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龚若飞:童年旧忆-糗事篇

龚若飞 硒园雅吟 2021-10-27

龚若飞,湖北建始人。人丑命差,幸好文字喜感,偶尔矫情也只是浪费一点版面而无污染。




童年旧忆-糗事篇

文/龚若飞


我读小学时干得最多的劳动应该是放羊了:夏秋草足,最省心;入冬草枯,幸好有一种灌木仍然叶子青绿,羊子特别爱吃,所以村民干脆叫它“羊草”。

只是折得多了,羊子也刁嘴。看它们还没吃饱,就对着“羊草”撒泡尿。我的那个乖乖啊,羊老爱吃盐了,所以有点盐味的尿它舔得那个欢啊。树叶吃了,树皮嚼了,树尖咽了,然后连沾了尿的土皮都啃食了。

放羊的地方有一棵很高的椿树,上面有个 “葫芦包”,也就是蜂窝。发云幺幺(叔)那时还是个少年,就撺掇我们一起去把它打下来。我们都是爱冒险的家伙,只想惹个事,当然欢喜麻哒。

我们五六个孩子躲在附近一个罩岩壳下面,幺幺则拾了石头去打“葫芦包”,一击便中,他马上伏在草丛里不敢动。

只听得嗡声浪涌,天色仿佛就暗了,发邪的蜂子冲出来找凶手。一只蜂子居然寻到了罩岩壳下,把哥哥蜇了一下,他半边脸望着望着就肿了起来。我们赶忙往家里撤,好像是按土方请邻居家嫂子挤了些奶水,慢慢就消肿了,天哪,真神奇。

我们这里的人被漆树气息呛了过敏就涂韮菜汁,皮肤破口流血就用门后柱上蜘蛛结的指甲盖那么大的网膜贴一下就好了,或者采岩石上一种藤蔓的叶子,叶背是红色的茸,刮下来敷到伤口上也容易止血生肌。如果流血厉害,大人来不及找这些的话,就把锅上的黑灰刮下掩上,结果伤好后一团青印,简直丑喊妈了。

童年是最快活的时光,也许是因为没有责任感,但童年未尝不是一段苦难史,因为我小来挨打的日子其实还蛮多的。

每次偷偷下河洗澡了,或者老师告状了,或者钻树林玩打仗把裤子刮得没补头了,我们就被爸爸叫去,乖乖地褪下裤子,头朝椅背跨坐在椅子上。爸爸很民主地问我们:说,打几哈?

我们就寻思,打一下吧,太少,怕说了他不依;若打三下吧,实在顶不住,因为他的那根皮带,是真牛皮硝制的,可不是用来吹的。我们就只好说两下吧。然后闭了眼,绝望地等着他来两皮带。

爸爸的责打其实是蛮有技巧的,第一下,比较轻,我吸一下气也就勉强忍住了,但是,第二下,天哪,他就将自己的力气全使上来了,你就感觉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偏偏有时他不依我们的两下,硬要来第三下,而且和第二下之间稍稍有点间隔,所以这第三下,我又觉得死而复生,而生得太有质感了——所以人生的痛苦,一是在于比较,落差愈大,痛苦愈大:二是等待的痛苦,既希望它来得快点,又希望他永远不来的矛盾本身也是一痛苦啊。

可以载入史册,供我儿子研究的经典一打,应该是小学学珠算的那个年级,大概是四年级吧。

放学前数学老师安排我们第二天带算盘,结果第二天全班就带一把算盘。那时农村穷得没贫富差别,哪里能提供给小学生这一额外预算啊。

我记得有个穷同学,冬天和我们一样,“解放牌”球鞋,偏偏鞋后跟磨没底,前面脚趾处有个洞,我们那地方称这洞“穿鸡窝”。他穿一单裤,屁股处有两个大补疤。兴许是爱耍,把补疤上的线弄断了,走路的时候,那补疤布就随着抖动像猪耳朵拍马屁一样地扇,当然屁股肉免不了露出来,可是我们从不笑,这样的穷小孩司空见惯,况且我佩服他还来不及呢:一是他在学校农场里干活的时候,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活计都利索漂亮;二是我亲眼看见他在熊代义伯伯家的厕所里,站在猪圈外把一泡尿一直屙到了圈里头那堵墙,天哪,那得多大的劲啊!有几个不服气,结果都没他厉害,反而把自己的裤子弄湿了,于是他成了我们的英雄。

闲话少说,仍说那该死的算盘,也许因为当时我是学习委员,也许老师不耐烦,也许总得找个背锅的来下台,反正老师顺口就批评估计是我使嘴,要同学都不带的。天哪,我委屈得蔫巴巴的,脑壳后的反骨就长得滋滋地响。

第二天早上上学,我就对邻居曾庆忠说不要上学了,他巴不得有个人陪着玩,我就和他躲在供销社后面的树林里。下午他爸爸来找他,有同学偷偷跑到我们这里报信,曾庆忠肚子饿了顶不住,就叛变了,跟他爸爸回家了。

我想我得顶住,不一会儿,那个同学,好像是陈志友,给我妈说了我在哪里,妈直接把我捉拿归案。我还是不肯回家,妈威胁我要不要派出所的特派员陈献忠把我铐到黑屋子里去。我害怕了,只得乖乖地回家去。那天晚上,爸爸回来了,阴着个脸,还好,没吃我,我以为没事,居然睡得着。

第二天,我不识时务,爸妈要我上学,我不搞,他们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上学。我很犟性,吼了一句:“死就死,学是不上的。”爸爸的火腾就燃起来了。他过来捉我,我把门死死的顶住不开,他把我指头掰开,我就去抱柱子。爸爸就过来拖我,没料到我劲大,他没拖动,他也火了,这个pk无悬念地以我的完败而告终,我被他拖到了门外。

大家可想而知,一个大人的眼睛红了,一个小孩的角长出来了,那该是多么壮烈。虽然力量悬殊,但我的斯巴达克斯精神旺盛得枝繁叶茂啊,于是沿路田边捆苞谷梗子的竹篾被打光了,爸爸就折了凡是能看得到的树枝子打我。还好我前生积德路边细树枝太高够不着,我闷在心里感恩大自然。妈心疼了,直劝“你划招啊划招啊”。偏偏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呢,不知道划招了然后趁他不注意逃跑呢。

不久爸爸看没树枝打了,急中生智发现怎么现成的皮带没用上呢?然后他就拿皮带抽我。风声鞭声哭声声声入耳,心事委屈事没故事只妈心疼。我从来没有像那天敏感到衣服很单薄,全身像坐月子的女人肥得凹凸有致。

我忽然想起当年在关家垭上学时和伙伴在路上摆憨经,说被家长打的时候只要心里想其实不疼,横直这么想就会不疼的,那我为什么不这样试一下呢?

我就强迫自己想,不疼,啊,不疼……啊,这意念真有效,当真不疼了!呃,出他奶奶的巧气了,怎么真的就不怎么疼了呢,我闷得心里又欢喜麻哒。

这个时候,我哭得没力气了,眼泪也流得差不多没了,只是干嚎;爸爸好像也打累了,只是愤怒地吼我。我耍了个心眼,当爸爸把我的衣领一封紧的时候,我就在喉咙里“呃”的一声,装作被他弄背了气,仿佛要憋死了;他一松,我就又哼两声表示还活着。他一火来又封我衣领,我就又如此。

就在这时,我听见绍美姨妈在河对岸心疼地喊:你两口子今儿准备把个儿子出脱地啊?!

这一声我听得特清楚,只这一声,我的坚硬的心忽然就软了,怎么眼泪又有了,洪水般泛滥,于是眼睛前苍苍茫茫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清了,我又哭得惊天动地。爸爸呆了一下,皮带无力地垂了下来,傻傻地站着。

一会儿,班主任向诗国老师和另外几个科任老师都来了,他们把我一拉,我就顺势跟着上学去了。

到了晚上,妈心疼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又从曾庆忠那里得到证实,她白了我一眼:你早说清楚不就没事了吗?你那不是讨的一顿打啊。

是啊,我这真的是讨的一顿打。哪个让我今天还做这样的傻事,那除非山无棱,海无角,乃敢“打酱油(流泪)”。

小学五年级一读完就毕业了,我是那年粟谷坝唯一考取重点中学清江中学的学生。爸爸把我和哥哥叫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今天要读初中了,再像小学挨打就不像话了,记到不?

我看着他郑重的样子,心想,我长大了,还能像以前讨打吗?我要让他光荣的。

真的,读初中后,我就懂得看势头,不犟性了。于是,我的那点纯洁,终于失贞了。

— END 


声明:凡在本公号发布的作品有署名的,均为作者本人投稿或约稿的原创作品,无论发布时是否标有原创,版权都归原作者所有,其它公号转载须征得同意并注明作者和来源《硒园雅吟》。本平台文章所采用的配图未署名的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往期精彩回顾

追梦2019,我们携手同行

胡杨:关于老家

陈勇:野樱花开

谭文辉:少年立志出乡关

野夫:记忆中的花园

谭功才:粟谷坝

毛兴凯:姑 爹

朱胜:三叔把烟戒了

龙家红:梦幻高跟鞋

莫吟儿:正月十五赶毛狗

曾瑞:我和乔紫叶(连载)

谭德魁:图说巴东改革开放四十年


长按关注

让我们聆听您 


你点的每个好看,我都当成了喜欢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