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未泯： 神奇的九老奶（二）
童心未泯，湖北省巴东县金果坪乡十字路村人士。一个热爱写作，热爱家乡，热爱生活的年过半百的"草根文人"。
神奇的九老奶（一）▢ 童心未泯
九老奶家里的客人，来自四面八方。近的两三里，远的两三百里。
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她家总是这班走了那班又来了。
这些客人，有的是来找她看病的，有的是家里病人康复了，来感谢她，给她送礼的。
这不，张猎福正背着一背篓礼物，来找九老奶给他刚出生的儿子看病……
他家住在五峰县的黑山沟，二十岁时就和二台平的林家大姑娘林林结了婚。
林林和张猎福结婚后，十年不见她肚子里有动静，这可急坏了她的公公婆婆。
突然有一天，林林总觉得心烦，想呕吐却又没吐出什么来。婆婆见后心里明白，她知道儿媳妇这回肯定是有身孕了，高兴地整天合不拢嘴，就和张老头儿商量：我俩快要得孙娃儿哒的哦，你去找个石匠师傅来，把吊脚楼后边那块空地砌面坎子，填平后，到时有客人来，上下去厕所也方便些，等孙娃儿的嗄嘎舅舅姨儿来了，也有个宽敞地方走动。
早就盼望有个孙娃儿抱哈的张老头儿，听老伴儿一说，高兴地提着长长的大烟斗就奔熊石匠家去了。接来石匠师傅再找几个帮忙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吊脚楼后面的空地填上了，坝子一填平，还真宽敞气势了许多。
到了十月初八，林林分娩了，是一个大胖小子。张猎福全家高兴地忙里忙外，买烟买酒，还要去岳父母家报喜，让老人家约个吉日，再接亲戚朋友乡里邻里都来吃个饭，热闹热闹祝贺一番。
老岳父照着黄历上看了个吉日，冬月初八，刚好是这孩子满月的那天。张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冬月初八这天的到来。
识得几个字的岳父老林，给外孙宝儿取了一个名字叫张金。这小张金从一生下地就哭喊个不停，除非喊疲劳了，才得以安宁一会儿。日宵白夜地哭闹搞得张猎福家老少都疲惫不堪，找了几个有名气的医生来给孩子看病，也没有看出是什么症状，眼看着孩儿的身体一天天地瘦了，哭声也渐渐的弱了。全家人束手无策，没得办法，没满月的小张金就这样夭折了。
两年后，林林又生了一胎，也是个男婴，又瘦又弱小的娃儿，也是整日整夜地气哭气哭又不吃奶，林林的乳头放到他嘴里都不管用，几个医生同样找不出症状。十几天后，这娃儿哭的连气息都没有了。
一晃，张猎福夫妻俩三十有六了，林林又有了身孕。公公婆婆俩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有了笑颜，更是细心地照顾呵护，生怕林林有半点闪失。张猎福夜晚常常是梦里都笑醒好几回，对林林的体贴也更是无微不至。
初春，林林又临盆了。捡生（接生）的是林林娘家有名的梅香四婶儿，前三天张猎福专门去二台坪接来的。这四婶儿在方圆几十里捡生是有了名的，男婴女婴双包胎都记不清捡了多少个了。
那天林林突然感觉肚子疼，自己也知道肯定是要生了。她前脚刚过房门里时，梅香四婶儿就跟着进来了，还没来得及找来脚盆和剪刀什么的，就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梅香四婶儿都感到奇怪，这侄姑娘也太快了，生娃儿和鸡生蛋样的，我都没忙赢手脚。连忙剪掉脐带儿后，找来些干净的旧衣服，把婴儿包了起来。婆婆这时也进来护着林林上了床，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一大早就炖好的鸡汤，看着林林要她趁热喝了，补补身子把奶水也好发出来。
床上的婴儿哭个不停，声音越哭越急。梅香四婶儿告诉林林和婆婆说：“又是个放牛娃儿，看来脾气还不小勒。”
林林和婆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四婶儿问张猎福去哪儿了？婆婆告诉她儿子去金鸡口卖皮货去了。早晨一清早去的还没回来。
早饭过时张猎福回来了，人还在院坝坎下，四婶儿就高兴地告诉他说林林生了。他大步地跑进房屋，又听见婴儿的大哭声。
这娃儿又是整天哭喊不停，全家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公公婆婆愁眉苦脸的，心里总好像有一块石头压着。林林奶水充分，但娃儿就是不吃，含着奶头也哭个不停。梅香四婶儿把张猎福拉到一边给他说：“你到巴东乐群岩上那边去一趟，我前不久在邱家去捡生时，听别人说那边有一个九老奶蛮神。治好了很多人稀奇古怪的病。去把她接来给娃儿看哈嘛。”
张猎福忙点着头说道：“嗯，嗯，是的。我今儿在金鸡口去卖羊皮的时候，听那里很多人也在讲那个九老奶，说她整病灵的很，看一个好一个，还不收钱。也不知是真是假。”
公公婆婆和林林听张猎福说要去请医生，而且这次是在七八十里远的地方去找那个神奇的九老奶，心想不要钱的医生靠谱吗？但都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还是给张猎福收拾了鸡蛋、面条 、白酒和罐头一背篓礼物，让他明天早点去接九老奶。
张猎福睡到半夜，孩子的哭声使他再也睡不着觉了，爬起床来洗了一把脸，背着一背篓礼物，趁着月色出发了。
从家里到马家（金果坪原名）这段路他曾经走过两趟，依稀还有点印象。过支锁河时天已大亮，边走边问路边的人家去九老奶家走哪儿？有人告诉他去九老奶家怎么走怎么走，临末还说一句：“肯定又是去找她您儿看病去的呀。”张猎福答应一声：“嗯，是的。”
爬上了乐群岩，已经是人们吃早饭的时间了，他七问八问东弯西拐地终于来到了九老奶家里。
这九老奶六十多岁，长期病病疾疾的，她的身体瘦的像根干枯的木柴棍。针尖都难挑起一点肉来。见有人进来，就对背篓还没放下的张猎福说道：“你第一次到我这儿，我还没给你娃儿把病整好，礼物是不会要的，你背回去吧，等你今儿回去后，娃儿的病好了，你再来。”
九老奶咳嗽一阵之后，继续对张猎福说：“你回去吧，娃儿如果从今儿起不哭了，吃奶了，那你在三天之后，再到我这儿来一趟，我给你说个哈数（方法），照我说的去做，你娃儿的病就会彻底地好了。”
张猎福愣在那儿了，心想，我还没坐下来，她您儿就怎么知道我来是给娃儿求医的呢？礼物也不收，还不弄药就这么一说娃儿的病就能好了？他心里疑惑，坚持要九老奶收下礼物，可九老奶态度坚决。还生气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明白我的话呢，我说不收你的东西，这次就不收。快回去看看你的娃儿，不哭了病好了你再背好多来我都收下，这行了吧？”
张猎福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又往回走，他似乎像做梦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想法。这九老奶自己病的那样，怎么能治好别人的病呢？如果真有这么神，那我娃儿的病就会好了。
太阳快要靠到西边的山岭时，张猎福回到了家，他老妈见他又把一背篓东西背了回来，急忙问道：“你见到医生了吗？怎么又把东西背回来啦？弄药了吗？”
张猎福回答道：等会儿给您儿说，急切地问：“妈，娃儿好像没哭了？”
他老妈见他着急的样子，跟在儿子后面说道：“真奇怪，今儿早晨娃儿不闹不哭了，一个劲儿的吃奶，好乖好听话的。这会儿睡了还没醒呢！”
林林躺在床上，头上裹着头巾。娃儿就在她身边，睡得好香。房间的火盆里生着炭火，满屋都暖暖的。见张猎福进来 ，心疼地看着丈夫，告诉他：“娃儿睡着了，你也吃饭了早点休息，这一来回百多里路够累的。”
张猎福答应了一声，揭开被窝看了看熟睡的儿子，这时才觉得自己真有些累了。吃完老妈给他做的饭菜，洗了洗脚倒头就睡着了。
两三天里，娃儿的病真好了，不再急哭急哭了。整天吃了奶就睡觉。全家人都感到惊喜又惊讶！老妈子就和儿子儿媳妇儿商量着，再去九老奶家一趟，要好好感谢她。老妈子取下火炕上唯一的一只猪膀（猪脚），加上前几天的那一背篓礼物，叫张猎福给九老奶背去。林林也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双布鞋，交给他说：“这双鞋是我给妈做的，九老奶救了我儿子的命，对我们有恩，送给九老奶穿了，我再给妈又做一双。”
收拾了一冒脚（很多）的礼物，张猎福背着又去九老奶家的路上了。他知道去这条路上真的是太难走了，头一趟他就领教过，上上下下来回百多里，还要背着这多东西，真不敢想了。但是为了儿子的病好，九老奶还有哈数给他说呢，还是要坚持啊！
爬完了第一面坡，已经是大汗淋漓了，他靠在路边的田坎上歇一会儿，心里想着：我为何不把这些东西分两次背去呢，这样人多累呀！张猎福想着想着一不留神险些摔倒了，摞在背篓上面的一只猪膀，掉到路坎下的陡坡林子里去了。
他放下背篓，跳下坎去，在树林里好不容易找到了猪膀，转身爬到石坎边，抬头看见石坎上有一个石洞，心想背了那么多礼物，这只猪膀既然它不想跟我走，那就算了，顺手把猪膀往石洞里一塞，自言自语地说：”你不愿去，我就把你留在这儿，回来时把你带回去，让林林补充点儿营养。我也轻松点，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来到九老奶家，她家早已有了几个客人。不用问都是来看病的。九老奶告诉他，要想娃儿的病好彻底，你得下一番功夫。说他家吊脚楼后边原来是有一座坟的，几年前被你们用石头压住了他的棉被，如果不把这些压在上面的石头搬走，说不尽他还要来找你们不得安宁。你回去买些纸钱和香烛，把压在上面的石头搬走。我保证你娃儿吃的喝的无毛无病长的白白胖胖的。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去做没得错。
九老奶收下了张猎福背来的礼物。在他回去时又嘱咐再三，一定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待张猎福走出门的时候 ，九老奶又说道：“你回去记得把猪膀带回去呢，莫忘记在坡的哒哟。”
张猎福不好意思地只顾点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九老奶连这事都晓得，真是神奇哦！
回到家里，张猎福把一切都告诉父母和林林，他老妈狠狠的训斥了他一回。张老头儿听了儿子的这番话后，拍着自己脑袋说：“哎呀！我当年找熊石匠来，怎么就把那个家伙忘记了呢，真的是糊涂了，唉！”
原来在张老头儿的心里，还藏有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张老头儿回忆说：“那还是民国时期，家原本住在刘庄，我十六岁那年，父母就相继去世 ，一个人生活着。一天早晨，同上屋场的一个堂哥俩，在山里割草，突然听见屋里的狗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我俩好奇地都跑回家里去看，以为来了什么客人。哪里想到一回家就被几个当兵的差点儿逮住了。堂哥一把扯住我的手，就从坎上跳下，朝树林里飞奔。只听见身后人声和枪声乱七八糟的响，和他一口气跑了不知多远，才听不见后面的追喊声了。堂哥不敢停歇，他对我说，好险，差点儿被抓兵的捉了，怎么办？我想还能怎办，家里肯定不能呆了，逃呗！
就这样俩人从山崖上树林里翻过几座山后，来到了黑山沟后面的招风岩上，那段时间到处都有捉兵的，我们只能躲在山上岩洞里，除了有山泉水喝外，几天几夜没吃东西没睡好觉了。堂哥在逃跑的路上又受了伤，加上又饿又累，瘫软无力，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浑身和火样的烫人。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他趁天还未黑，慢慢地下山去。
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看见有户人家，我就把堂哥放下，这时我两眼冒着金星，感觉天旋地转地，好想睡一觉了。
等我醒来，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有位白发老娘守护在我的床前，她微笑着亲切地对我说道：“孩子，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她站起身来，背驼得很厉害。摸索着从火坑里扒出几个土豆，拨了皮后给我，我脑海中极力地搜索着，这该不会是做梦吧？但吃在嘴里的土豆香和眼前这位慈祥老大娘的笑容，证实这不是在做梦呀！
我告诉了她，我和堂哥俩的经历。老大娘也给我说，昨天夜晚，准备关厨房后门时，听见门外有叹气的声音，拿来油灯一看，地上躺着俩个衣裳破烂浑身酸臭的小伙子，她伸手探了探他俩 ，其中一个还有呼吸和心跳，那就是我。她连忙喊来老伴儿俩人将我拖抬到床上，安抚好之后，又在屋里找到了一床破棉絮 ，给没有了呼吸的堂哥盖在身上 。
我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 ，立即起身要下床去，她按住我的手又继续说，早上和老伴儿起来，俩人找来锄头，就在堂哥躺着的土坡下，挖了一个坑，给他裹上破棉絮后，埋了。
这老大娘和她老伴儿原来有两个儿子，自从被抓去当兵后就一直没有了音讯。俩老相依相伴地过着孤寂的苦日子，种着几亩薄田，守在这儿盼望着有一天，儿子能够活着回来，这辈子死也就瞑目了。
儿子没盼回来，却捡到了和堂哥躲兵的我，老大娘和她老伴儿就收留了我。后来又帮我娶了你妈妈。安葬了俩老后，几十年过去了，这事我从未告诉别人。九老奶是怎么知道的呢？
张老头儿讲完了他埋在肚里几十年的心酸事，一家人跟着他来到厨房后面的坝子边。在石坎边长满树木的草丛下，仔细地查看了好一会儿，指着一处给张猎福说：“应该就是这儿了。”
张猎福买来了草纸白酒和香烛，请来几个伙计，把那些石坎的石头都搬开，还真在石坎墙下用锄头刨出来了一堆黑色的腐烂物和尸骨。众人齐动手把那个土坑挖的再深一点后，把那些尸骨和腐烂物埋在土里，周围用石头又砌筑起来，背来一些土堆成了一座坟墓。
做完这些后，张猎福跪在坟前，点亮蜡烛，烧上纸钱。张老头儿拿起酒瓶，将酒在坟前倒洒了一个半圆圈，口里说道：堂哥，小弟我陪你喝点酒，这么多年你受苦了。还求你的在天之灵 ，保佑我的孙子健健康康地成长。
张猎福点燃一挂鞭，鞭声响彻了黑山沟。似乎是在告诉人们，有个神奇的九老奶 ，她的一生，发生了许多神秘莫测的故事。
张猎福给他儿子取名张家幺娃儿，如今已是儿孙满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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