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跨进黎明;流连昨夜,终湮于黑太阳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因为两篇展评里挑一个展的作品图当头图挺尴尬,以后头图改成阿改主编的摄影by雷徕
朋友圈云看展29期。杜文婷:想要走向黎明,就得穿上拖鞋;张正:昨夜黑日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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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5CNM
2024.03.02-2024.04.01
杜文婷,“想要走向黎明,就得穿上拖鞋”现场,C5CNM(西五空间)
杜文婷 我在我的房间 布面油画 30 x 30cm 2022
通过杜文婷本人的公号推文,我们看到,项目的中文标题(“想要走向黎明,就得穿上拖鞋”),也就是故事的一手叙事,是前几年特殊时期,艺术家将宅家的某日,一系列太阳底下无新事的日常图像(大多相当于空镜静物),通过轻度陌异化的编排,借助图像差异/重复的节奏,对这样的人生,表达出一种微弱的抗辩,及进行轻浅的诗化。对应艺术项目英文标题(“Shit, rabbit”)的推文,文中放的正是现场画作。这篇推文(现场一系列叙事画作)究竟是将前一篇推文作为素材的二次创作,抑或,两者本是在相似语境下的两次独立不同创作,只是事后刻意赋予互文关系,来戏弄有“侦探”癖的读者/观众,很不好说。在第二篇推文里,配了相当有存在感的意识流文本;同时,和有逗号的“Shit, rabbit”不同、没有逗点的中文“屎兔子”(据说是一位低微到尘埃里的生物),在几件画作的标题里出场了,而“屎兔子”,其实又掺杂了对早前另一本艺术书作品的指涉,构成层层错综的元叙事。
在一件作品的标题里,艺术家将自己的生活,和布劳提根的生活进行类比:相隔超过八十年,但“生活”,是相似的——那是过于平庸、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其肮脏底色的边缘生活,并且那个艺术家,偏要在这脏兮兮的空虚中,提炼出自己的诗意,讲述残酷的小俏皮,揭发出刻板现实中的离奇感。
所以,现场那个被链子锁着(被生活禁锢着),拿高尔夫球当脑袋,凭一根钓绳系着垂在半空的塑料骨头,等待人(或事)上钩的钓叟,多半就是夫子自况了(笔者知道艺术家是女性,但要怪就怪这几个惯用语本身不够中性)。
右:杜文婷 1939年的石头房子(to 布劳提根1939年的一个下午) 布面丙烯 120 x 90cm 2022
杜文婷 蓝骨头 布面油画 30 x 30cm 2022
本篇图片,由艺术家和C5CNM提供,此致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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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昨夜黑日闪烁
伯年艺术空间
2024.03.02-2024.04.01
其实我对张正的这个艺术项目的第一印象是,为什么,在一个主要透过再塑初民神话来自我表达的展览里,会出现丑萌丑萌的卡通大脸;以及,一部分作品做出和古物相似的厚重质感,而另一部分作品,却走的是轻盈且“萌”的风格?
“昨夜黑日闪烁”,两个厅,各自放大了艺术家风格里的一种取向,似乎强调了艺术家取径线索的多样化。刻意保持风格的高度连贯性,对于艺术家是否是必要的,一直有争议;是否,出乎内心情致的“非此不可”,就必定会选择极度统一的风格?
而在交流中,策展人高雨萌表示,就艺术家创作的初衷而言,形成刻意统一的风格样式、形成一套完整连贯的叙事系统(如这次项目中,“神话”的功能),都不是主要目的;风格或连贯叙事,都只是艺术家的个人经验感知,去捕捉意义时,附着其上的中介体。直觉的联想力,还没有形成惯性的探索,乍现灵光式的才性,才是艺术家年轻时最可贵的东西。
作为一个也许有点古怪的切入点,搞清“萌”和“神话”之间的关联方式,也许就能搞清张正创作的某种底层逻辑——
笔者最直接的猜测是,艺术家是凭直觉,觉得把它们糅合在一起,是可行的,并且两方,都是自己的信息化(书卷获取的)生活中的真实/真喜欢,因此,“感觉的逻辑”不需要诉诸理智能力的审核。
事实上,如果说,材质感是笔者产生那种直观印象的一大原因,那么可以说,其实,不论是表面被处理得更像富沉淀感的石质的,还是被处理得像轻廉的上色发泡胶的,本身都是石膏,根底完全是一种材料,并且细看,还是都看得出来的。而展厅内,乍一眼,看着反差最大的两件作品,其实是一套连贯风格的两端。
那张“萌”得最厉害的、横置的大脸,结合前后细看,神似一件卡通时代的图腾,属于艺术家这一系列初民神话的谱系里,最大胆的部分。
而除却颜色和表层质感的问题,古朴稚拙的造型风格,和“萌”的造型风格,本就有些相似:譬如中世纪的柱头雕像,譬如汉砖上的画像,和“萌”的造型,都有些像,也都和艺术家的造型脉络似有联系。两者都关联着天真的趣味——古造型大约是处在一种“天真”的状态,而现下流行的“萌”,是刻意表现一种“天真”的可爱。
张正 今天来跳明天的舞 2022 石膏 100×60×7 cm
张正 张开双手拥抱你 2022 石膏 60 × 58 × 5 cm
真要说的话,“仿古”和“传统”,未必就是跳脱当下,去反思重构过去的思维模式、情感形态,更多时候,“古”是一种美感材料,服务于同下的有感。“怀古”就和“东方主义”一样,作为理论好坏是两说,但作为当下这刻这地的审美,凡存在愉悦,都合理。
在此,我们不严谨地信手归纳出,四种当下人介入初民神话造型的方式:1,从田野志式的外部视角进入,因此眼里会改造出猎奇感(他者真深刻性!)的图像;2,对传承古书卷/出土古文物的信而好之,痴迷于模仿图式化的造型式样;3,坚信洪荒的仪式,是一种深层原型无意识,在自己的梦境中,捕获类相似的形象;4,神话只是表达自己浪漫诗意的介质,随着感觉,任由它在手上自行变化生长。
不知张正会首取哪一种?但不管他心头好是以哪种为重,事实上的操作,都是兼而有之吧?
在文章的最后,我们才进入和张正作品最密切相关的点,说一说,其造型中所涉及的古老意象:
火,是生产力/变革的象征;蛇,循环生命周期的象征;石,是大地和恒常性;母性形象,是丰产渴望、和回归人类源初之所的迷恋;多足爬行生物,是化外异质者,也是对“多”的崇拜;形似蝙蝠,是夜晚,是邪性,所以是神秘;对着一根疑似萝卜之物的图腾崇拜,是对阳性力量的戏谑替换?杀马特或蛇发女或南美土著,古今混为一谈;温软的火,错觉上又或是堆叠的肉体;有文化地域指涉的仙人掌,又是无头的千手造型;吐信的蛟造成的雨,蛟又似蛇,黑蛇里面有一只白蛇,白蛇因罕见而是祥兆(?);上十架造型的人,缠绕着既似蛇又似有鱼尾的生物(羽蛇乎?亦有古话说,飞蛇、龙和利维坦是同一巨物的不同变身)。
张正 昨夜黑日闪烁 1# 2023 石膏、铝箔、定制地毯 185 × 75 × 15 cm
张正 昨夜黑日闪烁 7# 2023 石膏、铝箔 185 × 75 × 15 cm
张正 昨夜黑日闪烁 4# 2023 石膏、铝箔、木板 130 × 71×18 cm
顺着造型表象的相似性,将原本疏远的事物进行串通连类——究竟是要写统摄多元为一贯的巫祝交感之诗?还是要搞轻快的混搭风,炫耀一种后现代文化安那其主义的狂欢?自我精神擢升、搞“高摹仿”的同时,留出了反差性的低“现实”(“当代”符号)?或者,无须迂回地逆推其精神临在/心境寄托:难道视觉趣味性本身,就不能独立决定价值吗?
本篇图片,由艺术家和伯年艺术空间提供提供,此致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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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的局限,也是你我的缺陷(下)
这套书里放了那么多私货,真是一句都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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