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旅程|一味霸悍的潘天寿
湖畔导读
作为二十世纪最具声望的“四大家”之一,潘天寿(1897—1971)的画总有一种霸气侧露的感觉,吴昌硕一句“生铁窥太古,剑气毫毛吐”,是对他最生动的赞美。
他的作品,突破了传统文人的“淡”、“清”,多了一份丰富与强悍,展现出强烈的现代格调。
除了是一名出色的画家,潘天寿还有很多身份:
他是一位教育家,曾历任国立艺专校长、浙江美术学院院长等;
他是一位创新者,第一个将山水画构图引入花鸟画;
他是一位改革者,“中国人从事国画,如一意摹拟古人,无丝毫推陈出新,足以光宗耀祖是一笨子孙。”
他是一位艺术理论家,著有《中国绘画史》《听天阁画谈随笔》等。
请和湖畔问教一起,来了解潘天寿“霸悍”的艺术与人生。
教学——反对“中西融合”
潘天寿曾言:“我这一辈子,是个教书匠,画画只是副业。”
1928年被聘为国立艺术院中国画主任教授,自此,潘天寿一生都未曾离开,把人生中的半个世纪都投入到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事业。
▲《朝日艳芙蕖》潘天寿 华茂美术馆藏
当时,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激进的反传统思潮大行其道。在西风东渐,中国传统艺术遭受严重质疑的时刻,潘天寿所在的国立艺术院也未能免俗,以“中西融合”为办学理念,“西画”广受重视,“中国画”则备受冷落。据说,当时绘画系“西画”与“中国画”的课时比仅为20:4。
课时少,学生学习时间不够,就无法深入了解中国画之奥义,上课也就变成应付了,有了所谓的“磨墨派”,就是说,上课时间只够用来磨墨,墨磨好,正好下课。
对于这种情况,潘天寿很是着急和担忧,对中国绘画发展的前途和命运忧心忡忡。
1936年他重新修订《中国绘画史》,在自述中,他写到,“所以凡是有他自己生命的,都有立足在世界的资格,不容你以武力或资本等的势力屈服于排斥。但一般神经过敏的人,常常碰见异种族输入来的新奇东西,他们便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去奉行拜接他;艺术也当然不在例外。”
▲1963年潘天寿给国画系花鸟班学生上课
在潘天寿的不懈努力下,直到1939年,学校才实现了中西画分科教学,学生第一年普遍学习中国画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兼习山水、花鸟、人物,第二、三年分成山水、花鸟二专业授课。
到20世纪40年代,作为现代中国画教育体系的奠基者,潘天寿在为中国画争取世界地位,帮助学生建立文化自信的同时,也初步确立了他的个人创作风格。
▲《鹰石山花图》潘天寿
《鹰石山花图》是潘天寿艺术生涯的巅峰之作,也是他“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理念的最佳诠释。
创新——传统出新
面对“西画”的冲击,中国画大有式微之势。潘天寿认为,中国画必须为自己“正名”。
潘天寿认为,中国的绘画,“处于东方绘画统系中最高水平的地位”,与西方的绘画统系双峰并峙。中国人从事中国画,更须有“新新不已”的精神,如“无丝毫推陈出新,足以光宗耀祖者,是一笨子孙”。
如何“正名”?唯有“创新”。
潘天寿常说,“荒山乱石,幽草闲花,虽无特殊平凡之同,慧心妙手者得之尽成极品。”可见,创新的前提在于“慧心、妙手”。
▲《幽兰图》潘天寿 华茂美术馆藏
从构图来看
潘天寿突破山水与花鸟画的题材界限,将山水花鸟画相结合,创造出现代性分割的平面构图。
从运笔来看
他以强其骨的笔法与装饰性的淡雅色彩营造了中国画的意境美。他提出:中国绘画以线为核心,“线则须有骨力”。
从中西绘画创作对比来看
潘天寿认为,“中国画以轮廓线表现对象的体感质感,以线的转折、线的组合来表达对象形体,并通过观者想象的补充来造成立体的感觉。这种表达方法与西洋传统画法是不大相同的,但表达对象感情的作用是相同的。
▲《竹石图》潘天寿 华茂美术馆藏
从绘画理论来看
潘天寿尤其强调“诗、书、画、印”的完美结合,他将画事提升到学术的高度, 沉浸于中国画的创新中,并对其进行了大量的理论总结,包括用笔、用墨、用色、布置、印章、指墨画与题款等。
对潘天寿而言,无论是传统的绘画内容或现代的表现形式,都只是文化思想的载体,中国画的根本在于对人品和修养的塑造,他结合鲜活的生活,以奔放的笔墨,磅礴的气势,创作了一大批作品,引领了现代中国画“传统出新”之路。
从师——边纳边吐
佛家有个说法:“识不过师,不堪为徒。”
潘天寿和齐白石与黄宾虹一样,没有从师于某一著名的大家,也是博采众家,集诗、书、画、印为一,用自己的天赋、气质和后天的阅历,打开一片天地。
不过,在潘天寿的成长道路上,也与两位大师有过亲密接触。
▲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钟楼及庭院
1915年潘天寿入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当时,从日本专学画回国的李叔同教授人体写生课。对于西画,潘天寿始终爱不起来,他觉得西画要求形象准确,光线阴暗真实,感觉受到拘束,因此主要以自学为主。
但李叔同的眼界和艺格对潘天寿的影响很大。
1920年夏,潘天寿毕业,李叔同赠偈语一首:“学无古人,法无一可;竟似古人,何处着我?”这与潘天寿的强烈个性气质完全相契,看来李叔同还是很懂这个学生的。
1923年,潘天寿与吴昌硕相识,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吴昌硕曾评价青年潘天寿的作品——惊天地怪见落笔,巷语街谈总入诗。
但欣赏之余,也担心他笔路险绝,易入危途,在赠给他的一首长诗中写道:“只恐荆棘丛中行太速,一跌须防堕深谷”。
▲《松鹰》1948年作 中国美术馆藏
吴昌硕的点拨,让潘天寿意识到中国画光靠天份纵横挥洒终不能长远,因此他从吴昌硕画法入手,从笔墨、构图、意境各方面加以揣摩。加强了对传统的钻研,但潘天寿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基本选择。
因此才有吴昌硕那句著名的评价,“阿寿的画有自家面目,这就好......阿寿学我最像,跳开去又离开我最远,大器也。”
潘天寿对传统下的功夫很深,各家之所长,他都有所吸收与研究。但绝不是一味吸收、模仿,他学习的特点是,边纳边吐,总以自己的强悍个性和与众不同的心理素质把它们消化,把那些异己的因素排掉,不被种种传统因素所淹没和改造。
潘天寿的艺术博采众长,最终形成了极具特色的个人风格。不仅笔墨苍古、凝炼老辣,而且大气磅礴,雄浑奇崛,具有慑人心魄的力量感和现代结构美。
气势——一味霸悍
历史不断证明,当带着超前审美的新事物出现的时候,不解和被冷落是注定的命运。黄宾虹的作品被世人冷落了近半个世纪,就是最好的证明。
潘天寿最强烈的个人风格当属“霸悍”。他的画风沉雄奇险,苍古高华,作品气场强大,让人远远看见就心存敬畏。
当他“霸悍”风格作品面世的时候,吴昌硕很是为他忧心,“一跌须防堕深谷,寿乎寿乎愁尔独”。吴昌硕担心的正是潘天寿的作品会令世人不解、从而遭到冷落、嘲笑,甚至埋没。
但潘天寿对自己的风格是自信的,甚至是自负的。他曾说,“学习要谦虚,作画要自负,要大胆,要憋着气抓住重点,从大处、高处、新奇处涉想。所贵取法乎上,而不是墨守成规,师古自缚。”
▲《灵岩涧一角》1955年 中国美术馆藏
潘天寿主张花鸟画的布置,应以势为主,至于布置的方法,他认为是以“搜尽奇峰打草稿”,选奇峰配奇峰,即以奇配奇,出奇制胜。
潘天寿最反对琐琐屑屑平平板板的作品,他爱“造险”,也善“造险”。
潘天寿构图,常常大胆画出一块巨型盘石,使之几乎填塞了整个画面,这种构图使人觉得已入险境,无法收拾,然后,在某些地方点缀一些山花野草或禽鸟虫畜,随机应变转危为安,画面不但平衡,还能获得一种与众不同的新奇意境。
在潘天寿的作品中,除了能看到意境新奇的美感,还能感受到他超常的胆量和创造力。潘天寿剑出偏锋,另辟蹊径,独取“霸悍”两字,作为一生的艺术追求。
境界——奇而和
潘天寿对自己的艺术风格,有着很清醒的认识,“我想以奇取胜,一看使人惊动。以奇取胜,须先有奇异之秉赋,奇异之怀抱,奇异之学养,奇异之环境,然后能启发其奇异而成其奇异。世岂易得哉?”
的确:“霸悍”“奇险”的气势易得,但要在其中呈现恒久的和谐之美,谈何容易。
对于何为独特风格,潘天寿自己提出过三个标准,一要不同于西方绘画而有民族风格,二要不同于前人面目而有新的创获,三要经得起社会的评判和历史的考验而非一时哗众取宠。
▲《墨竹图》潘天寿 华茂美术馆藏
潘天寿做到了,他的“霸悍”艺术达到了“奇而和”的境界。
我们说潘天寿的艺术是“奇而和”,是说他“奇”为志趣,“和”为准则,“中”为方法——立奇达和,用中取和,形成一种和谐的表现形式。
如何才能达到“奇而和”的境界?通过潘天寿自己的话,我们可略知一二,“我落墨处黑,着眼处却在白”,正所谓“知白守黑”,注重笔外之笔,墨外之墨,意外之意,才铸就了一种使人惊动的霸悍的大和谐。
潘天寿
潘天寿(1897-1971) 原名天授,字大颐,号寿者。浙江宁海人。
早年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求学,得经亨颐、李叔同指导。1923年至上海,常请教于吴昌硕,受其器重。先后任教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新华艺术专科学校、昌明艺术专科学校等校,1928年起任杭州国立西湖艺术院国画系主任教授,长期从事美术教育事业,对现代中国画和书法教育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历任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浙江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美协浙江分会主席等职,并被苏联艺术科学院聘为名誉院士。
坐落于宁波的“华茂美术馆”藏有多幅潘天寿的重要作品。2020年,作为“东钱湖教育论坛”的一部分,全新落成的“浙江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也即将在宁波东钱湖畔开幕。在这座由葡萄牙著名建筑大师阿尔瓦罗·西扎设计的当代美术馆中,将展出潘天寿大师的多幅作品。
作者:思寰 排版: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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