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ⅪNⅦ | 早期苏联的政治与经济——平行政治和等级制

五月写作组 木棉浪潮 2022-06-06





原文来自知乎问题:计划经济为什么会失败? 
请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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ⅪNⅦ | 早期苏联的政治与经济——多元专政机关
编者注:

 The true disadvantage of the color revolution lies not in the excessive terror but in the insufficient danger or threat. After the color revolution, the nature of the regime remain unchanged with merely new guys come into power and work as the "new" leader of the Old institution\system.
However, the earth-shattering revolution has been absent for a long time, with people forgetting the methods like General Strike or Armed Separatism.The most radical way of launching a color revolution would be conducting Micro-Resistance (such as Public order war) rather than upgrading to the action of suspending the (re)-production order and building the revolutionary base. These facts entail us to re-discover the Planned Economy:as we can see, one should not depend on the easily-accessible tools for the long-lasting resistance, hence, we should not rely on the existing market and enterprise. We should return to being with the workers -- only they have the power to suspend and restart the production process.   


早期苏联版本的计划经济,以及早期苏联试图实行的计划经济版本的经济模式以及后面中期苏联真正实施的计划经济是完全不同的三种东西,这三种东西并不是拍脑袋拍出来的决策性指导构成的,相反是和早期苏联的政治构建,列宁的平行政治理想以及等级制制度的崛起和发展有着密切关系的
避免长篇大论赘述,首先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内战对于俄国造成的变化是巨大的,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俄国旧社会随同着俄国旧社会的生产组织和生产模式随着内战的烈火被燃烧殆尽了,同时崛起的是广大的平行多元的苏维埃权力机构。这些平行的权力机构政治方法多种多样,而随着布尔什维克联盟获得内战的最终胜利,这些广大的多元的专制的平行苏维埃组织(生产意义上的和行政意义上的)代表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原始形式。
而布尔什维克恰恰在这个时候建立的政权并不是真正的“中央集权”的等级制正常国家,而是恰恰相反的是一个松散的了,没有办法通过中央-地方的等级方法来进行行政指令的革命联盟式的政权。这个时候的布尔什维克需要通过一方面是人民委员会和地方权力自治的苏维埃协调(全俄中执委来为这种协调增加砝码和保障通过),而另一方面要进一步的松散自己的党政机器,通过鼓励自己的地方党委在地方苏维埃的选举竞争中获胜,从而来更进一步组成亲布尔什维克中央政府的地方权力组织,但这样也带来了不可预料的一些后果。
其中之一就是布尔什维克“党”机器的彻底松散甚至溃散,从而需要进一步转化成一种更适合激烈革命内战后的“平台”民主方法来协调全党,即派系活动的兴起—地方党组织进入地方权力苏维埃之后代表不同的无产阶级苏维埃政权反过来要求中央政府进行进一步的革命协调或者改革,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来自布尔什维克中层组织的民主集中派集团和来自工会苏维埃为主的工人反对派,此外还有很多别的更小的派系。
“中央和地方的党组织都处在混乱之中,这对谁都不是个秘密,而且地方党组织认为他们的职责不仅是阻碍中央的工作,而且还包括不履行中央机关的指示。”

———斯威尔德洛夫,布尔什维克党全俄中执委主席,于1918年三月的报告中写道

以上就是早期苏联的社会和政治背景。


早期苏联计划经济

STO协商式计划经济

在这样的内战后松散化的社会里,布尔什维克开始尝试进行第一次新的经济模式的尝试,当然同时背后还有内战后社会的生产的彻底崩溃以及进一步保卫自身的需要,这些因素都在要求着布尔什维克尽快的组织一个可行的经济方法来保卫现存的革命联盟政权,而这就催生了以劳动国防委员会和人民委员会为核心的早期苏联计划经济体系(1920-1922)
劳动国防委员会(STO)是最早的布尔什维克试图统合整一个国家的生产性苏维埃力量,并且进一步的对经济发展和生产方向给予指令和控制,这也就是所谓的“计划经济”的指令模式。但是这个时候,正如我上面所说,布尔什维克建立的政府是缺乏正常国家的等级制权力的(当然早期共产党人同时也蔑视等级制权力)。
所以劳动国防委员会本身虽然是一个常设的,单一的代表布尔什维克专制经济权力的机构(STO十个委员都来自布尔什维克中高层),但是他是无法依靠自己单独的专制权力来运作经济指令的,所以他需要和与地方苏维埃进行直接的协调协商的人民委员会来共同参与,引入地方苏维埃的多元权力代表来共同推行一种尽管代表着专制权力,但是是多元的专制权力的计划经济模式。表现在现实里就是通过劳动国防委员会和人民委员会的讨论后,需要联合多种不同的地方性或者生产性苏维埃来组成以地方苏维埃权力代表为核心,中央提出相应的指令计划的临时性委员会(最具代表性的可能是彼得格勒地方电力苏维埃和地方供水苏维埃组成的彼得格勒临时工业委员会)——协商,统合然后给予地方苏维埃权力和要求来组成临时性任务苏维埃成为了早期苏联计划经济的代表模式。
在这套计划经济下在1921年的前四个月里,STO和人民委员会一共成立了147个临时性委员会,包括交通委员会,莫斯科房屋委员会,实物奖励委员会,燃料委员会等等,大部分临时性委员会运行一到两周完成自己任务后自行解散并经由计划委员会(STO的下属委员会之一,后常设)进行协商后编入新的委员会里,但是也有很多委员会因为是地方苏维埃的当地要求和权力自治制度,进行了新的问题的自我探求和解决,亦或者自行扩散经济计划规模,比如莫斯科交通委员会从一月运行到了五月整整运行了四个月。当然这样的临时性组织模式和权力方式让STO常务会议有时难以追踪到下属委员会的工作进度等等,后来便提出更进一步的严格议程和文件提交时间,列宁本人制定了STO的发言时间和发言标准,并经常对着表来演讲避免超出发言时间。
总的来说,苏联早期的计划经济体制是建立在内战后权力多元分化社会的特征之上的,在这之上进行协商和恢复,从而进一步的组织起来一种复合社会标准的经济模式,在这点上这种协商式计划经济是自然而然的产物,并非是某方主观上的行为导致的,并且带有着特有的俄国革命后的多元专政色彩的民主原则。

早期苏联的计划经济改革

后NEP时代的经济方法

时间来到1923年,由于NEP(新经济政策)带来的社会复苏已经看到了可见的成果,并且同时带来了资本主义经济压迫制度复苏的征兆,以及STO的小规模协商式计划经济的冗杂式运行需要一个更直接有效的经济工具(STO时代的计划经济并非是全面的,因为同时还有NEP作为社会经济恢复工具),关于一种无产阶级的经济政治方法的改革论争再一次被放上了台面。
这场论争的主要角色是在1922年末和列宁产生了巨大政治分歧的托洛茨基以及左翼反对派。在1922年末由于STO的冗杂运行以及精简化行政指导的需要,作为官僚政治机构的政治局进一步的接管了人民委员会和STO的工作,并且确立常设化组织(国家计划委员会被划分到政治局下属,由斯大林组成的审计委员会亲自审核他们的工作文件),作为原有的协商机构和协商模式的STO和人民委员会的权力则慢慢上移至官僚模式的常设副手机构之上。
托洛茨基(虽然他并不全面反对这一趋势)便是从这点上第一次提出了关于官僚组织对于无产阶级多元政治模式的取代威胁的观点,并且和列宁产生了政治分歧———托洛茨基质疑了列宁的工农检察院模式并且进一步的,认为政治局联合人民委员会组成的中央机构的扩张工作已经切实的危害到了苏维埃的政治原则和积极性,并且带来了一种不可预料的官僚主义威胁。列宁部分肯定了他的观点但仍然主张一种改革方法来逐步改革国家(也就是《宁要少些,但要好些》的观点),作为结果托洛茨基拒绝了列宁任命的STO席位也拒绝了斯大林提议的国家计划委员会的领导席位,并开始公开的向党内呼吁一个新的国家计划体系和一个新的国家政治经济模式。
托洛茨基提出的关于现存计划经济论点可以被简洁的总结成两点,一个是政治性的,托洛茨基认为现在的党务官僚机器代表的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与人民委员会)管辖方面太宽,已经延伸到对每一个委员会的每一种问题都进行了权力的审核,这是威胁到苏维埃的反等级制度原则的,布尔什维克和余下的多元权力部门的关系应该是:
“中央委员会和政治局的职责应该是检查各部门工作的基本路线的正确性,并为各部门总体地,而不是具体地,制定方案,检查该方案的实际实施情况。具有重要意义的国家问题,例如苏联的创立,实际上不在政治局或中央委员会的管辖范围之内。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应该将这项工作寄往何处。”

“关于党和各个苏维埃的关系....政治局应该停止干涉各个部门和政府的工作...转而更多的关注党内与组织生活。”

——托洛茨基关于工业论点的发言,1923

而另一方面的观点则是技术性的,托洛茨基认为政治局和党官僚权力的高度介入影响了地方和部门自治权力工作的连续性和背景,从而很容易的形成一种糟糕的非连续性的经济指导,这在未来的国家级的计划经济之中将会是致命性的,所以保留部门自治和协商民主属性的计划经济将会是拯救快速工业化带来的可能的经济严重不平衡损害的必须前提:
“这样做出的决定就像买彩票一样,因为这个问题和其他相关问题之间的联系被扯断了,然后经过十分钟的讨论才做出决定,这样每个决定都不可能是有计划的。”(出处同上)
托洛茨基主张进行的对于现存的逐步官僚化的计划经济核心性改革是早期苏联计划经济改革方法的其中一种体现,这次的计划经济改革论争尽管进一步撕破了(因为观点随即被否决了)托洛茨基和布尔什维克其他主要权力代表的关系(比如加米涅夫),但是弥补了托洛茨基和列宁之间的不信任,在1923年列宁再一次邀请了托洛茨基进入STO(尽管托洛茨基没有赴任),并且托洛茨基在和列宁讨论过后放弃了激进的反政治局观点,遵守了代表大会的党内纪律修正了自己的观点(《新方针》),将改革方向更多的放置在党内民主的讨论上,而减少了计划经济改革必要性的呼吁上。
最后稍微提一下,和刻板印象不同,托洛茨基在党内时期更多是一种改良,改革姿态来面对党内问题,正如列宁一样,所以他遵守了布尔什维克党的纪律和议程,甚至是斗争方法,比如辞职杯葛STO和人民委员会的运行,尽管这有可能对他自己是致命性的(因为他不受布尔什维克党多数派的支持),在党内改良和激进的党外革命的态度上游走的托洛茨基最后失去了和党内对手竞争的机会,成为了没有武装的先知
最后的最后,在列宁和托洛茨基试图进行不一样的党内改良来进行官僚主义的预防措施的全面失败后,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官僚权力迅速扩张,而列宁留下来的试图构成新苏联平行多元主义政体的不同的政治权力则开始了不停的互相攻伐,在残酷的政治斗争后,代表着政治局和常务党官僚权力的斯大林一派取得了最终胜利,并且最终延续了列宁时代晚期政治局和党内中央权力向地方多元权力等级制扩展的趋势,建立了以党务作为等级制度基础的国家计划模式,并继续在这个基础上塑造了苏联的正常国家模样。
那我们是否可以直接把和社会政治土壤高度结合的苏联计划经济的变迁直接等于于列宁和斯大林或者斯大林和某人的主观意愿的结果?或者当成某种恶趣味的“原教旨主义”批判?至少从历史来看,唯物的看是不行的,计划经济体系的确立和变迁本身就和苏俄革命的自我发展有着绝对的关系,是革命和后革命社会决定了计划经济的样貌和比重,而非后者塑造了前者的社会特征。
而他们是否都可以被称为失败呢?我觉得同样也是没法这样武断的将他们都视为是一种主观主义的失败产物的,STO的协商式计划经济诞生的基础是内战后社会苏维埃的高度自治,所以才会产生带有民主原则的计划模式,同样的因为这种现实因素的消亡以及进一步经济破坏的后果的展现,计划经济改革的必要性才出现,托洛茨基本人可能失败了,但是这种后革命社会的新经济体制的要求并没有消亡和失败。
就算是确立了党务官僚等级制度的斯大林,我也并不觉得这之中产生了主观主义的失败,斯大林控制官僚集团并形成一种广泛的隐性的官僚等级制度的起点也并非是斯大林本人的野心或者如何,如果我们追溯政治局官僚等级治理的起点,我们只能看到一份斯大林抱怨政治局要处理的文件太多,要求每个委员会要把文件在前一天下午四点前送达政治局,不然就不会在第二天会议上讨论这样一份近乎抱怨式的命令(同时也是政治局对人民委员会下属委员会的第一份广泛的行政命令)。脱离历史分析,只会陷入不同的主观主义泥潭。
要结合历史分析,要结合社会分析,要结合阶级需求分析,这是马克思从蒲鲁东身上汲取到的抵抗可笑的“原教旨批判”和庸俗的学术批判的方法,我觉得这也是马克思总结的最大的智慧之一。
计划经济更核心的在于,它本应该是一种代表着无产阶级专政的现实要素(正如上面说的革命后的俄国出现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原始形态)的一种新经济方法,他的出现和形成的历程以及背后权力关系的变迁远比它的表象和主观论要重要得多。

问答
读者:

即便是超越时代的人也终会要被现实的引力推着走……列宁后期的文字几乎毫不客气的在表露自己接手的玩意本质上资本主义国家机器的观点了。

作者:

我觉得列宁在《宁要少些,但要好些》里面是十分诚实的,他在确认了布尔什维克的部分机器的权威模式之后,同样承认了在这之中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等级主义暴力的可能性,并希望工农能够积极的行动保护住自己的权力(检察院)。

虽然这本书还在党内改良和战争恐惧中徘徊,但是列宁仍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和更重要的,自己的“死亡”,认为作为革命党和一个人并不是革命的主宰,而革命的创造和生成的保卫仍然是无产阶级自身

在这点我觉得列宁和另类历史人最大的不同就出现了,他承认了自身的死亡并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作为对自己负责的责任了,并不寄希望于“永生”或者“多活几年”来构筑一个民主的或者更加“乌托邦化”的苏联(尽管列宁死后被官僚们在坟墓里拉出来塑造成了不死的权威僵尸)。详见:火车头的精神,吊车尾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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