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战太平》：“某伶能动《战太平》，则其功力亦必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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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派靠把戏有《定军山》、《阳平关》、《珠帘寨》、《镇潭州》及《战太平》等。就中以《战太平》一剧为唯一重头好戏。故晚近一般谭余派老生莫不以一动此剧为荣，观众之心理亦大都以为某伶能动《战太平》，则其功力亦必不弱。

　实则此剧之难演犹不在功力之厚薄，而在于演者之气魄与精神之有无也。功力可以死练，精神气魄似非死练可得，以其纯发乎内心，是知识与性灵的一种结晶，是以演此者徒凭口传心授下功死练，而缺乏心智的修养与性灵的表现则不为功也。

　此剧叙述明初忠臣花云尽忠史迹，至为壮烈，情节紧凑，结构严密，且文字亦甚清通，编制之优为旧剧中所仅见。其描写花云英武不屈之个性，至为深刻动人，并将全剧写成一团杀气，始终在“金戈铁马”的紧张气氛中推进。所以演者之精神如果散乱，气魄如果单薄，即不能有慷慨激昂之表演，则此剧亦必奄无生气矣！

李少春之《战太平》

　自金殿议战起至中箭自刎止，此剧共分十七场，花云上场凡十二，由蟒而靠而箭衣，间唱于打，间打于唱，演者无片刻可息。论身上功夫则有起霸、开打（所用兵器有单枪双刀两种）、抢背、甩发等等。论唱则有西皮，有二黄，有摇板、原板、流水、快板等等。且又有人辰、衣砌、江阳、发花等辙口之分，设歌者五音不全（每有江阳音佳者，而衣砌音暗闷之病）则缺点立现。加以此剧高音特多，二黄中如：“齐眉盖顶”，“得胜饮”，“扫荡烟尘”等句是，西皮中如“叫花安，这一足哇”（哇字之音不但高足，且须炸口而出），“你是谁家疯婆女，“哗喇喇号炮一声响”，“盖世英雄遭毒手”等句是。又有嘎调二处：一为“号炮一响惊天地”之“炮”字（余派有不使嘎调改唱高音者）；另一为“站的是你老爷将花云”之“是”字（按高音与嘎调有别，有人以为“齐眉盖顶”，“将花云”，“英雄遭毒手”等句为嘎调实误）。更有三处非有充足之脑后音不为功，如“撩铠甲且把二堂进”“进”字下之低腔，“站的是你老爷将花云”“云”字之高腔，及“号炮一响惊天地”“地”字下之高音等是。

杨宝森之《战太平》

　此剧之难演难唱，上所述者犹不过择其荦荦大者，其难固不止于此也。是以技艺未至相当境界或不胜累重而有自知之明者，决不敢轻举妄动，如小冬、宝森、啸伯等人，始终未敢一露，斯亦保名之道也。是以此戏虽好而演者不众，自谭以后，群推叔岩为第一，然吾未敢下评，因未曾聆之耳。

　菊朋虽亦擅此且不时贴演，亦以气魄单薄未能表达花云之悲壮激昂情绪而见拙于当时，即武功亦差。至于时下靠把老生擅此值得一提者，仅谭富英、李少春、贯大元、陈大几人而已。简论此四人演此各有所长，谭以嗓胜（仅嘎调稍差），李以武功胜，贯以平稳胜，陈则以精神气魄胜。四人亦各有所短，谭病精神散漫，李病雕琢气重，贯病凡俗平庸，陈则病烟火未除。然舍此数人，余者尚未敢论评。

　第一时期（约当民二十左右）在南方剧坛，几无人演《战太平》（北方亦沦此剧为开场戏——至今犹然）。后有票友陈大、许良臣辈不时露演此剧，乃渐唱渐红。自少春以“余氏亲授”号召演于上海天蟾后，此剧愈趋白热化。未几陈大下海，亦演于天蟾，且亦以此剧为“撒手锏”，曾有连贴三天三满之记录。浸至最近，海派老生周信芳、林树森、高百岁辈甚至坤角张文涓等亦大动此剧，此固不免有投机之嫌，要亦为此剧之受人欢迎，有以造成若是之高热情况也。然在北方此剧既久列开场，角儿又不常贴演，观众对之印象遂日益淡漠焉。殊不知开场之《战太平》以劣角充演，裁头去尾，偷工减料，早已面目全非矣，盖好剧本犹须好演员演之也。自华乐开幕后，少春虽尝两演此剧于该园，然上座还逊于《金钱豹》、《美猴王》等戏。

李少春之《战太平》

　富英亦已久未演此，大元似已作退休之想。陈大北来后，即以此剧打炮于长安，其后在天津中国及自津归来在三庆园又各演一次，成绩以最后一次为最佳，然上座亦最差，据笔者所知只五百人，可见京中人士对此远不若《探母》、《红鬃烈马》等戏之熟悉而深感兴趣也。此盖由于京中角儿演者过少故不能普遍风行，然一般观众欣赏戏剧之水准高下过于不齐，也系实事也。

（《立言画刊》1944年第28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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