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分署的生活极为孤独|毛姆
继《阿金》《一片树叶的颤动》之后,由小KEY推出的毛姆异域小说第三部《马尾树》正式与读者朋友们见面啦!一经上市,就被豆瓣新书速递推荐~
◎毛姆异域小说系列《阿金》《一片树叶的颤动》《马尾树》
◎豆瓣新书速递
被称为“人性探究者”的毛姆,在《马尾树:六篇小说》小说中,展现了六种平静生活表面之下涌动的激烈的“情感冲突”。今天,「可以悦读」栏目与大家分享其中的一篇小说《环境的力量》的节选。
婆罗洲驻地长官盖伊带着回英国休假期间结识并迅速坠入爱河的新婚妻子多丽丝回到驻地,一切都甜蜜而完美,多丽丝沐浴在爱的新生活里,对未来充满向往。然而,一个当地女子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原本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环境的力量》节选
[英]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著
叶尊 译
她坐在游廊上,等着丈夫回来吃午饭。早晨的凉爽时分一过,马来男仆就把卷帘放了下来,但如今为了观赏河上的景色,她又把其中一幅卷帘拉起来一点。在正午那热得令人窒息的阳光照射下,河上泛起一层死灰色。有个当地人正划着一条独木舟从河上经过,那条独木舟小得几乎无法在水面上看见。
白昼呈现出一片灰白的颜色,这种色彩只是表明炎热程度的深浅不同的色调(这有点像一支用小调演奏的东方乐曲,它那含糊单调的旋律,使人烦躁不安;听的人急切地期待着和谐的音调出现,却总是徒然)。蝉疯狂地发出刺耳的叫声,有如溪水从石头上流过所发出的那种连续不断、毫无变化的声响。突然蝉鸣被一阵嘹亮的鸟叫盖了下去,那种声音既甜美又圆润,霎时间触动了她的心弦,她想起了英格兰的画眉鸟儿。
接着,从平房后面的那条石子路上传来她丈夫的脚步声,那条小路通往法院,她丈夫就在那儿办公,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迎接。她丈夫跑上短短的那几级台阶,因为平房是修建在高出地面的木桩上。男仆正在门口恭候,打算接过他的遮阳帽。他走进那个兼做起居室和饭厅的房间,一眼见到她,眼睛里就闪现出喜悦的光芒。
“嗨,多丽丝,饿了吧?”
“都饿坏了。”
“我只消用一点时间去洗个澡,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快一点吧。”她笑着说。
他走进更衣室。多丽丝听见他欢快地吹着口哨,接着迅速脱下衣服,随手扔在地板上,这种马虎随便的样子总是受到她的责备。尽管他二十九岁了,但仍然像个中学生那样,始终长不大。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她才爱上了他,因为无论她对他多么情深意厚,也不见得会认为他相貌俊美。
他是一个体形圆滚滚的矮个子,长着一张圆如满月的红脸和两只蓝眼睛。他的脸上满是粉刺。她曾经对他仔细地加以察看,最后只好坦率地对他说,他的容貌中没有哪一点可以得到称赞。她经常对他说,他压根儿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美男子。”他笑着说。
“真想不出我看上了你哪一点。”
当然,她心里完全清楚。他是个性情欢快、个子十分矮小的男子,对什么事都不一本正经,总是嘻嘻哈哈。他也常把她逗得直乐。他觉得生活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儿,不必看得那么严肃。他的笑容相当迷人。她跟他在一起,就感到心欢意畅,脾气随和。看到他那双快乐的蓝眼睛里流露出的深厚情意,她极为感动。受到这样的爱让她心满意足。在他们欢度蜜月的期间,有一次,她坐在他的膝头,捧着他的脸儿对他说:
“你是个又矮又胖的丑家伙,盖伊,但你相当迷人。我没法子不爱你。”
她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情感的热流,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发现盖伊的脸庞刹那间激动得抽搐起来,回答时的声音也有一点颤抖。
“我跟一个智力不健全的女人结了婚,真是糟透了。”他说。
她咯咯地笑起来。这正是她期望他做出的独特的回答。
想到九个月前,她还根本没有听说过他这个人,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她是在海滨的一个小镇遇到他的,当时她正跟自己的母亲在那儿度假,为期一个月。多丽丝是一个议会议员的秘书。盖伊正好回国度假。他们住在同一家旅馆里。盖伊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多丽丝。他出生于森布卢,他父亲在第二任苏丹手下工作了三十年。他完成学业后,就到父亲所在的那个部门里工作。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
“说到底,英国在我看来只是异国他乡,”他对她说,“森布卢才是我的家乡。”
现在,森布卢也成为她的家乡了。在那一个月的假期结束时,他就向她求婚。她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而且打定主意要拒绝他。她的母亲守寡在家,而她是母亲的独生女,她不能与母亲离得那么远,但真到了那个时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被一阵突发的感情弄得不知所措,就接受了他的求婚。如今,他们在他负责主管的那个小小的海外分署里已经住了四个月。她感到十分幸福。
有一次多丽丝告诉盖伊,当初她曾打定主意要拒绝他。
“可你是不是后悔当时你没有这样做呢?”他问道,两只闪闪发亮的蓝眼睛里露出欢乐的笑意。
“要是当时我拒绝了你,那才愚不可及呢。当初是命运或是机缘,或是无论别的什么出面干预,完全接手掌管了一切,实在太幸运了!”
这时,她听到盖伊啪嗒啪嗒地走下台阶进了浴室。他这个人声响很大,即便光着脚走路,也不能安静一点。突然他大叫一声。接着他用当地土话说了两三个词儿,多丽丝无法听懂他说些什么。接着她听到有人在跟盖伊说话,声音低微,好像在窃窃私语。在人家去洗澡的时候半路上拦住他,实在太不像话了。随后盖伊又说起话来,尽管声音低微,但可以听出他很恼火。
这时候,另一个人的嗓门提高了,原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多丽丝以为是个前来诉苦告状的人。马来女人总是这样偷偷摸摸地前来。但那女人显然没有从盖伊那儿得到什么,因为她听见盖伊说道:滚出去。无论如何,这句话她是听得懂的。接着她听见盖伊闩上门。响起盖伊往自己身上浇水的哗啦啦的水声(那儿的沐浴安排方式仍然叫她感到有趣,浴室修建在卧室底下的地面上,里面放着一大盆水,洗澡时就用一个小白铁桶舀水往身上浇)。几分钟后,他又回到饭厅。他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他们坐下吃午饭。
◎《马尾树》
“幸好我不是一个多疑的爱吃醋的女人,”她笑着说,“但你洗澡的时候还跟别的女人热烈地交谈,我不知道对这件事是不是也该表示赞成。”
刚进屋时,他脸色阴沉,没有往日那种欢快的样子,但这会儿又变得喜笑颜开了。
“我实在不愿意见到她。”
“这一点,从你说话的语气里也听出来了。实际上,当时我觉得你对那个年轻女子相当粗暴。”
“那样拦住我的去路,真是死不要脸!”
“她想干什么?”
“哦,我也不清楚。是村子里的一个女人。大概她跟丈夫吵了一架吧。”
“不知是不是就是今儿早晨在附近闲荡的那个女人。”
他略微皱了皱眉头。
“有人在附近闲荡吗?”
“是啊。我先前去你的更衣室设法把一切都弄得干净整洁,随后就到下面的浴室去。我走下台阶,看到有个人溜出门去。我朝外望去,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儿。”
“你和她说话了吗?”
“我问她想干什么,她说了几句话,但是我听不懂。”
“我不打算让各种流浪人员在这儿转来转去,”他说,“他们没有权利到这儿来。”
他笑了,但多丽丝凭着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所特有的敏锐洞察力,注意到他的笑只停留在嘴唇上,眼睛里却不像平时那样含有笑意。她暗自纳闷,不知究竟什么事让他感到苦恼。
“今儿上午,你一直在做什么?”他问道。
“哦,没做什么,就出去转悠了一会儿。”
“有没有经过村子?”
“经过的,我看见一个男人叫一只系着锁链的猴子上树去摘椰子,让我十分紧张。”
“但怪好玩的,是吧?”
“哦,盖伊,有两个小男孩在看猴子上树,他们的皮肤要比别的孩子白得多。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混血儿。我跟他们说话,但他们一句英语也听不懂。”
“村子里是有那么两三个混血儿。”他回答说。
“是谁的孩子呢?”
“他们的母亲是村里的一个姑娘。”
“那他们的父亲是谁呢?”
“哦,亲爱的,人们觉得,在这儿问这样的问题是有一点危险的。”他停顿了一下,“许多白人都有本地的老婆。随后到他们回国或结婚的时候,就会给她们一笔生活费,把她们打发回原来的村子里去。”
多丽丝不言语了。盖伊说话时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她看来似乎有一点冷漠。她答话的时候,在她那张胸无城府、坦诚而漂亮的英国人的脸上,隐约地露出不满的神情。
“可那些孩子怎么办呢?”
“毫无疑问,他们的生活都得到保障。做父亲的一般都会在自己的财力范围内,设法拿出足够的钱,让他们受到良好的教育。你知道,他们会在政府机关里得到一个办事员的差事,日子过得不错。”
她略微带着凄苦的样子对盖伊笑了笑。
“你可别指望我会说这种做法很好。”
“你也不要太苛刻。”他也冲她笑了笑说。
“我并不苛刻。幸好你从来没有娶过马来女人,不然我会怨恨的。试想一下,要是那两个小家伙是你生的,该有多么可怕!”
男仆给他们换了餐盘。他们的饭菜品种一向不多。他们午餐的头一道菜,总是淡而无味的河鱼,因而需要添加许多番茄调味酱,才能使鱼变得可口。接着就是炖肉之类的食物。盖伊在上面浇了些辣酱油。
“从前老苏丹认为,这儿不适合白人女子居住,”盖伊不久说道,“他倒鼓励大家跟当地的姑娘——同居。当然,如今情况改变了。现在这个国家非常平静,我觉得我们也更懂得怎样应付这儿的气候了。”
“可是盖伊,那两个男孩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也只有五岁左右。”
“海外分署的生活是极为孤独的。嗨,你常常会一连六个月都见不到另一个白人。到海外这儿来的人刚到的时候,往往只是一个小伙子。”他朝多丽丝露出迷人的微笑,这种笑容给他那张平凡的圆脸增添了不少光彩,“要知道,那是情有可原的。”
她总是感到盖伊的微笑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那是盖伊最有力的论据。她的眼神又变得亲切柔和起来。
“当然情有可原,”她隔着小餐桌伸出手去,按住他的手,“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抓到你,真是幸运。说实在的,要是有人告诉我,你也有过这样的生活,我会十分难受。”
盖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亲爱的,你在这儿快乐吗?”
“快乐极了。”
她穿着亚麻布连衣裙,显得十分神气,充满青春活力。炎热的天气并没有让她感到苦恼。尽管她的褐色眼睛相当好看,但她实际上只是由于青春年少才显得俊俏动人,不过她神情坦率,讨人喜欢;她那黑色的短发梳得纹丝不乱,富有光泽。她给人精神饱满的感觉,而且让人确信,她在为那个议会议员做秘书的时候一定非常称职。
“我一到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她说,“虽然我经常独自一人,但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寂寞。”
当然她早就看过不少有关马来群岛的小说,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一片阴森幽暗的土地,上面有环境险恶的大河,有寂静的无法穿越的丛林。当那条沿着海岸航行的小汽船把他们送到河口时(那儿停着一条由十来个达雅克人驾驶的大划船,打算把他们送到海外分署去),眼前的美景让她目瞪口呆,那种美景并不令人产生敬畏之心,相反给人亲切的感觉。
那片美景充满欢乐的气氛,仿佛鸟儿在树丛中喜滋滋地歌唱,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河的两岸布满了海榄雌和聂帕榈,后面是茂密的绿色森林。极目远眺,只见青色的群山层层叠叠,绵延不断。
她一点也没有感到空间局促,心情阴郁,反而觉得天地开阔,四下空旷,可以听凭自己飞腾的想象欢快地四处漫游。青山绿野在阳光底下亮闪闪的,天空中也洋溢着欢乐和喜悦的气氛,仁慈的大地似乎面带笑容地欢迎她的到来。
他们紧贴着河岸,朝前划去,头顶上空高高地飞翔着一对鸽子。突然在他们前面行船的路线上划过了一道闪光,好像一颗有生命的宝石。原来是一只翠鸟。两只猴子摆动着下垂的尾巴,并排坐在树枝上。
在地平线上,在这条宽阔、浑浊的大河对岸的丛林后面,飘动着一排细小的白云,那是天空中仅有的云彩,看去就像一排穿着白色衣裙的芭蕾舞女,正欢快而留神地在后台等着帷幕升起。多丽丝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所有情景,她不禁望着自己的丈夫,眼睛里流露出感激而又自得的柔情。
当时布置他们的起居室,又是多有趣啊!起居室十分宽敞。她刚到的时候,地上铺着又破又脏的草席;在没有涂漆的木板墙上,挂着(位置挂得太高)照相凹版印刷的皇家艺术学会的画作、达雅克盾牌和帕兰刀。桌上铺着颜色暗淡的达雅克桌布,上面摆着几件很久都没有擦拭过的文莱铜器,还有空的卷烟罐和几件马来银器。屋子里还有一个粗糙的木书架,上面放着一些廉价版的长篇小说和几本皮封面已经破烂的旧旅游书。另一个木架上堆满了空瓶子。
那是个单身汉的房间,凌乱而不够自然。尽管这叫她感到好笑,但她又禁不住感到一阵怜悯。盖伊早先在这儿过的是一种沉闷乏味、毫无舒适设备的生活。想到这一点,她搂住盖伊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你这个可怜的宝贝儿。”她笑着说。
她的手十分灵巧,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得可以居住了。她整理这个,又整理那个,把不需要的东西都扔掉。她的结婚礼物给这个房间增色不少。如今这儿变得亲切而舒适,玻璃花瓶里插着可爱的兰花,大花盆里则是大丛的开花灌木。她感到得意非凡,因为这是她的宅子(从小到大,她只住过狭小的公寓套房),而且她为盖伊把房屋布置得十分迷人。
“你对我满意吗?”她收拾完之后,问道。
“相当满意。”他笑着说。
这种有意的轻描淡写的回答颇合她的心意。他们彼此了解得如此透彻,这多么令人高兴啊!他们两个人都不爱表露自己的感情。即便偶尔有所表露,他们也是采用彼此嘲讽打趣的方式。
他们吃完午饭,盖伊躺在长椅上想睡个午觉,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盖伊身边时,盖伊一把把她拉过去,让她弯下腰,吻了吻她的嘴唇。这让她感到有点儿吃惊。他们并没有在白天偶尔拥抱亲吻的习惯。
“你填饱了肚子就变得多情了,我的乖宝宝。”她开玩笑地说。
“走开,至少两个小时别让我再看到你。”
“别打呼噜啊。”
她走开了。那天他们天一亮就起床了,所以不出五分钟就都完全睡着了。
多丽丝被她丈夫在浴室里的哗哗的泼水声吵醒了。平房的墙壁就像一块传声板,他们俩无论谁在隔壁做什么,另一个都能听见。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但听到男仆把茶点端进来,她就一下子跳了起来,跑进自己的浴室。
水不太冷,但凉丝丝的,让人感到神清气爽。洗完澡,她走进起居室,盖伊正把网球拍从球拍夹里取出来,因为他们总在黄昏那短暂的凉爽时分打一会儿网球。到六点,天就黑了。
网球场离他们的住处大概有两三百码。用过茶点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走到球场。
“哦,你看,”多丽丝说,“我今儿上午看到的那个姑娘就在那儿。”
盖伊连忙转过身去,眼睛盯着那个土著女子看了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
“她的纱笼真漂亮,”多丽丝说,“不知道是打哪儿弄来的。”
他们从她的身旁走过。她身材瘦小,长着她那个种族所特有的两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还有一头乌油油的黑发。他们经过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只是神情古怪地紧盯着他们看。这时候,多丽丝发现这个女子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样年轻。她的眉眼有点不够细巧,而且肤色黝黑,但看上去十分漂亮。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多丽丝看到那个小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那个女子的嘴唇却没有绽开,露出什么笑意。她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她并没有看盖伊,只是盯着多丽丝。盖伊径直朝前走去,好像并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多丽丝朝他转过身去。
“那个小娃娃怪可爱的,对吧?”
“我没注意。”
看到盖伊脸上的神情,她感到困惑不解。他脸色惨白,原来就让她觉得刺眼的那些粉刺,如今更是红得不同寻常。
“你注意到她的手和脚了吗?简直像个公爵夫人。”
“出生在这儿的人,手脚都长得很好看。”他回答说,但语气不像平常那样兴冲冲的,好像他在强迫自己开口说话。
可是多丽丝却并没有被蒙哄过去。
“她是谁?你知道吗?”
“她就是村子里的一个姑娘。”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网球场。当盖伊走到球网前去检查球网是否拉紧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子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
“我来发球好吗?”多丽丝说。
“好的,球都在你那边。”
盖伊打得糟透了。平常盖伊总是让多丽丝一个球仍旧可以赢她,今天多丽丝却轻而易举地就战胜了他。而且他打球时始终默不作声。平时他总是吵吵闹闹,大喊大叫,没有击中一个球就骂自己愚蠢,而一旦把球打到多丽丝接不到的地方就取笑她。
“小伙子,你今儿的竞技状态不好。”她嚷道。
“没有的事。”他说。
盖伊开始用力击球,想打败她,但是球却一个接一个地落到网里。多丽丝从来没有见他像这样铁板着脸。莫不是他因为自己打得不好而有点气恼?天黑了,他们不再打下去了。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女子仍然站在原处,而且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从她身旁走过去。
《环境的力量》全文收录于《马尾树:六篇小说》
点击卡片即可购买
当当满100-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