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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野樱花开

陈勇 硒园雅吟 2021-10-27




野樱花开

文/陈勇

“樱花开到哪,野香菌就发到哪。”

在武陵山地,耳熟能详的俗语俚语多得像眨着眼睛的小星星,抬眼即见,转头还是,闭目难忘。在这众多俗语俚语中,要说自带芬芳,能让味蕾蠢蠢欲动的,当数这一句。

樱花开了——被严冬裹挟了一个季节的眼帘,“嘭”地一下,像这怒放的樱花,豁然明朗,“极目楚天舒”。无论站在哪个位置,眼前总是红的像霞,白的如纱,那淡淡的芬芳摇曳得漫山遍野都是,处处有一种旺盛的生机,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涌上来,让人有使不完的劲。

 樱花开了。味蕾有福了!

零碎的记忆里,父亲借着昏黄的油灯,收拾好柴刀、麻绳、布口袋和背篓,扎紧杉树皮火把,端一杯浓酽的茶,安安稳稳地坐下来。

“准备去哪?”母亲问。

“后山湾。”父亲的嘴角轻轻扬了扬,他说:“樱花开到哪,野香菌就发到哪。后山湾前几年烧过炭的。肯定多。”

天还没有大亮,“吱哑”的开门关门声摇醒了我。朦朦胧胧中,父亲打着微红的火把钻进山林,我跟着父亲的影子重温甜美的梦。梦里,一树树茂盛的樱花,一丛丛鲜嫩的野香菌,父亲把大捧大捧的野香菌丢进鼓鼓的袋子……再次醒来时,我总是怀疑,我应该在梦里咂过嘴的,哈喇子似乎还有野香菌的清香。

那样朗润的白天,我坐在低矮的村小里,有些心不在焉。教室外面,一树繁茂的樱花老是撩拨我:樱花开到哪,野香菌就发到哪?这树樱花如此灿烂热烈,怎么就在树周围找不着半朵可爱的野香菌呢?

捱到放学回家,好不容易等到步履踉跄、头发上衣服上夹杂枯枝乱叶的父亲,背着一大袋野香菌拐过吊脚楼。我冲起堂屋,向母亲报告这心花怒放的好消息。

喷香的薰肉,鲜嫩的野香菌,这样的晚餐,唇齿流香。

借着小酌一口的滋味,父亲帮母亲摊开晾席,把大大小小的野香菌小心翼翼地从布口袋里请出来,一个个摆得整整齐齐。晾席旁的小木盆里,是连“伞状”的影子都找不出来的残破的野香菌。母亲说,这么多野香菌也吃不完,木盆里的就自己吃,好的晾干了卖钱。“还是晾席上的好,大的像撑开的伞,小的像褐色的宝石,味道肯定都不一样。”可惜,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空有一份吃的念想,却作不得吃的主。

樱花开到哪,野香菌就发到哪。父亲念叨着这句话,他的目光和他的脚步追着山中的樱花跑。

后山湾、河对岸已经找不到樱花的影子了。父亲走得更早也回来得更晚。家门口的晾席上,可爱的野香菌换了一茬又一茬。好几次,我在放学回来的路上,踏遍路旁所有樱桃树的势力范围,却没有找到一个可爱的野香菌。

几场春雨,落英缤纷。母亲把积攒的野香菌转进大大小小的簸箕,用柴火烘烤。父亲不再早出晚归,他只在劳作的间隙,偶尔凝望着阳光下新绿的山林,呈现出一种等待的姿态。这种时候,他总忘不了唠叨几句:“你要使力读书哇,长大了才有碗轻松饭吃。”

读书的日子也不好受,不光考差了要挨打,镇上稍好点的学校每学期30元的借读费,也让我咽下说不明白的难受。好在勤劳的父母总能够想到办法,让我在镇子上读完了小学又读初中。

那些年,我寄读在舅舅家,偶尔在舅舅家吃到父亲送来的野香菌,听父亲摆他采野香菌的事。尤其讲到烧炭的人少了,有时候能在某个岩磴中间或是沟坎边上,找到一大蔸野香菌时,父亲都好兴奋,舅舅也有些蠢蠢欲动。

初中毕业,我考进一所中专,开支越来越大。这时候,山里开始落实天然林保护和退耕还林,樱花依然灿烂热烈,但伴随樱花一路盛开的野香菌却渐渐稀落起来。采野香菌的副业走不通,父亲不再早出晚归漫山遍野搜罗,他没日没夜地耕种几亩土地,总没让我在学校饿着……

我终于是混到一份“铁饭碗”,父亲的精力渐渐从土地上解脱些出来。

这些年,每到樱花灿烂时,他都会背起他的背篓,钻进他熟悉的山林,踩着他自己的脚印,或多或少地采点野香菌回来,鲜美着一些日子和一些记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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