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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小说:美乐火锅店(完整修订版)

老万 老万故事会
2024-08-23

按:这篇小小说今年七月分两次发表在我的公众号老万故事会上。合并一下方便大家阅读转发,顺便做了一点小修正,同时附上英文版。圣诞节快到了,正应了小说中的季节。大家节日快乐!



上篇:奥莉薇娅⋅李,华盛顿大学学生,美乐火锅店服务生



西雅图唐人街的东头有条南景街(South King Street),街上有座亚洲博物馆,常年以李小龙做主题。那儿还有一家台式火锅店叫美乐,我爸妈20年前来西雅图时它就在那里了,不知道开了多久。去年我高中毕业,考上华盛顿大学,离这里不远。经朋友介绍,我每个星期天下午来这家火锅店打工,做兼职服务生。


这是一家自助火锅,30美元一位吃到饱。不像做炒菜的餐馆,客人有时会提出一些口味的要求,这里一切都是标准流程化的操作,对服务生要求不高。我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领座、给客人端茶倒水和帮点餐。


我的工资是每小时五美元,不到法定最低线,但是有小费,一晚上起码十几台客人,每台小费少则几块,多则一二十。这样每个周末能有一百多美元收入,对我上大学的开销也是不小的帮助。而且,上满 4 个小时还管一顿饭。


第一天上班,先去见老板娘茱莉。她是台湾人,五十多岁,一副干练的样子。


茱莉先简单交代了一些基本要求,又让我观察一会儿其他服务生。


“我们这家店开的年头久了,很多都是熟客。”茱莉在我观察的时候补充道。“多几次你就认识他们了。你要是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们会很高兴,小费也会多一些。但是记住一点,除非客人主动说,不要打听他们的隐私,哪怕你跟他们已经很熟了。”


“好的,知道了。”


“那好,你可以开始做了。有什么不懂的问大卫。”


大卫姓王,是这里的领班。


大卫告诉我,每个星期天晚上会有一对老夫妇来涮肉,他们是这里的老顾客了。那位老太太光看不吃,不用算钱。通常这是不允许的,因为自助火锅店的规矩是进来一位算一位,但这是特殊情况,大卫让我记住。


嗯,我倒要看一看,他们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要为他们破例。


晚餐从 5 点开始。6 点刚过,一对老年夫妇走进了店门。男的是白人,看样子有80多岁了,拄一根拐杖。灰色大衣里面,微胖的身体动起来有些吃力的样子。老太太是亚裔,年轻一些,五官很精致,比她先生低一头,服饰很普通但是合体,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儿。只是她目光空荡,好像聚焦在很远的地方,看人的时候感觉不像在看你,是看着你身后的空气,这种感觉让人不是很舒服。


大卫招手把我叫过去,轻轻说:“就是他们。”


我把他们俩带到靠里边的一张桌子坐下。老先生说:“你好,我叫德尼斯。以前在这里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我笑了笑:“我周末在这里兼职,今天刚开始上班。”


德尼斯说:“哦是吗?很高兴认识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我叫奥莉薇娅,大卫跟我都交代过了,就一份,对吧?”


德尼斯说:“对的奥莉薇娅,我太太不要吃东西,一杯水就行。”


我说好的,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冰水,又加了一壶热茶。


老太太听着我和德尼斯对话,一言不发。好像是看见了我眼里的疑问,德尼斯跟我说:“她叫露西,不爱说话。”我忙说:“没关系的,请问你今天想点些什么?”


德尼斯没有看菜单,流利地说:“番茄三鲜锅底,一份羊肩,一份肥牛,白菜、豆腐、金针菇、南瓜、粉丝都来一些,谢谢你!”


对面坐着的露西眼睛还是空洞洞的,好像人不在这里。但这是他们家的事情,我不便多问。


给其他客人端茶倒水的间歇,我不时好奇地看一看他们这桌。


德尼斯慢慢悠悠地涮着肉,吃起来有些费劲的样子。是啊,八十多岁的老人吃这么多肉行吗?


过了一会儿,德尼斯向我招手。我过去,他说:“奥莉薇娅,不好意思,你能给我再拿一些餐巾纸吗?”


我说:“没问题!”给了他递过去三大张纸巾。德尼斯擦了一下头顶的汗,他的脸色比进门时已经泛红了不少。我看见露西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泽,先前僵硬的表情开始柔和起来,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我离开他们身边的时候,露西向德尼斯伸出手,德尼斯拉起她的手,笑着说着什么,露西也不时微笑回应,眼睛含情脉脉,就像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那一天德尼斯和露西在店里呆了很久,快打烊了才结账,两大盘肉和那些配菜居然被他一个人吃光了。一共三十多块钱的餐费,他给了20美元小费。我说:“谢谢,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德尼斯说:“奥莉薇娅,谢谢你的服务,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以后还要你多关照。”


他缓缓站起身,从椅子靠背上拿起露西的围巾替她围好。露西挽着德尼斯的胳膊,头靠在德尼斯肩膀旁边,脸上飞着红霞,眼睛顾盼生辉,和刚进来时判若两人。美乐火锅难道有魔法?


下一个周末,我又回来上班。六点钟,德尼斯和露西又来了,和上次一样,坐下来一段时间过后,德尼斯变得谈笑风生,露西的表情也变得生动,不时发出笑声。我甚至看得见她脸上泛起的羞涩。走的时候,两人亲昵的样子就像在热恋。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他们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准时出现。我已经习惯了。每次去美乐火锅店,我想的都是:又要去看德尼斯和露西秀恩爱了。


十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六点过了,德尼斯和露西没有出现。我想他们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到了六点半,他们还是没有来,七点也没有。后来我忙起来,慢慢地把他俩的事情甩到了脑后,到下班时才想起来他们整个晚上都没有来过。因为以前偶尔也有这种情况,我没有在意。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看见他们俩。我意识到是有些什么事情了,就去问大卫:德尼斯和露西怎么不来了?


大卫正在和头发染成银色的女招待吉安娜开玩笑。吉安娜比我大几岁,上个月跟她男朋友分了,我看大卫对她有意思,每次吉安娜上班时他话就特别多。


大卫听了我的问话,耸了耸肩,说他也不知道,大概生病了吧,毕竟上年纪的人了,身体也不太好。


我心想是啊,上次看到他们已经是步履蹒跚,以后来的时候恐怕是越来越少了。


虽然他们已经是熟客了,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上班第一天培训的时候,老板娘交代的不要打听客人隐私,我一直还记得的。大卫也一样,所以,我没办法联系上他们,只好把疑问压在心里,祈望他们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感恩节到了又走了,德尼斯他们还是没有出现过。我几乎不再去想他们。最近功课不轻松,我还有很多事需要打理,德尼斯和露西就像我生命里的其他过客一样,慢慢地淡去了。


圣诞夜,很多餐馆都关门了,美乐火锅和其它中餐馆一样还是开着的。本来我不当班,老板娘打电话给我说吉安娜临时有事不能来,问我能不能顶一下。我知道这段时间吉安娜跟大卫打得火热,肯定是过二人世界去了。


反正学校放假了没事,我就答应了。老板娘连声谢谢,说今天额外有 100 美元的奖励。


店里生意不错,不少年轻的情侣,都是平安夜懒得做饭的。我想今天应该能挣不少小费,还是很划算的。


八点多,天已经黑了,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门开了,吹进来一股寒风,让人不由自主打个冷战。一支手杖先进门,然后跟进来一位老人,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我一看,愣了。是德尼斯!


我兴奋地迎过去,说德尼斯你好,好久不见啊,你还好吗?露西怎么没有来?


德尼斯也愣了一下:“哦,奥莉薇娅!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碰到你。今天就我一个人。“


我不好多问什么,给德尼斯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问今天要点什么。德尼斯想了一下,说就跟往常一样。我说好的,马上就回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冰水。因为每次泡的热茶都是露西一个人喝,我就没有上茶。


正要走,德尼斯叫住我:“等一等,能给我泡壶茶吗?”


我忙说对不起,马上回前台拿来茶壶泡上。


汤底和配菜上来了。两大盘羊肉和牛肉堆在德尼斯面前。他开始涮肉。好像他吃得很艰难,每一口都要停下来,望着对面呆呆地出神,好像在想心事。


慢慢地,店里的人少了,德尼斯面前的肉才下去小半盘。我过去问:“德尼斯,需要什么吗?”


他说:“哦,奥莉薇娅,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不需要,什么都好。”


我说:“好的,那你有事就叫我。”去其它桌忙活了。


打烊的时间快到了,除了德尼斯,最后一桌客人也结账了。其他服务生陆续走了,工作人员只剩我和茱莉。我算了一下,今天加上圣诞特别奖金,能挣三百多块呢,太棒了。


我跟德尼斯算是老相识了,大过节的把老主顾赶走也不合适。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想了想,跟茱莉说她先回家,我陪德尼斯吃完再走。茱莉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圣诞快乐,像我这么好心的女孩子会有好报的。她儿子媳妇一家从外州回来过节,等她回家,要不就可以留下来替我了。


我说:“茱莉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给我涨工资才是正理。”


茱莉哈哈一笑,说:“华大的学生好精,你们才看不上这里的工资,都是冲小费来的,要涨给客人说去。”


茱莉走了,我锁好店门,挂上 closed 的牌子,走到德尼斯的桌子边上,说德尼斯你慢慢吃,我没事,等你吃完了再走。


德尼斯四下看了一看,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奥莉薇娅,对不起我想我是真的走神了,没有注意到你们都关门了。我还是走吧!”


我说:“真的没关系。我也没其它安排,现在才十点多。今天露西没有来,我可以陪你聊几句,免得无聊。”


我看到德尼斯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不再坚持,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在他对面坐下了。


德尼斯犹豫了一下,说:“奥莉薇娅,谢谢你这么好心。刚才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露西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下篇:德尼斯⋅威廉姆斯,退役美军飞行员,美乐火锅店常客



圣诞夜,我坐在西雅图唐人街的美乐火锅店里,和往常一样涮着肉。这是我处理完一个月前那件事后第一次出门。


时间过得真快,一不注意饭馆都关门了。唉,上了年纪反应就是迟钝。


还好服务生奥莉薇娅好心,要陪我聊天,让我把饭吃完。


我想了想,给她讲讲我和露西的故事吧。我的朋友都比我先走了,我也不想把故事带到坟墓里。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美国空军第 405 远征联队服役,是 F-100D 超级军刀战斗机的飞行员。1966年春天,我被派驻台湾,在台南空军基地呆了一年半。

刚到台湾,一切都新鲜,每到周末,我都挎个相机在驻地四周闲逛,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拍下来。

到台湾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在海安路拍街景,那里有不少食铺。经过一家叫汕头意面的小馆子,我看见里面挤满了食客,好多人把头埋在巨大的汤碗里,老板小二跑上跑下忙个不停。我觉得有意思,就拍了两张。

这时一位身材袅娜的漂亮女生从店门口走过。她穿着绿色的旗袍,脚上却是一双拖鞋,走路的节奏不紧不慢。我觉得如果给她拍一张背影效果一定不错,于是跟在她身后。

她在前面走着,我在离她大概有六七码的地方,选好角度拍了一张。除了这女孩,镜头里还有四周商铺五色斑斓的招牌和两条街外水仙宫门口络绎的人群。

听到相机的咔嚓声,她转过头来,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向我走过来,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就是拍张相片。她有些生气,问为什么拍她,知不知道这样不礼貌。

我跟她解释,我无意冒犯,就是觉得她的背影很美想记录下来,照片洗出来了可以送她一张。

她说:“我不要你的相片,你把菲林拉出来。”

我这时耍了个心眼,说相机里还有我们工作的照片,不能曝光。她又问:“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拍照?”

我说:“小姐,是我不对。我现在请求你允许我给你拍照可以吗?”

她笑了:“没想到你这个美国兵这么难缠。”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生气的时候好看,这是我见过的世上最美丽的笑。我一下子就迷上了她的两个小酒窝。我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的酒窝。它们很可爱。”

她把酒窝(dimples)听成了寺庙(temples),问我是要去水仙宫吗?

这回我笑了,说:“小姐,要是你去,我就去。我这样冒失给你拍照,是我不对。请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让我真诚地向你道歉,陪你去水仙宫或者哪里都行。我叫德尼斯,是空军基地的飞行员。”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个来回,想了一想,给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答复:

“你要是现在没事,陪我走走也行。”

那一天我们逛了水仙宫,还一起喝了茶,聊了好多。她说她叫露西,在国立台南大学念教育,三年级了。她告诉我学校里的事,讲她爱唱的台语歌和那一年首发唱片的翁倩玉。虽然我们相差八岁,我很喜欢听她讲话。

我那天像是喜剧演员梅尔⋅布鲁克斯(Mel Brooks)附体,妙语连珠,讲起小时候在德州农场骑马干过的淘气勾当和部队里作弄同僚的趣事,逗得她哈哈大笑。我问了她在学校的住址,原来离我们基地不到 5 公里。我说:“好,下个礼拜我休假,再去找你。”

就这样我们俩开始了交往,一年后,我要调回美国了。走的时候我说:“等我,你毕业的时候我回来娶你。”


“后来呢?”奥莉薇娅好奇地问。


我喝了一口冰水,继续我的故事。


回到美国,我马上跟长官申请和露西结婚。半年后申请批下来了,露西也大学毕业。我飞去台湾办了结婚手续,带着她来了美国。一开始我们住在路易斯安那,我在那里服役。后来我退役了。因为露西的原因,我们搬来了西雅图。这里有她熟悉的华人圈子。

在台湾的时候,露西带我吃各种中国美食。我最喜欢的是台湾的火锅。露西喜欢做饭,给我做过好多好吃的。到了美国,她也经常在家里准备火锅。对我来说是过美食瘾,对她来说更多是一种对乡愁的慰藉。

四年多前,我发现露西的记性变得有点不太好,有两次出门办事忘了回家的路。还有一次,她望着我,问我是谁,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才知道她有时认不出我了。

我赶紧带她去看大夫。大夫说她得了老年痴呆症。这种病,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好转,所有生命中熟悉的事都会慢慢忘掉。她余生会活在一片越来越浓的迷雾之中,看不清自己的过去,连最亲近的人也想不起来是谁。

这让我非常悲伤。露西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想这样跟她分别。

露西的病情渐渐恶化,认不得我的时候越来越多。她经常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有时她会拿着我们在台湾一起拍的照片,指着上面那个穿制服的年轻男子,说这是她的先生,叫德尼斯,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能不能帮她找一找。


我打开钱包,掏出那张黑白照片给奥莉薇娅看。照片上,年轻的露西一卷长发披肩,眸子闪亮,青春靓丽。我和她站在一家小饭馆前面,笑得那么开心。饭馆的牌子上写着“汕头意面”。


奥莉薇娅一眼认出了露西,说她笑起来跟年轻时一样。


我小心把照片放回钱包,继续我的讲述。


我难以接受这样的变化。有一天我发现,露西在重复和我一起做过的有些事情时会短暂地想起我是谁。比如看到我吃火锅的时候,露西会回来。她能把我涮牛肉时满头大汗的样子跟我联系到一起。如果这时候我跟她讲以前的事,她好多还能记得。

自从知道了这个秘密,差不多每个星期天她吃完晚饭我都会带她来这家火锅店。她已经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伙食了,只能看着我。其实我的医生也告诫我,健康状况不允许我再吃牛羊肉。但只有在我涮肉的时候,露西才能慢慢记起我就是她照片上的男朋友。

所以我每次都点这么多,我想尽量留住时间。不,我是想把时间拉到从前,让露西回到年轻的时候。


“哦,原来是这样。”奥莉薇娅感叹道。


我快讲不下去了,停下来好一会儿。


两个多月前,露西病重了,无法下床,我在医院里陪了她一个月,她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她走了以后,我看过去的照片,有时会忘了她已经不在了。我想得最多的是在台湾和她相识那段时间,还有这家火锅店。这里有我这几年最美好的回忆。

我想忘了这些回忆,忘了生命里有过露西,但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的身体也不行了,大夫说我要是像前段时间一样不节制饮食,恐怕我的心脏不会再为我工作两年。

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这辈子去过不少地方,做了很多事,在地球另一端认识了我最爱的女孩,她陪了我这么多年。虽然她走的时候已经不认得我了,但她心里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来。

今天我回到这里,只是想把这些过往再感受一遍。我觉得我的小露西就坐在面前,现在你坐的这个位置。我想着她还在看着我,听我讲那些故事和笑话。


雪停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奥莉薇娅听出了神,不作声。


我掏出手机叫了 Uber,说结账吧,她才回过神来,打出账单。圣诞节期间提价五块,再加税一共 38.6 美元。


我戴上老花镜,在小费一栏填上了 500。


奥莉薇娅捂住嘴,说天哪,这太多了。


我说:“不,我要谢谢你听我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奥莉薇娅。真的很高兴今天碰到你当班。你是个善良的女孩,祝你幸福。”


奥莉薇娅问:“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摇了摇头。我想是不会了。露西走了,我今天是向过去一年多的生活告个别,告别完,我的心事就了结了。下一次,该是我和她相见了。


奥莉薇娅把桌子上的碗碟收好。手机响了,我的 Uber 已经到了门外。她扶我站起来,打开餐馆门,又搀着我出了门。


南景街已经被新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这是露西的世界。街对面,一对年轻的情侣笑着在打雪仗。


我上了 Uber,向奥莉薇娅挥挥手:“再见,奥莉薇娅,圣诞快乐!”


她也挥挥手:“圣诞快乐,德尼斯!保重!”


车开动了,卷起一团团积雪。我转过头,看着奥莉薇娅一点点变小,看不见了。我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看见了那张照片,上面的我和露西那么年轻,他们笑着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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