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亚飞：照 子
文／田亚飞
每个人的童年里，或许都曾经历过一个或几个邪子（神经有点问题的人），照子就是我在童年里认识的邪子之一。
在老家，一下大雨，我家对门山上就会起很大的白雾。大人们称这种白雾叫“罩子”。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罩子，因此对“罩子”这个音就非常熟悉而敏感。
一次，我跟着大人到三队小卖部去买东西，很远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走近时，只见他邋遢的拖着个裤子，驻足在那里，一双眼睛平静地盯着我。真的很奇怪，那时，我觉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和蔼，不掺杂半点邪恶和虚假。刚开始我有的那一点恐惧就很快消散了。我小声的向大人问了他的名字，大人说他叫照子，就住在这附近，是个邪子。照子！我心灵一激，好熟悉的名字。他驻足在那里，一直目送我到小卖部。回去时，我没见到他，一丝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后来，我们到三队小卖部去买东西经常看见他，他依旧喜欢平静地看着我。我也时不时地回望他。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了流浪生活。喜欢一个人朝金果坪街上走。他每次上街都要从我家门前过，只要我在家并且看见了他，我和他总不会忘记互相望一望。当大人看见照子时，他们总会说，照子来啦！快把院坝里的东西收进来！大人们说，照子喜欢拿别人的东西，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从没拿过我家的东西。
有一次，我和发小们步行几十公里去上学。在一片小树林里，天色有些暗，我们遇见了照子，他应该是回家去吧。照子依旧用平静的眼神望着我们。可我们中间有人慌了，大呼：照子来啦！小心被捉住卖了！大家快跑！……很快，我们就冲过了小树林，生怕被捉住卖了。出于对公众的信赖，我也随波逐流的跑了，而且速度很快。跑出了小树林，我回望，奇怪的是照子似乎仍在目送我们。
再后来，我在金果坪街上看到过他几次，他还是拖着个裤子，眼神还是那么平静。
上了初中，我转了学，也很少回家。一次寒假，在奶奶和别人拉家常时，我听说照子死了。奶奶还强调道：他下葬时很风光，民政部门扯了好几丈白布。
据说，照子在金果坪街上喜欢拿别人东西，使得街上的人对他很厌恶。一天，街上的某个人就把他推上了去鹤峰的车，照子一路到了鹤峰，却不知道回家的路。他一人在他乡流浪，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死了。有的人说是被打死的，有的人说是被车撞死的，也有可能是饿死的。
照子死了，我们那边，金果坪街上还有鹤峰街上可能变得平静些了，可是我的心里却莫名的不平静。照子坏不坏，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在那特定的年代里，他那平静的眼神给了我特殊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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