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画画了 = 今天我度过了有价值的一天
易中天在他那本通俗易懂的《美学讲稿》中引述和分析康德美学时指出,“审美”有四个契机:
康德是大哲,他的学说是宝山,取之不尽,也谈不完。不过我如此援引,则是因为在观看赵抑抑的画作时,第一想到的便是康德的这几个“契机”,想到审美,想到——这位我素未谋面的年轻艺术家,她的作品予我的第一印象,便是“美”的。
大概是两年前,她在网上问我是否可以投稿,并发来一段文字:
忘了什么原因,那次投稿并未得以呈现。
一年前,我们再次联系,我想或许我们有机会在意大利见面,看看她的原作(那时她在米兰布雷拉美术学院读研究生),结果她告诉我自己已经回国。
等到第三次联系,她已经在北京——虽然仍未见面,但至少这回,我们可以让读者们看到她更多作品了。
我对她仍是毫无了解,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艺术家及其作品之间的“统一性”,有时候并不体现在ta的人生/故事与作品的关联度上,恰恰相反,作品有时候就是独立存在的。
在此前发来的那段话中,她写道:
还需要我多说点什么呢?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更何况,还有下面的访谈。
或者,作为读者的你,面对她的画(更多作品图,请看今日推送二条),有什么想说的?欢迎在评论区告诉我们。
象外 x 赵抑抑
象外 :循例,来一段自我介绍吧。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赵抑抑 :高中朋友起的,就一直用着;有次和一位老师聊天,他以为我是取自“抑抑威仪,维德之隅”,告诉我,此处“抑抑”,为“审慎的样子”,我很喜欢“抑抑”的状态。
象外 :你的“学艺”过程是怎么样的?
赵抑抑 :很小就爱画画,但一直拒绝“学”,那时在我的意识里,有一种强烈的我为什么要学别人怎么画,我个性又很犟,大概直到高二吧,才意识到,如果我大学要读绘画,就要“学艺”、“考艺”,所以那时才开始学,但我学得也很差,可能我那时不认可绘画是这样的训练方式吧。
象外 :在你学习艺术/绘画的过程中,有没有重大的感悟或灵光一现的时刻?
赵抑抑 :到了意大利之后经常灵光一现和感悟,可能是从意大利才开始真正的进入绘画吧。
象外 :你本科是学艺术的吗?后来去了意大利读艺术,期间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在那边有什么收获?
赵抑抑 :我本科在华侨大学读的绘画,整个大学时期我是抗拒绘画的,可能还是抗拒传统的训练方式(虽然离真正学院派训练差远了),我很抗拒被教的过程,除非是我自愿的,但“艺考”对我来说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所以,整个大学时期是在做自我抗争,我接受不了很多东西,接受不了软笔,接受不了布面,整个人都很拧巴,一面渴望画画,一面害怕,这种状态直到大三快结束,终于接受了自己就是要画画,只是害怕画不好。那段时间创作了一些作品,作为作品集考了米美。到了意大利,创作一下进去了,虽然画得磕磕绊绊,但是一直坚持画着。最大的收获是看了很多原作,尤其看了塞尚,我有好几个月都没画出画来,好像是第一次被画感动了。
象外 :从我接触你的画开始,大概题材和内容就是花卉、静物、人物,在意大利的时候,老师同学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赵抑抑 :最初是画空间场景多些,其实主要都是画些自己能接触到的景与物,主教授挺喜欢我的画,可能他也比较老派吧,比较有印象的一次他说我用的黑太黑了,哈哈。我的论文教授,他更像我的观众,一直是鼓励我的状态,分享给我很多东西。
象外 :你对花卉、静物、人物这些主题的兴趣从哪里来的?哪些艺术家(古今中外)对你有过较大的影响?
赵抑抑 :最近画这些静物,是因为比请模特便宜,而且它们纹丝不动,从水果变成干果。马蒂斯影响了我的构图,看他的画给予我热情;塞尚让看到绘画可以是另一种样子,我被他的画感动,我喜欢他们作品中的绘画性。
象外 :有一部分作品涉及人体,看上去多少有所指,予人色而不淫的微妙感觉,那些是写生吗还是源自二手图像?
赵抑抑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身体,我无法描绘出来他/她的状态,偶尔在图片或者某些人的身上看到某部分时,我知道那就是我要的,但仅仅是那一部分而已,所以,我经常使用部分构图,我的人体绘画是缺失的,这感觉很困扰。来源主要是自己或者色情网站上的图。
象外 :色彩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蛮喜欢你一部分色粉画或综合材料绘画的色彩表现和笔触。
赵抑抑 :我挺受不了自己的用色的,其实我特别想画些暗调,灰调,但是我好像就是画不来。色彩部分,基本就是随手用,相信自己的手感;也可能正是这种习惯,让我每次用色身体都有一种惯性,意识被忽略了。
象外 :你会将自己的绘画归类到现代艺术吗,还是别的什么门类?你存在自我定位的难题和困惑吗?
赵抑抑 :我没法给自己归类,但很显然,我没跟上时代;我好像一直在自己的时空里,在完成自己的课题。就像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做艺术的、艺术家,我只是爱画画。
象外 :你会有艺术史焦虑吗?怎么看待当代艺术这回事?
赵抑抑 :会有。当代艺术对我来说是手段在丰富,以及一种带有时代特征的作品。
象外 :绘画的快乐/快感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
赵抑抑 :“今天画画了”等于今天我度过了有生命价值的一天。
象外 :如果不画画,你的生命会是什么样的?
赵抑抑 :很难想象,除非我完全接受做别的;但是如果接受了,那就和画画一样是幸福的。
象外 :如何看待艺术与自由两者的关系?
赵抑抑 :主要还是艺术家与其对自由的态度吧,自由有时候就是不再执着,不执着于界线之外,界线就是客观与主观的能力。
象外 :你觉得绘画中“美”重要吗?
赵抑抑 :重要,我很追求画面和谐。“美”是永恒的,人类很多主题都是永恒的,人类总是追求永恒。
象外 :一个更大的问题:你画画是为了什么?画这些,是为了表达你的情感?思想?还是别的什么?
赵抑抑 :精神上的活着,画画可能也是我追问自己的过程,我是谁,我画这些做什么;对我目前的认知来讲:我整个生命(包括以后)是在通过画画这件事度过时间,审视我所不能视的我自己吧。一幅画,一个主题的画都是我绘画生命中的一个点,只有生命终结我才能回顾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象外 :关于意大利或欧洲,你的观感如何?最喜欢的是什么?去哪些博物馆较多?
赵抑抑 :在米兰我去最多的馆还是hangar bicocca,现当代的装置展出比较多。我挺喜欢欧洲的,欧洲有原始的色彩,是可以被想象的,我喜欢那里的植物,而且你可以在街上;我也很喜欢土耳其。我觉得待在异乡是件很舒服的事,我享受距离感。
象外 :现在你在北京做什么?典型一天是怎么过的?
赵抑抑 :画画、学习、照顾猫、照顾自己。
象外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全球,至今未能消除平息,你有什么思考?
赵抑抑 :人类文明好像是一种去“野蛮”的过程,但是,任何一场灾难都是一次再次面对人类自身野蛮的考验。每个国家不同的文明塑造出不同的深渊,我们彼此批判不同的黑洞,是基于怎样的“善”与“恶”呢?当我们独立看待一个个体时,又该如何呢?个体与集体,人性与利益,人类永远都需要抗争,而这个对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从未改变过,如果要在集体中保护个人,那么我们要拥有一种“真正的善”,而“真正的善”,恰恰是非个人的;因此我们要确立的某种“制度”,我不确定是否应该使用“制度”一词,这样的制度,在矛盾的双方里,只存在平衡,不存在恒定。所以,人类永远生存在这样的动荡中。我好像跑题了,一点随感。
象外 :如何看待艺术这个“职业”?(包括艺术市场)是否有想象过自己十年后的状态?
赵抑抑 :艺术市场是对艺术家(或者说艺术品)量化后的一个评定,只是被量化的东西是“个人性”的,我只能说这种“非人性”的量化过程是残酷的,只能面对吧,我认为是改变不了。我只希望十年后自己能拥有更宽松的环境,能有能力给绘画点自由吧。
象外 :除了艺术,平时关注什么领域?看新闻联播吗?最经常用的app是哪些?
赵抑抑 :目前关注希腊占星和中世纪占星。看新闻,不看联播。微博、ins、pinterest、arts&culture
象外 :阅读/观看趣味如何?最近在读什么书?近半年看过的好电影有哪些?
赵抑抑 :前阵子喜欢读俄罗斯文学,最近主要是读菲米克斯的《数学八卷》和关于神话的《千面英雄》。电影我基本不看了。
象外 :最近见闻的一件好玩/荒诞或令你有所感的事。
赵抑抑 :不说个不算最近的吧,语言环境对人塑造是可怖的,语言习惯控制着我们的思维,我们有太多模式化的行为和语言了,我觉得应该多审视自己。
象外 :最近做的一个梦。
赵抑抑 :梦到有到有只小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