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回忆离婚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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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iage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能够一直陪着你老去,从一起围坐的餐桌边老去,从一起入睡的枕边老去,从吵吵闹闹的时间里慢慢老去?
生命中,那样的一个人,究竟存在吗?
宁欣在五年的婚姻里,用法律证明了自己的答案。
帮她证明人生答案的时候,我刚结束法学本科的学业,却没有想到以四年学到的法学知识帮助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要离婚。
两年后,又经历了一些世事,再回想起离婚的她,才回味到她心头的滋味。
一、相遇
我遇见宁欣的时候,她正从丰都散心回来,抱着一个脸色阴郁的小女孩儿,坐上了从武汉开往重庆的动车。
当时,我刚完成法学研究生入学考试的复试,先在武汉坐上了同一列动车,赶回重庆。
她抱着小女孩儿在沿途站点上车时,一时间吸引了整车厢乘客的目光。
我坐在临近车门的位置,看她一副学生模样,身材瘦削,长相清秀,却抱着一个脸蛋儿圆嘟嘟的娃,不免心生好奇。
她走到我的座位旁,抱稳小娃坐了下来,向旁边的我点了点头,一双泛红的大眼睛示意问好。
我也点了点头,浅浅地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由于刚结束考试不久,心想着考题的答案正确与否,一直在书里求证。
“打扰一下,您是学法律的吗?”动车开动一段时间后,她突然在旁边轻声问我。
被她这么一问,我诧异地抬头看向她,又看了看她怀抱里熟睡的小娃,“嗯,我是个学生。”
“你去哪儿?”她接着问。
“重庆。”我简单地回答。
“那你是政法大学的学生?”
“是,你怎么知道的?”我合上书,看着她说。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转换成重庆方言对我说,“我就是重庆人,当地有名的政法大学就一个,直接猜到的噻。”
我虽不是重庆人,但是在重庆上了几年学,口音也掺有几分重庆味儿,一时听到交谈中的重庆话,顿感亲切,再加上之前对她的好奇心,就顺着她的话多聊了几句,才知道她的名字——宁欣,正抱着的孩子是她的女儿,名叫小朵,已经四周岁了。
之后,在交谈中发现,她说话直来直去,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说到法学专业的学生时,她话锋一转,略带羞怯的语气问我,“能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家里有麻烦,可能需要法律解决。”
在旅途中认识的人,提到个人的联系方式,难免会生疑虑,但她怀里抱着的乖巧小娃又让我放下了戒心,直接留了联系方式。
当她对我说谢谢的那一刻,眼泪正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她怀中的小娃好像感觉出了妈妈的伤感,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喃喃地说,“妈妈,笑一笑。”
我看着她噙泪微笑的面容,不由地握紧了手里的法学专业书,忽然意识到法律对麻烦中的人来说,成了一种安心的寄托。
二、相知
翻山越岭之后,动车驶入重庆北站。
临下车时,宁欣抱着孩子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再见。”
我笑了笑,点点头,依然坐在座位上,“再见。”
等她下了车,我缓缓起身,本以为就这样不会再见面了,毕竟我还只是一个法学本科学生,帮不上实实在在的忙。
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她竟然打来了电话,语气坚定,又语无伦次,“我是因为离婚的事情才留了您的联系方式。我想离婚,真的是要离婚。之前一直想协议离婚,毕竟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大家好聚好散。但是他不答应,拖了这么久,日子还是过不下去,请您帮帮我……”
以前遇到的法律纠纷,都是在书本中,现实中突然有人求助,我一时间也不知所措,慌忙打断她的话,“我还是一个学生,如果您想诉讼离婚,为什么不请专业的律师帮忙呢?”
她哽咽起来,控制了一会儿情绪,开口说,“我只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其他的都不要,我没有那么多钱请律师。你只需要装个样子,没必要出面,帮我拟定一份正式的离婚协议。我了解他,不会走到诉讼离婚的地步,他该死心了。”
我犹豫了片刻,“那先说说你们之间的情况吧,我了解之后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帮你。”
后来,宁欣一五一十地说起她和丈夫之间的往事。
听她说完自己的遭遇,再回想初见她时的印象,已不觉年轻,才意识到经历对一个人的改变。
之前看她年轻的表象,丝毫不像一个妈妈。
但一个人在各自生活中的角色,仅凭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此时,听到她舍弃一切留住孩子的决定,才知道她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她还是一名幼儿园老师,从幼师学院毕业之后,顺利进入幼儿园任教,不久后便嫁给了相恋四年的他。
在别人眼中的幸福生活里,他们有了自己的娃娃。
她本以为一家人,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相守到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晚上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偶尔也会吵闹,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过得十分舒适,该知足了。
可年轻的心还是有不甘于平淡的念想,终于,她的丈夫没有守住两个人婚姻的誓约,被发现了与第三者的不端。
从此,夫妻两人的生活便有了芥蒂,有了不安,有了裂痕。
有心理学者曾经分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在对方收敛之后,彼此能够宽容以待,或许生活还可以继续;但是如果无辜的一方无法释怀,两个人的生活终究要破裂。
宁欣就是一个无法轻易释怀的人,她可以满足于平淡的生活,但却不能容忍曾说好一起到老的人偷偷背叛自己。
于是,表面柔弱的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婚。
背叛他的丈夫却不答应,这或许是歉疚的心理在作怪,往往心中有愧的人总想找机会向自己对不起的人弥补过错,而他一旦选择离婚,可能意味着失去了弥补的最佳机会,所以,他不肯放手。
三、相忘
听完她的往事,我没有过多考虑,答应帮她拟定离婚协议书。
事后,我面对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时,心里并没有帮助他人的成就感,反而有些失落,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这是自己即将踏入社会时遇到的第一次法律援助情境,多少都会心生忌惮。
宁欣似乎也猜透了我的心思,一再和我说,简单写一份协议,摆上像模像样的法律文字,剩下的事情全由她自己来处理。
思忖再三,最后还是把简单拟定的协议书交给了她。
她也信守了之前的承诺,关于自己离婚的事情,没有再问过我。
在我毕业前夕,她带着可爱的娃来到学校找我。
对于宁欣的出现,我又是一阵惊异,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离婚。
一见到我,她抱起女儿,面带笑容,向我走来,样子看起来比以前更年轻了,如果不是抱着孩子,她跟校园里的女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我迎上前去,看着她,又扶了扶压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挺好的,这不特意来谢谢你。”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把散落在脸旁的头发挽向脑后,露出舒展的额头。
我笑着用重庆话说,“我也没帮什么好忙,谢我干啥子。”
“要得,正巧带小朵到这里玩,就想着一起来顿火锅。”她捏着小朵的脸蛋儿说。
小朵嘟着小嘴,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我,“叔叔,火锅,火锅。”
听到小朵的话,我的脸烫得像沸腾的火锅,为了掩饰尴尬,也没有再推辞,“好吧,听小朵的,一起吃火锅。”
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围坐在热辣辣的红油火锅旁,吸引了火锅店服务员的注意力。两个服务员特意端上了家庭专享套餐,其中一个服务员对我说,“您好,本店优惠活动,家庭套餐五二折,欢迎常来。”
我瞬间又涨红了脸,竟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宁欣开了口,笑着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弟弟,也是一家人,适合你们的活动吧?”
服务员相视一眼,接着对我们点头说,“对不起,当然适合,当然适合,请慢用。”
宁欣吐了吐舌头,拿起了筷子,示意我吃起来。
往火锅里下菜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找话题,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你……离婚了?”
宁欣在嘴边竖起修长的食指,又指了指正在专心吃南瓜饼的小朵,“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以后的事吧。”
我顺着她的话说,“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的生活很简单,做一个好老师,做一个好妈妈,足够了。”她从翻滚的火锅汤里取出一片生菜叶,沾了沾料,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着。
我搅动着漂满红辣椒的火锅,接着说,“不想做一个好妻子吗?”
“暂时不想了,也许以后会想,谁知道呢?不敢想了。”
“为什么不敢想了?”
“这个问题,要是搁在我结婚之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么肯定的信心了。”
我摇了摇头,“信心都是自己给的,你肯争取,想要的就会得到。”
她也摇了摇头,“还是做学生好,还有那么多希望,还保持着追求,我已经不敢再多想了,想的越多,失望越多。”
我端起茶壶,给她的杯子蓄满掺杂着苦荞的褐色茶水,“希望少了,再加嘛,这跟是不是学生没什么关系吧。”
“也许吧,我是一个天天守着孩子的老师,本不应该悲观,至少我还有小朵。”她摸了摸小朵乌亮的头发,接着说,“不管以后的希望是大还是小,都要靠自己实现,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希望,早晚会知道,不现实。”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苦荞茶,感觉口中的茶水格外苦涩。
火锅里可以吃的越来越少,慢慢的,桌上的苦荞茶也凉了。
我们喝完转凉的茶水,就此别过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此时,毕业已经两年,往事也已沉淀在心,再次想起她,喝着冰凉的苦荞茶,回味着旧时光的苦涩,心中念想着,“她应该又结婚了吧?”
作者简介
王晓巍,西政民商法学院2016届本科毕业生
本文责编:徐梦堃
本期编辑:梁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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