,让我们在白昼的魔法中闭目塞听不敢妄为。白昼是一种魔法,一种符咒,让僵死的规则畅行无阻,让实际消磨掉神奇。”他说:“因而我盼望夜晚,盼望黑夜,盼望寂静中自由的到来。”

史铁生,尼采,荣格,他们几人所写,不是文学性文字的巧合,而是哲学性思考的同质,维度的相同。在那样的维度上,人独立地活出自己的生命,成为自己的创造者。荣格说是“通过自己的灵魂成为内在世界多维本质的一部分”,海德格尔说是深层内在的本真存在。荣格说,人类通过身体和灵魂,生活在外在和内在两个世界中,愚蠢的人才生活在一个世界。像铁生这样不愚蠢的人,少之又少。铁生对内在世界的表述是:“当白昼的一切明智与迷障都消散了以后,黑夜要你用另一种眼睛看这世界。” 


学生演员展演话剧《史铁生》

话剧《史铁生》结尾的台词“可你,是不死的”,使我深深触动。为什么?铁生说,一切尘世之名都可以磨灭,而“我”不死。生命的每一次死,都是“我”的一次迁徙。如果没有死,生命像星球那样无限,也就没有了“我”,永不完整。时间使生命得以有限而完整,使人成为走向死的存在,生死形影相随。那些迁徙,可以看作是个体生命从物质世俗的限制和压力中最终脱离,进入空间无限和深不可测,结束一生的种种苦难,包括不独立不自由。这种脱离限制,被世人恰当地称为解脱。而“我”是脱离共在沉沦的一切束缚、先行到死的本真生命,是海德格尔的超越性的此在,或荣格定义灵魂的“精神世界中的原我”。于是向死而在成为“我”的自由存在。荣格说,若想征服死,必须让死活过来。这是超越。希米因此在铁生离去后说:“让‘死’活下去。”

时代认可的道德和价值,影响和制约人格。因为意识让我们保持区别、辨别、模仿和理性的能力,形成我们活在当下的人格面具,非本真。理性给我们很多目的,目的都成为我们的局限。把群体心理的一些东西当成自己个体心灵的内容,才可以适应外在,不异于人。于是,或逢迎效忠,得意犬马;或热衷喧嚣,陶醉时尚;或闭塞视听,岁月静好。

人类在生命的迁徙中与过去连接,从未中断,遥远的信仰、原始的宗教,无数个人的经验,积淀成人类的普遍精神。那不是辩证法循环论的窠臼,而是时间性的过程。荣格名之为集体无意识。集体无意识从不是指集体被洗脑,而是指存储在人类个体心灵最深处,万千年间无数人代代传承,在自然、社会和信仰中,历史积淀而成的深刻精神。即有害怕黑暗和猛兽的天生恐惧,也有深具同情和悲悯的爱愿情怀,更有追寻超越和救赎的宗教精神。这是人有别于其他物种的根本所在。

人在苦难和绝望中激活集体无意识,会追问生命在天地间的位置,和神在宇宙中的意义,用感悟和非理性的能力,在无意识的升华中找到本真的存在。在那里,人类深度收藏的不灭精神中,储藏着创造力。康德称之为先验想象力,海德格尔说那是感性和知性的来源,是具有起源性质的人的最根本能力。为什么史铁生已去世很久,却好像老友总在身边,轻轻述说感动长者,深深思考打动青年?因为那是摘掉面具的真实人格,人类精神的创造能力。


学生演员谢幕

在一心建构宏大秩序的理性时代,史铁生却用文字抒写神话般的想象,以个体之力,把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集体无意识,转换成与我们交流的思想,整合进世俗的意识,提供出拯救的价值。他引用过的“集体记忆”一词,也是对人类在另一个维度存储美好和神圣记忆的命名。海德格尔哲学对此还论述为时间本质中的内部超越性。如果没有这种个体精神维度的存在,最喜欢在物种内部争斗杀戮一统天下的人性,还不如能自觉维持种群平衡的动物性。

天空旷野,尘世白昼,万物都在随机分化,亿万年不止。分化所对抗的是原始的同一,呈现集体向个体分化的永恒过程,成为万物的本质。荣格称之为“个体化原则”,多样性即来自个体化。人格的个体化是通过集体无意识向意识整合而脱离群体心理的过程。从普遍性分化,形成个体性自由存在,从而选择可能性。即,个体化是分化过程,是人类个体找到“精神世界中自己的原我”,终结模仿功能,发展自由独立人格的过程。我想,史铁生的生命,便是这么一个个体化过程。

个体化不是目的,而是生命的路,那个永恒过程。或如话剧《史铁生》中引铁生的话说:“过程就是目的……我们唯一具有的就是过程。”如果有目的有终点,过程就断掉了。目的是外在的模仿和设定,是对可能性的拒斥,对生命自由的排斥。荣格说:“通往真理的道路只向那些没有目的的人开放。”个体化是真正的救赎,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去实现的救赎。它通往存在之路。

在时代使命强大而独立思想面临死亡的危险之中,可能性让我们不会万念俱灰。历史使命只服务于整体建构的白日蓝图,集体意义崇高,个人微不足道。可是蓝图最大画出的是梦想的边界,仰望星空却无边无际,全是自由的可能。心里终结外在统治,思想因此不会死亡。所以,在话剧《史铁生》演出剧场中,在此起彼伏的孩子们的声音中,我被“可你,是不死的”这句话深深触动。

史铁生朗诵会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视频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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