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田园交响曲》｜如何理解爱与道德的关系？
纪德“道德三部曲”之一。
核心书摘：
《田园交响曲》发表于1919年，这部小说和另外两部作品《背德者》、《窄门》组成了纪德的“道德三部曲”。《田园交响曲》讲述了一个盲女孤儿被一位乡村牧师收养，牧师对她关怀备至，竭尽自己的力量教授她知识，启迪她心智，把盲女培养成心思单纯美好的女孩。牧师本来是从慈悲之心出发，最后却一点点坠入情网，爱上了这个女孩，给妻儿造成了很大的痛苦。盲女也错把感激之情当做爱情，以为自己爱上了牧师，但当她的眼睛被治愈之后，才发现自己爱上的是牧师的儿子，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爱给牧师一家人都带来了不幸，最后选择了假装失足落水身亡。
其实，这部小说的书名“田园交响曲”是贝多芬的代表作之一，这首曲子1808年在维也纳首演，由贝多芬亲自指挥，在首演节目单上，贝多芬写道：“乡村生活的回忆，写情多于写景。”整部作品细腻动人，朴实无华，宁静而安逸，与贝多芬的《第五（命运）交响曲》同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交响曲之一。
纪德用“田园交响曲”作为书名，为的就是展现盲女与世无染的质朴和纯洁，而当盲女看清世界的罪恶后，却选择了自杀，前后强烈的对比让悲剧更加引人深思。
关于作者：
安德烈·纪德，法国20世纪作家，194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有《人间食粮》《背德者》《窄门》《田园交响乐》《伪币制造者》等。
学什么：
1、《田园交响曲》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2、如何理解牧师的爱？
3、如何理解盲女的结局？
一、盲女热特律德
阿德是一位牧师，一天，他刚从拉绍德封做完弥撒，准备回家，远远地看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到近前，还没站稳，就喘着粗气对阿德说：“请您跟我走一趟。”
原来，在距离这里7公里的地方，有一位可怜的老太太去世了。根据小姑娘的指引，阿德来到老太太的家，老人已经咽气多时了，老人没有什么亲人，帮忙料理后事的女子是老太太的邻居。
那个邻居引着阿德见到了老太太的侄女，她是一个盲人，出于同情和对上帝的信仰，阿德决定收养这个盲女。
盲女长得端正、秀气，但身上很脏，而且极其敏感，甚至有些自闭症的倾向，这也极大地激发了阿德的怜悯之心，他在心里呼喊着：“她明明活在世上，醒来和睡着却一点区别也没有！主啊，请允许我把她带出可怕的黑夜！”
阿德把盲女领回了家，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为是否收留盲女，阿德和妻子阿梅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并不是因为妻子阿梅莉不够善良，实在是因为家里已经有5个孩子了，阿梅莉操持家务已经够累了，阿德很明白妻子生气的原因，所以他用温柔的语气劝妻子说：“如果换成是你，会不会像我这样做呢？你会眼看着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女受苦，而袖手旁观吗？”
阿德的劝说让阿梅莉动容，虽然没有消除怒气，但是阿梅莉还是友善地接受了这个孩子。第二天，阿梅莉还亲自给盲女剃了头发，洗了澡，还把自己女儿的衣服换给了她。阿德看着妻子，深感愧疚。
开始的时候，阿德试图教育盲女，但是盲女始终是一脸木然的表情，时刻处在防卫状态，一听见有人和她说话，她就会像动物一样嗷嗷地叫起来，这样的情况直到吃饭才会停止。
但盲女在吃饭时展现出来的狼狈粗鲁的样子，让阿德心生厌恶。
正当阿德开始动摇时，他的朋友马丹的一番话警醒了他，马丹说：“你还没有搞清楚地基牢不牢固，就要动工盖房子。盲女的灵魂还处在一片混沌中，她连最起码的轮廓都没有形成，你要先把吃东西的几种感觉联系起来，就像贴标签那样，每种感觉配上一种声音、一个单词，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对她说，然后设法让她重复，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就这样，阿德开始耐心地教育盲女，他给盲女起了名字，叫热特律德。
在3月5日那天，当阿德教完热特律德单词后，热特律德向着阿德的方向笑了起来，她仿佛豁然开朗，突然活了过来。
二、《田园交响曲》引发的爱与德
后来的一天，阿德为了能够让热特律德辨别颜色，就想到一个方法，带她去听音乐会，用不同乐器的不同声音和颜色挂钩，让热特律德去感受。那天的节目正好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离开音乐厅好长时间之后，热特律德都还沉浸在音乐之中。
热特律德问阿德：“你们所看到的真的那么美吗？真像是乐曲演奏的那样，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妙的色彩吗？”
阿德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这种难以描摹的和谐音乐，表现的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没有邪恶和罪孽的理想世界。而他到现在也还没敢向热特律德讲过邪恶、罪孽和死亡，哪怕在给她讲述《圣经》时，阿德也会把一些篇章语句去掉，他唯一讲过的罪恶，就是侵害他人的幸福，或者损害自己的幸福。
阿德说：“眼睛能看见东西的人，并不懂得自己的幸福。”
热特律德也高声附和说：“我眼睛倒是一点也看不见，但是我获得了听得见的幸福！”
有一次，热特律德突然问了阿德一个问题，她说：“我能从声音里面听出来的，就像那一次阿姨责备您什么事都不帮她做，过后，您对我说您没哭，但是我从声音里马上就听出来了，您在说谎，告诉我，您还算幸福，对不对？”
阿德还不想承认自己对热特律德的感情，于是他心虚地回答道：“不错，我还算幸福。”
热特律德继续问阿德：“您能向我保证，永远不会骗我吗？”
阿德脸上的表情变得庄严起来，他郑重地说：“我向你保证！”
热特律德好像放下心来了，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阿德僵在了原地：“那好，您告诉我，我长得美吗？”
虽然阿德早就留意到了热特律德无可否认的美貌，但他仍然辩驳道：“牧师无需考虑人的相貌美丑，因为对于牧师来说，灵魂美就够了。”
热特律德听着阿德的回答，撒娇似地撅了撅嘴说：“您是想让我相信我丑么？”
见到她这个样子，阿德高声说：“热特律德，你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阿德喜欢上了热特律德，但他自己还不知道这种爱算什么，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这只是一种来自于上帝的慈爱。”
热特律德也朦胧地觉得自己爱上了阿德，但阿德儿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八月初的一天，阿德在教堂里看见自己的儿子雅克正在教热特律德学习管风琴，毫无来由地，一股无名之火蹿上了阿德的心头。
回来之后，阿德找雅克谈了话，雅克意识到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教热特律德学习管风琴的事情，于是他坦诚地、毫无保留地坦露了自己的心迹。他说：“不要过分指责我，爸爸。我无意向您隐瞒什么，我正要向您承认，我喜欢热特律德。”
雅克说的每句话都那么平静而坚定。这让阿德怒火中烧，他抓住了雅克的胳膊摇晃着，气冲冲地嚷道：“用不着你来表白！我看你就是欺负人家有残疾，欺负人家单纯无知老实！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热特律德的保护人，我不允许你再跟她说话，见都不许见！”
雅克听着父亲的教训，仍旧用冷静的口气说：“请相信，我像您本人一样尊重她，我没有做什么卑鄙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爱她，我想要成为她的支柱、朋友和丈夫。”
听了这番话，阿德目瞪口呆，他感觉心里慌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把整件事情对妻子说了，并决定让雅克暑假不要在家，出去旅行，以此来平复对热特律德的感情，他对妻子说：“他这种年龄的人，难道有谁能摸得透他的心思吗？”
阿梅莉却淡定地回答说：“我早就知道了。”
阿梅莉站在那里，嘴唇有些抽动，最后扭过了头，站起身，迟疑地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怪里怪气地说道：“就算年龄再大些，心思也不是总能摸得透的。”
阿德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德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在接下来一次和热特律德的散步中，热特律德询问阿德是否爱自己的时候，他仍旧尽力地把这种爱归结为父亲一样的慈爱，但是他的论证是那么苍白无力，他的内心溃不成军。
在接下来的一天晚上，他趁着没人发现，溜进了热特律德的房间，阿德紧紧地抱住了热特律德，热特律德没有一点反抗，然后她朝着阿德的方向抬起了头，他们吻在了一起，阿德知道，自己是爱上了热特律德。
阿德决定帮助热特律德恢复视力，他咨询了医生朋友，预约好了手术时间，但随着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阿德却逐渐陷入到焦灼的情绪中。
令人欣慰的是，手术很顺利，但阿德同时也感到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胸口，开始坐立不安，一种无名的恐慌涌了上来。阿德拿起一面镜子，仔细地看着镜子中的面容，在心里问自己：热特律德会认出我来吗？假如我感受到她的眼睛不如她的心那么宽容，那么深情，我该怎么办？
热特律德恢复视力那天，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只是，恢复了视力之后的热特律德却少了往日的笑容，她坐在那里，那张秀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悲哀的雾气，她望向了阿德，再望向了阿德的妻子，把头低了下去。热特律德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过，她想到了阿德之前的教导，那唯一关于罪恶的教导：侵害他人的幸福，或者损害自己的幸福都是一种罪恶。
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热特律德失足落入了水中，奄奄一息。
阿德听到消息连忙赶了过去，他跪到热特律德的床前，握住了她纤弱的手。热特律德抽出手，抚摸着阿德的额头，阿德把脸埋进了被单，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流了下来。
热特律德说：“我向您坦白，我是想要自杀，您能原谅我吗？您看，我在您心中占据的位置太大了，我一回到您身边就立刻明白了这一点，我的罪过就是没有及时察觉出来，看见阿姨那张可怜的脸上布满的悲伤，我知道那是我造成的，让我走吧，把欢乐还给她。”
热特律德前额沁出了汗，她垂下了眼睑，闭目了一会儿，然后，她睁开眼凄然地提高了嗓门，激动地说：“您让我恢复了视觉，看见了一个比梦还美的世界，我们之间不能容忍一点谎言了，您知道的，雅克来过医院，我见到他了，我一看见雅克就恍然大悟，我爱的不是您，而是他！”
接着她开始抽泣，身子颤动着，阿德站在原地，眼神黯淡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热特律德已经停止了颤抖，阿德最后抱了抱热特律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就在那天夜里，热特律德永久地安眠了。
结语
《田园交响曲》到这里就结束了，小说的最后，雅克毅然决然地背叛了父亲，和热特律德一起从基督教改信了天主教，牧师阿德最后凄凉地说道：“这两个人，就这样一同离开了我，仿佛生前被我拆散，就策划好要逃离我，一起到上帝那里去结合。”
一个虔诚的牧师为了把一个盲女的纯净无暇保护好，而一厢情愿地屏蔽世间所有的罪恶，但他却意识不到，自己疯狂的爱欲和占有欲同样是一种可怕的罪恶，就像《圣经》中说的那样：“我以前没有法律，是活着的；但诫命来到，罪恶又活了，我就死了。”
【编辑：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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