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若飞：活得好一点

Original 龚若飞硒园雅吟 2021-10-27

龚若飞，湖北建始人。人丑命差，幸好文字喜感，偶尔矫情也只是浪费一点版面而无污染。

活得好一点

文／龚若飞

“巴山夷水，山高水长。人烟所聚，非坪即坝”，对于大山深处的景阳来说，每一座大山都有着神秀的林涧溪洞，即使正午的阳光也要把高山染成明暗两面。

我的老家在景阳镇粟谷坝村，一个因河流冲积而成的坪坝。四面青山，围成一个盆地，气候温暖，山水宜居。

小时候出门上学，视线两里外就是大山，抬头才能望见蓝天。心想，我长大了一定要走出去，活得好一点。

是的，从懂事起，我对明天的憧憬就是一个念头：活得好一点。

只是我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低到尘埃的一个闪念，今天要顽强的存活成执念，其间要经历多少山重水复，才能——也未必能——柳暗花明啊。

人一辈子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见过的人，也许还有流过的泪，就是闪念到执念的距离，或是从梦到想的进化。

1991年，我18岁，中师毕业分配到景阳河中学开始教书，那时只凭着热情教书，免不了误人子弟，课余迷上了看书。作家的思想是个海呀，取一瓢饮，已足够营养滋润，来修正自己浅薄的价值与单向的视界：原来，活法与社会一样，除了大道，还有江湖；活法与价值一样，除了黑白，还有浅灰；活法与时间一样，除了昼夜，还有昏晓。

读过的书，教诲我发育善良的灵魂，做一个三观端正的草根，设定活着的高度。立身风波诡谲的江湖，即使烛照不了别人，亦可温暖自己。

1999年，我26岁，从乡下调到位于镇上的建始县第十中学，后来并入清江中学，渐次有了自己的教学风味，不久成家。家业皆有，节奏固定，忽然就没有想法，甚至连梦都没有了，日子是否就可以这样复制到天荒地老？

青春的精彩，在于无限可能；人生的奇妙，在于邂逅“但是”。

是的，但是，当我趁着无数个寒暑假，走出大山聆听世界的心跳时，我感觉所谓“活得好一点”绝非混吃等死。请看，深圳的黎明和喧嚣比家乡来得早一点；“中国钮扣之乡”已被周边更靠海的乡镇超越；“中国水晶城”试探着转型没有工业污染的旅游业；节日期间雷峰塔上人流上下一层楼约需半小时；仙华山下民俗展馆里，十米长的《清明上河图》秸杆画令我瞠目结舌；西湖边的字画馆和横店影视城一样令人沉醉；荆州博物馆里的“干尸”何其神秘；至于福州，除了我曾去《福州海峡报》刊登小广告的小插曲外，满街的芒果树和榕树都长在了我的记忆里……走过的路，开阔我的视野，丈量活着的长度。我渐悟世界的多维与变化，做一个有风味的人，欣赏但远离风格。

还记得，西湖边提着一米长的毛笔饱蘸湖水写字的老人，凝神提气，物我两忘；福州公安局门口看见一对白发老人，挽手相携，走出“执子之手”的古风；年近70家资千万的项元乃女士，逢镇必设教辅连锁站，以证其“廉颇能饭”的风姿；也记得河北侯慧兰女士，50岁冻龄，高挑优雅，眼神里都是范儿；亦有睿智幽默的金华同仁侯礼学，讲得大课，吟得好诗，打得好球，玲珑心，游龙性；更有浦阳河畔的小鲜肉阿超、小张和波子，屡屡不计回报地对我付出地主之谊……认识优秀的人，结交美好的灵魂，发掘活着的深度。偏居乡野，总是急于表达；异地邂逅，让我学会倾听。

活得好一点，也许就是这样丰富一点、大气一点、安静一点吧。因为这一点，哪怕一点点，滤掉戾气，存住暖意。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但它起落的路线一直固定。无论走出多远，我终究还是选择扎根在景阳小镇。

有什么比小镇还美的呢？处处烟山嫩水，民居古典写意。

出门上街，在铺着青石板的巷弄或人行道上闲逛。块块方角的青石，与如长长的琴键，奏出活泼的韵律。

道旁民居，皆是一楼商铺，以上住房，镂花木窗，黑瓦飞檐；那些路灯，是定制的宫灯，高挑优雅。小镇长街，说不完古典的风情，道不尽江南的秀美；白天是热闹繁忙的营生，晚上是万家灯火的温情。

有什么比小镇还宜居的呢？你想啊，城市太吵了，乡村太静了。小镇呢？烟火鼎盛而不腻味。

早上上班，小巷里传来烤饼焦嫩的肉香、米粑发酵后的醉香，马上感触到生活的厚道与真实。一进校门，花开朵朵，那是草木写给天空的情书；书声琅琅，那是今天告诉明天的秘密。

小镇里，形形色色的人们相识、相知，千千万万的人们在追求、打拼。小镇承载着希望与失望、努力与放弃，不喜不悲地陪伴我们走下去。

有什么比小镇还养人的呢？你看吧，城市太陌生，乡村多野性。小镇呢？市井凡俗而不腐靡。

有一个可以尊严谋生的职业，有三两个亲善的小圈子，在衣食无虞的后面，即使生活不小心欺骗了自己，我还拥有更多取暖的选择。你看，街道上，左邻右舍无论是否叫得出名字，总露出张张笑脸；篮球场、跑道上，总有健身爱好者和自己同一种语言；山野河谷，和朋友们聚会烧烤，释放天性……也许，恋上一座镇，还会遇到一个对的人，如黎明温暖的光，如山间清爽的风。

小镇的前身，是老镇，放下与涅槃，才有安宁与新生。人和镇的故事都差不多，一个转身，就是一个新的起点，未必华美，但时光的长河里一定要有活得好一点的执念，才不辜负所有单纯朴实的闪念。

活得好一点，一定要好一点点！这是我的初心，我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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