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里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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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参展艺术家合照,图片@黄乔
2023年5月21日,周日,阴
昨晚刘毅展《游观》开幕晚餐聚会,近12点归家,收拾行李,洗漱,凌晨3点就寝,上午10点至北京南站,点了一个汉堡,带上一杯咖啡,刷卡进站,三分钟后,车动了,目的地:无锡。
坐靠窗位,这回例外没有看窗外景色,仅在济南附近一瞥远处的山,岩石裸露,雄强如卧倒巨人;大半时间在看单读第33期,《多谈谈问题》,其中有晓宇对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劳东燕的采访——我对她的了解,始于疫情期间她的一篇呼吁关注人脸识别的文章,那时候便钦佩她作为一个学者,有着超乎预期的行动者的勇气和良心。本期采访,有很多观点都一语中的,不妨摘抄其中一段:
“……就法治来说,不要把它消解为简单的秩序安排,而把良善的面向给弄没了。一个社会如果混乱不堪,对所有人都不利,为避免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秩序是必要的。在此基础上,还要注意分清好的秩序与恶的秩序,去努力追求一种好的秩序。不能动不动就说因为有了秩序,就觉得好得不得了,因为就秩序本身而言,还可以追求更高层次的良善的秩序。”
午饭后小憩片刻,醒来后应一家拖儿带女的夫妻的请求调换到前排,下一站上来一个少女,说邻座是她的位置,两人拿出车票对质,邻座猛然发现自己已到站——然而车已经开动了。
再过一个小时,车停无锡东站,朋友来接,五点前便抵餐厅,名曰“胖妹”,门口两扇玻璃上贴着大大的“移”字,想必有不少人曾将脑袋撞在上面,进去,只得五张小圆桌,点一份酱烧虾,皮脆肉香,外加一份大骨汤和一碟鱿鱼,饭饱即赴小田里,夜色微茫,天空居然真的下起雨来。
徐岚、谷泉,及王绮彪、张然(还有随行襄助的制片和演员朋友)、军叔、曾仁臻(鱼山饭宽)、了了、林舒等艺术家朋友围坐一桌,菜都上齐,顶灯散发白光,小小的蚊虫空中乱飞,间或落到水杯里。说什么不记得了,雨淅淅沥沥地下,但仍是安静的,有一种“山中无别事”的氛围,只要我们不说话,安静便主导了一切。
5月21日,洗手池上的花。
民宿客房有限,这次小田生活艺术季的参展艺术家多半要结伴而居,我与谷泉共用一个标间,推开门,照例看见插花——其一在床头,状似马蹄莲,其一在烧水壶侧,绣球花锦簇,其一摆在洗手台上,大叶葳蕤,中间开着小花。我不事稼穑,不辨草木,但刷牙的时候发现,小花跟我的牙膏的颜色居然是一样的。果真如谷泉所说,刷牙洗手的时候,才真正仔细看清它们的模样。
2023年5月22日,周一,雨
夜雨霏霏,早上明显寒意沁人。习惯晚起,九点一刻到“饭堂”,花卷还热,粥倒是温凉了。十点半,出“小田茶事工坊”,前往小田农场及主展区看看,途经吴都阖闾城遗址公园,城墙高筑,角楼还算古朴,但最令我欢喜的还是植物:
阖闾王城城墙前的草和指示牌。
也许是雨后滋润,草木有一种介乎嫩绿和翠绿之间的色值,树冠和外侧的枝叶承更多光照,跟低矮处的明显区分开来,树干有的挺拔,有的弯曲,总之是漂亮地伸展着,令人百看不厌。
照例是路上的树。
尚未进小田农场的大门,远远便看见绮彪的作品,木板拼接成近十米的长条,背后三角铁架支撑,就像《三块广告牌》里的那样,当然,上面不是文字,而是黑色油墨浓淡疏密构成的图案,上部有一处,是铲掉三合板表层后露出的红;凑近了看,大块面缩略为小局部,各有各的好看。What Now?我心里想,雏形有了,后面还有千变万化的可能。
王绮彪的《大地屏风》,头几天的样貌。
农场边上的香樟林,树下是用来种蘑菇的。
军叔着急他的作品的放置地,转了一圈,多半仍放在香樟林里,叶子堆叠,摇曳生姿,发出唰唰唰的动人声响。仁臻的作品主体其实在茶事工坊,但要在农场这边放若干椅子,与之作一呼应,届时游客可自由搬动,也不知他们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徐岚,以及王城前在草地上等了很久的一个男人。
往回走的时候已是12点半,阖闾王城前的公交车站,此前来时的两个男人还在,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车。回到茶事工坊,谷泉倚在矮墙上,一碗饭一碗菜正吃得惬意。我正问他什么不进屋吃,他指指我头上,示意我看——门墙上放着一个坛子,上叠小碗等物,算是一座微型的坛城浮屠?
谷泉,《心花怒放》,就在饭堂前的围墙上。
饭后,徐岚爬上民宿前的一个小房子的顶上,将谷泉的另一座“塔”的碗稍作调整,免得失衡倒塌。屋顶积水,塔影与近处的绿、天空的灰形成对照,静谧极了。
中午开会,会后偷闲睡了一个小时,抱着电脑去茶舍想着工作一会儿,发现学者王瑞芸来访,正与徐岚、谷泉和绮彪在聊天。晚上6点半开饭,加上临时到访的其他新朋旧友,大家紧挨着夹菜吃饭——在这里,大家都比平时吃得多,也许是因为想得少了,干活多了,胃口自然就好了。立言开了一箱黑啤,大家各领份额,接着聊天:关于me too,关于艺术史,关于苏州博物馆和园林,关于琐事家事……一停下话头,发现夜又已经深了。
2023年5月23日,周二,晴
今日放晴——“放”字真好,感觉“晴”久困牢笼,一朝得释,欢欣雀跃之态简直难以言语。
跪在地上画小人的仁臻(鱼山饭宽)。
不过阳光的确是好,早餐后几步路至小田茶舍的梧桐树下,仁臻正趴在地上,在石块上画画,军叔在一旁处理他的大地作品的“基座”(几个雪糕桶状的塑料路障涂成不同颜色),尽头是徐岚师在斫竹子——与其说他是策展人,他破起竹来干脆利落的样子,不如说乡间匠人来得更恰当一些。
梧桐林一带,亮光里的树。
仍忍不住拍树影、光影。只觉得那些绿在光下交错掩映,有着无穷层次。林中鸟鸣不止,有一种鸟的叫声很像原始森林的,洪亮,带一点沙哑,不休不止地唱。在这里,听音乐的欲望大大降低了。
从小径上山,未及百米,便有一个露天“房子”,其实只是一个小浴室的模样,外墙粗粝,里衬却是苔藓浸染的白色瓷砖,谷泉的作品就在里面:
半山浴室,一个很有故事感的地方。
材料都从工地里捡来,别人不要的建筑垃圾、生活废料,都成了他的宝贝,按照材质、形状、尺寸一一堆叠,形成龛、灵、卧佛等诸意象。本可事无巨细地描述这件作品,但真站在面前,反倒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上下左右地看,仿佛那里就是一片大天地。
谷泉的作品,《浴》,综合材料,190x177x245cm,2023年
两个水滴状的玻璃球刚好插进两个孔里,上面放一个短柄圆头勺,谷泉说这是一尊“卧佛”。
艺术史上有“贫穷艺术”,有现成品“派”,真要套,谷泉似乎应归类于此,但那是大谬误;以禅宗这一路子来检视他也不对,因为前者也成陈词滥调了。实际上,什么都不想,感受就好。
钱锺书故居,喝杯咖啡,在阴影里的一半身子居然觉得凉,我知道自己肯定有点不对劲了。
趁天气好,出市区拍照去(因私心里也想发一组照片,届时挂在徐岚师的工作室里作为“作品”)。先至钱锺书故居,大略了解其生平,倒是想起来早年买的几本书,如《宋诗选注》《写在人生边上》一直没看完,《管锥编》此前在《读书》上看过书评后便没有勇气读,前年买了《钱锺书选唐诗》也束之高阁(我更喜欢杨牧的《唐诗选集》)。故居不大,点了一杯咖啡喝完,出得门来,我感觉自己可能二“阳”了。乏力、眼涩、喉咙痛,在附近小餐馆点了一份猪手饭和一杯咸柠七,想着毕竟还是接着逛逛吧。
城中公园,一座新的小塔。在小田里,拍过全国各地的塔的林舒本来要做一件塔的作品,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施。
城中公园,红配绿还挺好看的。
于是踱步至薛福成故居,继而东林书院,继而城中公园(锡金公园旧址),总之是拍树,心里想,树比人活得长,见多识广,但又什么都不说。
还是在回来的路上,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回到小田茶事工坊已近7点,晚10点左右王希民约来“助拳”的几个朋友到了。今夜金星伴月,真是好看啊,朋友圈里不少人也在发图,只是都市里所见,跟这里所见,感受想必相当不同了。
2023年5月24日,周三,阴雨
早上拉开窗帘便发现昏暗异常——果然是下雨了。气温算不上陡降,但总是凉意袭人。上午下午都去现场,确定王希民的壁画和张然影像作品的位置,最后都定于主展馆旁边的设备房。房子的另一侧是开幕现场,工人们蚂蚁搬家似的在铺草皮、放盆花,等等,理论上,今明两天就要将整个园区的装饰景观收拾出来。
村子里原有的两个破房子,中间连着一排低矮的猪圈,林舒在猪圈外墙贴上微喷出来的猪肉的图片,红白相间的有点喜感又有点“刻奇”。下午跟徐岚和谷泉从另一头绕回小田茶舍,谷泉照例在看是否有合适的垃圾,走到一处被重型机械履带压过的小坡,猛然发现一块小小的太湖石——也许是某一块大的石头断裂下来的,他如获至宝,赶紧约徐老师抬到路旁,按照他的说法,正因为没人要了,所以它才有了更大的价值。
发现太湖石的谷泉,如获至宝,赶紧捡起来放到路边。
这次参展的艺术家们多半钟情废墟。上次来考察的时候,一大半人都想把作品安放在马场——那是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山坳下仿佛乱石阵,原来村里一匹无主之马就拴在其中一块石头上,皮肤患病,发痒的时候就绕着石头蹭,简直受难一样。
马场——采石场,疯长的草。
草疯长成草甸,人仰头一倒,就可以视为天然的床垫,风吹草动,失眠者都可以安然入睡。谷泉要从山顶上倾泻几桶可降解的白色涂料,形成一条白色的瀑布,虽然尚未完成,但从远处遥望几乎以假乱真,算是这次小田生活艺术展最正宗的“大地艺术”作品之一。
晚上继续协调场地,由于我的失误,原本留着给王希民画壁画的墙被错置到相反方向了,原墙根一转眼就种上了竹子,晚上又要劳烦工人拔掉,然后搭好脚手架,大崔、叶蔚、梦笛几位朋友本想通宵开工,结果发现投影仪又坏了,最后只能回来。一整天来来回回地走,腿脚倒还行,就是觉得冷——下午测了一下核酸,似乎又没阳,所以多半只是免疫力下降,感冒了。
晚上居然还有月亮,安安静静的。
2023年5月25日,周四,晴
小田里的天气似乎在做钟摆式运动,一日阴或雨,下一日就晴,今天轮到晴。
换花了——野外,花是从来不缺的。
早饭后到梧桐树林下,仁臻已经在白色和金色椅子写上了字,语出东晋陶潜《桃花源记》和北宋郭熙《林泉高致》,多半不离他的建筑师和园林研究者的本分。上午写东西(写什么已经忘了),大崔他们三个则去市区取壁画颜料,修投影仪,以及买丝袜——过滤颜料之用。午饭后还是头疼,睡一觉,醒来后去水塘旁的废弃房子拍照。
其实昨天跟徐岚和谷泉已经进去过,三人齐齐感慨了一番破房子如能做咖啡馆的妙用,如临水处如何处理,二层露台如何处理——露台的沿上有一个马桶,盖子已经不存,半截马桶伸出到外面,想必是当年居住者如厕之后,屎尿便直接掉入水塘中充当鱼食。顺着马桶往山上看,谷泉的“瀑布”清晰可见。
废弃房子二层露台边沿的马桶,很现实又很超现实。
从马桶的位置往下看,就是谷泉在干涸的水塘地上写下的“田”字,这天被施工破坏了——大地艺术,本无永存一说。
废弃房子一层,颓废的一角。
把每个房间都逛过——这是带有一点窥探意味的行为,但看过所有的生活垃圾和遗留物,心理就释然了,自我也就慢慢退回来,你会意识到:那是别人的家,曾经的家,是历史,是必须承认和接受的存在即合理。
天气稍有些闷热,从房子的破旧门洞钻出来(原来的门窗都被铁皮封住了),转而走向马场,草丛把路都淹没了,只留大概的一点痕迹,走过去,裤腿上带一圈草籽。
远远就能看到谷泉的《小田里瀑布》。
有点粉的草,大图看着非常好看,更别说实际所见了。
绿草,有着粉色小花的草,让石头都失去了旧日的印象,它们小半截身子被植物所包围覆盖,随时要飘走似的。我看了一会儿,走了。
在猪圈贴猪肉的林舒。
去工地逛了一圈,大崔他们的壁画工作还未真正开始,黄立言的屋子喷了大半,林舒的猪圈贴得意兴阑珊,路上遇到军叔扛着铁锨,就像工地里的农民工一般。回到茶舍,张然叫去看片,谷泉和世林也在,大家瞎聊一阵片中的穿越与荒诞,又去梧桐林山上的“浴室”看谷泉的作品。我建议把一侧斜着耷拉出来的一根塑料管子剪掉,谷泉马上递来剪刀:你去剪,然后我告诉你徐老师说的一句话。我问:徐老师说了什么?他:徐老师说,那根管子就是整个作品的灵魂!说罢大家大笑。
就是这根斜斜挂着的塑料水管,徐岚说这是整个作品的灵魂。
7点晚餐,大家站在厨房门口吃,有一种小时候端着饭碗在“地廊”(我们那儿的叫法,就是屋子前面的平地)吃饭的感觉。饭后与谷泉、立言、林舒和世林开了几瓶精酿,喝完回家,我发掉了本月所策的第三个展览的预告,然后“勒令”小田生活艺术季的参展艺术家把作品信息和说明写给我,否则徐岚要赶不及展签设计了。
2023年5月26日,周五
雨、阴复雨
一早便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八点多王希民打电话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虑;接着是大崔,说了现场的情况,担心壁画恐怕是完不成了。协调几方,到九点多,雨停了,决定还是继续抢工。我继续写东西——其实没写成,焦虑的时候,只是习惯性地要把电脑里的文件一一归类,然后又要选照片做输出,等等,一眨眼,又到了午饭时间了。
2点,曲汉林从景德镇过来,听说要帮谷泉搬涂料拎水桶上山,立马换了干活的衣服,然后一行人便各拎一两桶水上山,等谷泉调制好颜料,又在腰间绑好安全绳,接着便是把兑了颜料的水桶递给他,让他从采石场的顶上往下倒。我跑到山下,徐岚已经举起手机在拍。再看马场的草和石头,似乎又变样了。
去现场帮世林看是否有合适放置其作品的地方,顺便过去帮徐岚“倒插”竹子。他在田埂上按照高低顺序将竹子倒过来插入地里,带泥的竹根则立在上头,锄地,挖坑,扶起竹头,旁边耘田的机器把几亩田都翻遍,我们刚好干完。
继续先寻“种”世林那件装置的场地——然后最终也没有找到特别理想的。在稻田那头跟绮彪聊了一会儿,回来洗了个澡,晚饭前,又下雨了,王希民发来图片,说大崔他们刚燃起的工作热情又被无情浇灭,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看天吃饭。
2023年5月27日,周六,晴
上午约了师傅挂画,本想着应该简单,结果一来二去,搞完快2点了,回到饭堂,刚好还剩一碗饭,此前见绮彪骑着摩托回来,问他还吃不吃,他说饿过劲儿了。
王希民构思创意、三位同学协力绘就的壁画,5月27日收尾之后,倒是跟新种上的花草有一种不错的反差。
下午,王希民的壁画基本上成形,脚手架撤去,施工人员开始在墙壁前种花草——这几天所见,园林和景观抢工的多半是老夫老妪,建筑业劳动力老化的问题,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延伸到其他行业,等自己到了70岁的时候,不知是否还能找到工作?
贴窗花的了了,图片@曾仁臻
军叔和世林及仁臻在帮了了贴剪纸,位置是通往二层展馆的夹层,逆光玻璃透过来,有几何图形,有稻禾树木,煞是好看。张然还在找人清理她的临时展厅,投影仪还没到位,窗户也没封上,如果真按照原定计划明天开幕,那肯定要通宵搞好才行。
世林最终将他的小田里“地穴”种在了军叔作品所在的那片林子,靠近荷花池的几棵大树下。今天居然有夕阳,再往外走,看到仁臻那些抄写了《桃花源记》和《林泉高致》句子的毛笔字椅子被放倒几个,杂乱扔在一行田梗上,也不知是谁干的。
奋“刀”疾书的王绮彪,作品已经大变样了。图片@罗凯星
绮彪还在他的作品前——跟第一天来所见的差别很大了,初时是浅而淡的,有点山水的意境,现在则是大刀阔斧剖铲开板材的左侧和右侧,刀痕累累,露出板材中间夹层的红色来,映照水田和远处的阖闾王城的城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晚上至附近文博酒店的餐厅聚餐,庆祝张然的生日,吹完蜡烛,军叔说:第二天刚好轮到他生日。饭毕,大家走回茶舍,路上没车,路旁有树,三三两两走夜路的感觉久违了。
2023年5月28日,周日,晴
今日大晴。按约定,早上9点到草甸区域先拍集体照,结果日光太烈,大家等摄影师罗凯星老师一拍完,集体落荒而逃,全然不顾还有艺术家介绍作品环节。
谷泉师的大瀑布就在草甸上方,昨天下午他还在一块大石头上用荧光材料写下了签名:范宽。徐岚师问为何不签“谷泉”,回说:还是范宽好,不是《溪山行旅》的范宽,而是“规范要放宽”,不要受他人所限,也不要自我设限。我说,落款“谷泉”也好,一般人可能只会觉得这件作品就叫这个名字,谷中有泉嘛。
谷泉在大瀑布下的一块石头上用荧光材料写下作品的“签名”:范宽。图片@小杨
徐岚看起来精神状态还是不好,大热天的脖子上还披着一件衣服。一行人经过废弃的破房子,走去主展场那边,王希民说,自己昨天太累了,从高铁站租了车,到小田里的时候撞树上了,正在打电话处理理赔的事情。到黄立言、林舒的作品前面,大家没多说,经过王希民的壁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拐进张然作品的展厅(就是设备房里的一间),看完她的三屏影像,喝上了黄乔给大家送来的水,人人才算是回过神来——太热了。徐岚还把随手捡来的一根苍耳枝当作奖杯颁发给张然:这是你最有刺的一件作品!
走楼梯上二层展厅,了了“了了”地介绍了自己的剪纸,到了小小的展厅区域,李萧禾略说了自己那张绘画的来由,曲汉林也大概介绍了自己的陶器——谷泉见大家没多大反应,抢过艺术家的话头,热情地代为介绍起来。
接着我再讲晶晶、赖巍、大志的几张绘画,再接着是前往小树林处,介绍导览军叔和世林的作品。仁臻把昨晚剩下的生日小蜡烛拿出两根插在地上,呼军叔过来吹,大家唱起生日歌,军叔还是站在边上,脸都红了,但高兴是掩饰不住的:今天,整个大地成了我的生日蛋糕了。
5月27日内部导览,在香樟林下给军叔过了一个生日。图片@曾仁臻
世林的装置还是受欢迎,手摇发电,地穴发光,很浪漫又很好玩,连小田里的包姐都忍不住摇了几把。仁臻的介绍略过,因为想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刚好可以在茶舍那边导览。到了最后一件显眼的绮彪的《大地屏风》前,他说这件作品一半是自己做的,一半是自然做的,具体说了什么有点忘了,只记得他跟谷泉都说得好。我本来想着午饭时再补充说点什么,结果好几个朋友要赶高铁或飞机(包括王希民李萧禾以及徐老师),直接错过午饭。
午饭在展馆一楼吃简餐,有冷锅串串、菜饭和蛋糕,喝了几杯江南大学的精酿,几个桌子轮流坐下来聊,这算是我们自己人的开幕“午宴”了,随意、随心、谈天说地,其实有许多话题可以深入,谷泉说:如果还有第二季生活艺术季,可以每天晚上请一个艺术家分享自己的创作。
近4点时我决定去鼋头渚逛一逛,打车,下车,买票,入景区,坐摆渡车,坐轮渡,然后只逛了20分钟,又反方向重复了这一流程,总之是晕乎乎的,也许是醉了,又也许是暑气太盛,急需休息。
六点半回到小田茶舍,不一会儿天就下起雨来。晚饭只剩谷泉、我、了了、林舒和世林一起吃,跟前几天满满一大桌人不可同日而语。吃完,聊到八点多,回房,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明天大家都离开了,我去杭州,等30号回来,这里暂时就我一个人在,那时候会不会更不习惯?
一群人,做同一件事,大家能聊在一块,这种事也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