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辉：少年立志出乡关

谭文辉硒园雅吟 2021-10-27

谭文辉，湖北巴东清太坪人。八一年十月入伍，八五年十月退伍，现供职于宜昌市力帝集团。

少年立志出乡关

——通往军营的旅途

文／谭文辉

人到中年，也许是对世事变迁，人生沉浮的沉淀，记忆里许多人和事有的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唯有当兵的那段岁月历久弥新越来越清晰，时隔三十多年，却好像发生在昨天。也许从小就受到许多英雄人物的熏陶，立志长大后成为一名顶天立地，手握钢枪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保卫祖国，就成为我人生的理想。

一九八一年十月，这个在我生命中难以忘记的日子，通过报名、体检、政审，我终于穿上了梦寐已久的军装。唯一遗憾的是没发给我们大头皮鞋。在我之前，我们村里当兵的年轻人都在北方和寒冷地方，发的皮鞋里面都是带绒羊毛的，冬天穿着非常暖和，我们那里的人们都非常羡慕，叫大头皮鞋。但与以前不同的是我们军装上衣是四个兜（四个荷包），这在野战部队是要提了干才能穿的，心里又有一种自豪感。

换军装后的第三天就要到原公社报到集合，走的头天晚上，大队书记来到我们家说，明天早晨组织学生敲锣打鼓欢送一程吧，我说算了，不要影响学生的学习。走的那天早晨，天气晴朗，亲朋好友，乡亲们都来送我，母亲拉着我哭的泪水满面，我对母亲说，妈妈儿子已长大，到部队后我会经常给家里写信的。在父母、兄长及长辈们的嘱咐声中，告别了亲人。我们家离公社所在地大约有15、6里山路，哪时没有汽车，只能走路，哥哥把我送到公社后，就回去了。晚上公社召开欢送会，我们公社是十一人，新兵代表发言是我高中同学陈泽高（现宜昌市广电中心工作），部队接兵发言人是唐龙平班长，晚上就睡在公社礼堂二楼地板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就来了一辆带蓬的汽车，我们在公社学生敲锣打鼓的欢送声中登上了汽车。汽车缓缓开动，越开越快，爬上坡，拐过弯就看不到送别的学生了，我心中百感交集，我读书时也曾在此几次送过入伍的兄长，每次看到汽车远去，总是心神向往，公路的尽头在哪里？汽车要把他们载到什么地方？军营有着怎样的威严和神秘？我也曾无数次站在家乡的高山之顶，远望落日西沉，无数次幻想重重叠叠的大山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景象。无数次的向往，无数次的遐想，现在随着汽车的奔驰即将变为现实。当兵之前我从未走出野三关以外的地方。（野三关镇与我们公社相邻）带着兴奋、带着憧憬、带着期盼、汽车进入了铁厂荒，这个多次听村里老一辈口中说过的地方，是巴东县的一个国有林场，公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杉树林，粗的一人合抱，细的也有碗口粗，从汽车向外望去，天就只留下一条缝隙。

沿公路蜿蜒前行，除了汽车的马达声，密林深处愈发幽静。汽车从山脚爬上了山顶，拐过几道弯后驶出了林海。汽车行驶了几十分钟后来到了久闻其名的北界（巴东以长江为界，分为江南、江北、北界是江北海拔最高之地，江南最高处是小神农架，海拔3005米），这里海拔高约1800米，树枝上挂着雪凌，公路两旁枯萎的草蓬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坐在车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仍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下午一点多，汽车终于到达了县城，一下车气温明显上升，热的头上直冒汗，衬衣就被汗水浸湿了。这是我第一次到巴东县城，县城傍山而建，长江穿峡而过，把巴东县一分为二。江中客轮货轮鸣笛航行，船码头熙熙攘攘，那时没有铁路，３１８国道也刚通车不久，汽车很少。进出四川（含重庆）、鄂西的旅客、货物，巴东港是必经之地，巴东“扼川鄂咽喉，护鄂西门户”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入住在县政府招待所凉水寺。吃过晚饭，部队组织我们新兵看电影，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剧院。在这之前农村以大队为单位每年巡回放映两次电影，每次放电影的前一天，大队就要安排３个年青力壮的劳动力去背放电影的设备，那时农村没通电，是用柴油发动机。放电影都是天黑后在农村露天场坝上，人们都是站着或蹲着看。那时看电影对农村孩子就像过重大节日一样高兴。第二天下着细雨，我们在县城逛了一天。县城只有一条街，我第一次走进新华书店，看到书架上、柜台里摆放着这么多书。文革十年，我们又是边远山区的农村，读书连教材都没有，更别说看到这么多书，那时我父亲是大队干部，有时还能看到过期的报纸，大多数中老年人字都不识。人们过着日出日作，日落日息的劳作生活。书对当时生活在农村爱好看书的人来说就是一件奢侈品。我无钱购买，也只能望书兴叹。整个恩施地区的新兵都要经巴东港口中转，送往全国各地，所以满眼望去，街上到处都是穿军装的人。在这众多的新兵中，我们格外引人注目，我们武装警察部队的军装上黄下蓝，四个兜，其它部队是一套黄色，两个兜。看到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心中也暗自得意。到县城第三天天气放晴，吃过早饭，大约九点多钟，我们部队新兵集合走到码头等候从上游四川下来的轮船，大家伸长脖子，朝巫山方向望去，盼望着轮船尽快出现，一艘大客轮鸣着汽笛从上游驶来，五层轮船的甲板上站满了入伍的军人，没有停靠码头又驶出视线能看到的江面，半小时后又一艘运兵的轮船从峡口驶出，鸣着汽笛驶出江面，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唐朝诗人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诗句，正是此情此景的绝妙写照。在我们一次次期盼、一次次失望中又一艘大客轮鸣着汽笛缓缓驶来，停靠在巴东港码头，我们终于列队登上客轮。

巴东老城郑定荣摄

三峡是万里长江一段山水壮丽的大峡谷，是中国十大名胜风景之一。我们航行的西陵峡是三峡中最长的一个峡，两岸悬崖绝壁，江中滩峡相连，水流湍急，沿途景色众多。船行不久，就进入了秭归，朝北岸望去，屈原祠的仿古建筑清晰可见。屈原是楚国伟大的政治家，诗人，因主张变革，受到权贵的排挤，被楚怀王流放到汨罗江，秦将白起攻破楚国都城郢都，忧国忧民的屈原，报国无望，怀石投江自杀，相传屈原自杀后被一大鱼驼回秭归，终于从流放之地回归楚国。每年端午节划龙船、吃粽子，就是后人对他的怀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千百年来激励多少仁人志士，探求强国富民的真理的诗句就出自屈原。

轮船继续前行，不一会香溪河到了，这里就是王昭君生长的地方，它一下就令人想起杜甫写的“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的诗句。相传王昭君出塞前，曾在溪边洗脸梳妆，无意间将颈上的珍珠落到在溪流里，从此溪水含有香气，百里溪水温馨馥郁，故而得名香溪河，河水四季长青，清澈见底。而长江浑浊黄澄，更富传奇的是，其它河流注入长江是波涛汹涌，浪花翻滚，唯香溪河风平浪静，站在船舷，远远望去，它的交汇处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泾渭分明。不知转过几道弯，轮船进入了兵书宝剑峡，万丈悬崖直刺苍穹，站在甲板上仰望，天就像它的一个盖子。正如毛主席诗词《十六字令》所写的：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当年毛主席率领工农红军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跨五岭、越乌蒙、翻雪山，在军情最紧急时，以超凡脱俗的审美眼光，极具传奇的大胆想象力写下的一首诗，毛主席以其山一样的博大胸怀和山一样坚强的性格，开创了新中国。和平年代的我们是乘坐汽车、轮船欣赏沿途风景，去保家卫国。江山代代有人才，可我面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天地之间唯此唯一的奇、险之峡。才疏学浅，竟无法写下当时的感受，空留余恨。万丈悬崖的中间有一洞，相传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征蜀途中藏兵书宝剑的地方。这就是兵书宝剑峡的传说。船行不久，链子崖到了，它位于秭归县屈原镇的南岸，屹立于兵书宝剑峡和牛肝马肺峡之间，其场面极为震撼，一座布满裂缝的大山壁立大江，因铁链固定大山崖壁而闻名遐迩，只能用人定胜天来形容劳动人民的智慧和胆量。

南津关是三峡的天然门户，也是西陵峡的终点，船出南津关，江面豁然开朗，江面从200-300米，突变成了2000多米，江水也从波涛汹涌的激流变得平缓而安静，远处的葛洲坝就像一条巨龙横卧在江面。轮船昂奋着汽笛，离大坝越来越近，只见大坝雄伟高大，气势非凡，将长江拦腰截断。当轮船即将要进入船闸时，甲板上、走廊上站满了观看的人群。接兵班长唐龙平对我们说：大家都不要出去看，让兄弟部队的同志观看。我们今后就守卫这座大坝，我们坐在轮船的第一层，轮船进闸时坐在第一层船仓还能看到坝面的人群。完全进入船闸后，闸门就慢慢关上了，轮船明显感到下降，最后整条轮船好像完全沉入了江底，从船舱向外望去，除了黑黑的坝壁什么也看不见，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轮船鸣着汽笛驶出船闸，眼前忽然有一种“楚地阔无边，苍茫万顷连”之感。船靠南岸行驶，江北岸的宜昌城已初现轮廓。上午出发时天气放晴，傍晚到达宜昌九码头港口时，天气骤变，又下起了濛濛细雨，在接兵班长唐龙平，文书肖春林的带队下我们列队整装走下轮船，当我随队伍踏上宜昌城时，已是暮色苍茫。蒙蒙细雨在路灯的照射下又密又急的洒落在地上。大街上人们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行色匆匆。这一天是一九八一年十月二十七晚大约六点多钟，是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日子。在雨中等了一会，部队开来一辆蓬式解放牌汽车，汽车又经过二、三个小时的行驶，把我们送到了当阳海军基地当年武警宜昌地区新兵训练营，那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从一个农村青年正式踏入了军营，迈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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