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家乡回望绣成堆（十二） 过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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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盼望过年，有的吃有的玩。工作后更盼望过年，有假期，有年终奖。

1983年7月，18岁的我参加了银行工作，每月工资24.5元，我省吃俭用买了十斤毛线，花了2个月的时间，亲手给爸妈弟弟们每人织了一件毛衣，我加班加点挑灯织，总算在春节前完工了。外公外婆将我视若珍宝，一定得好好报答，花了18块，给我外公买了一个羊皮夹袄，花了10元，给我外婆买了一个铜手炉。这可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啊！

临近春节，年终分配，银行越发繁忙，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能放假。大年三十这一天，早上开始飘雪了。中午吃过饭，下午开始放假，由于下雪公共汽车停开了，我傻眼了。

县城到家约有三十里地，只有步行走回去。我脚穿雨靴，上身穿着雪青色的新款滑雪衫，围着大红的丝巾，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了礼物，手里拎着单位发的10斤活鲫鱼，大概有15条，用一个塑料桶装着，桶里放了水，摇摇晃晃的。大雪柳絮般的柔，鹅毛般的轻，落在我的头上，暖在我的心里，我想着雪莱的诗“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

雪越下越大，大地一片白茫茫，我豪情万丈，我大声的背诵毛主席的诗：“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工作让我如此美丽，爱心让我如此自豪。雪一直没停，我走了半个小时，有些拎不动了，将桶里的水倒掉后，顿时轻松一些，可看到鱼在翻白眼，我两手合十默念：鱼儿千万不能死啊。到塘边续了水，鱼儿立刻有了生机，嘻嘻哈哈的闹腾着。走走停停，走了2个小时，才走了10公里，背上汗湿了。

走着走着摔了一跤，鱼儿摔的满地撒欢，我嘴里流出咸腥，顾不上擦，赶快去抓鱼，我一条一条的将鱼逮住了，放到桶里，又续上水，鱼儿又调皮起来。在茫茫雪地里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糟糕的鬼天气，我再也没有心情背诗了。手里的桶变得越来越重，后来感觉像提了灌满铅的桶般沉重，真的，我太累了......。可一想到我是家中长女，参加工作了，可以为家庭分忧，过年时可以全家人围在一起，看着我买的礼物，浑身又有了力气。

小时候过年的趣事，一幕一幕的浮上心头。我外公外婆陪我在爸妈家过年，大人包饺子，我与弟弟们捉迷藏。我们姐弟四人穿着大人的衣服，在床上甩着水袖，学唱戏，胡乱的学唱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二弟弟椭圆形的脸，俊秀的很，扮小姐，水袖一甩，像模像样，我的圆滚滚的身材没有办法扮小姐，只能扮服侍小姐的老妈子。妈妈想让他考县剧团学戏，我爸认为是不务正业，没让考。

老家过年有很多风俗，“祭祖”选在大年三十，八个碗，红烧肉、红烧鱼、红烧牛肉，红烧豆腐圆，还有4个素菜，放碗饭，倒杯酒。祭祖时将故去的亲人照片请出来，烧纸磕头，我们胡乱磕个头就跑出去玩了。“打年糕”将煮熟的糯米放在石头杵臼里，两人配合，一个人手持木棍用力锤，一个人不停的翻糯米，两个人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不然就要木棍就要捣到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年糕洁白无瑕，米香扑鼻，可以煮着吃，煎着吃，也可以用油炸。

过年一定要有“十样菜”，就是“素什锦”，每道菜都是有寓意的。藕代表路路通，笋代表节节高，豆芽代表如意，豌豆代表安豆平安，荠菜代表聚财，芹菜代表勤劳，金针菜代表金银，荸荠代表马蹄，黑木耳代表富贵，胡萝卜代表满堂红等等。一般人家条件差凑不齐，就用腌菜、黄豆、豆干、荠菜简单代替。我外公外婆会炒一大锅“十样菜”送给两个女儿及邻居。外公外婆炒“十样菜”从不马虎，仪式感很强，将夏天采集的金银花泡发，从自家地里拔出胡萝卜，芹菜，到山上去挑野荠菜，挖冬笋，再购买藕、木耳、荸荠、豌豆、百叶、豆芽等，最少要凑齐十样，多则不限。老两口合理分工，分门别类炒好十样菜，用大盆汇在一起，淋上麻油各种香味渗透在一起，年味就出来了。“十样菜”代表了十全十美、团团圆圆的日子，也代表他们最幸福的日子，最热闹的日子，弥补了外公没有亲生子女，外婆没有儿子的遗憾。

我想象着外公外婆穿上新衣服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我想象着家人们穿着我织的新毛衣夸我能干的样子，浑身有了力气，30里路跋涉了6个小时，念叨着“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走进了家门。天空白茫茫一天，泛着微微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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