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尹伊文博士做客国情研究院：西方现代化中三个核心价值导致的困境及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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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8日下午，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举办专题讲座，世界银行前咨询专家、英国牛津大学社会文化人类学博士尹伊文应邀出席并作了题为“西方现代化中三个核心价值导致的困境及出路——反思自由、民主、市场”的主旨演讲。讲座由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鄢一龙主持。尹伊文博士认为，西方现代化中的三个核心概念，自由、民主、市场，一直占据主流价值位置，对现代化发展做出了贡献，也存在着问题。

世界银行前咨询专家、英国牛津大学社会文化人类学博士尹伊文做专题讲座

///     自由观念的反省     ///

尹伊文博士指出，“人生而自由”是西方自启蒙运动以来的一个核心价值。然而实证观察显示，人生而就有很多不自由，与生而的动物相比，人在行动饮食方面更不自由。人还有另外至少四种不自由：一是生存的不自由，人很难独立自由生存，要受到许多限制；二是发展的不自由，即人格发展的不自由，人自出生起就要接受家庭社会的教化，不是自由的，而是被迫的，外界影响塑造着人格发展；三是语言的不自由，人可以有言论自由，但没有语言自由，语言承载文化结构，只要使用一种语言，就被套上文化结构的枷锁；四是思想的不自由，福柯在这方面作过很多研究，譬如正常化标准化就是思想不自由的表现。

尹伊文博士同时又指出，虽然个人与动物相比不自由，但人类却比动物自由得多。人类创造了飞机轮船使行动更加自由；人类发明了医药抵抗了疾病使人有了更多生存自由；人类可以控制改变基因，摆脱了自然选择的不自由，获得了进化选择的自由。人类获得这些超越动物的自由，是以个人不自由为代价，譬如正是因为有了语言，人类才能更好地传承知识和进行协作；正是因为家庭、社会、学校的教化，才培养了社会凝聚力，传播了文化技术，因此才能创造人类自由。人是不自由的，人类是自由的。

尹伊文博士指出，人类自由和个人自由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人类自由可以增加个人自由，个人自由创新可以给人类自由贡献力量，但个人自由也需要被限制才能创造更多人类自由。以生物进化为例，自由突变的基因给进化提供了机会，但也会形成毁灭生命的癌细胞。当一个社会过度禁锢个人自由，会使社会丧失发明创新的动力；但当一个国家过度纵容个人自由，会使癌细胞泛滥腐蚀国家的凝聚力。人类的进化就是要在这两极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什么样的政治体制能够使社会形成较佳的平衡点、能够在发展中表现优越呢？

 ///     民主观念的反省     ///

尹伊文博士指出，西方民主制一直被认为是表现最优越的制度，并认为这种优越是基于保障了个人自由权利和举行了民主选举，因此实现了人民意志的统治。但从最近一二十年的表现来看，民主制度出现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反映出民主理论中的三个逻辑误区。第一，本位概念的混肴，个人权利是个体本位的概念，人民意志是群体本位的概念，在个体本位的概念框架中，人民是无数的个人，有无数个人的意志，没有人民意志；这种概念混肴使不同意志的各派都以人民意志自居，互相攻击，造成民主内部巨大的内耗。第二，选举构建了“不负责任的权利”，公民有选举权，但没有规定必须履行相关的责任，譬如理解选举内容，选民可以一无所知就去投票，不负责任的权利造成了自毁机制。第三，中位数效应，民主是多数决，而多数人是趋向于中等水平的意见，不是极坏也不是极好，极愚蠢恶劣的人无法当选，极优秀智慧的人也无法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认同，趋中不是一种自强机制，而是自弱机制。

由于民主政治具有趋中的自弱机制，尹伊文博士提出了“优主政治”的概念，优主是主张让优于中等水平的优贤者主政。在程序上，优主政治与民主政治不同，民主制强调普世的选举程序，优主政治不强调程序，而是注重原则和结果。只要能够遵循原则实现结果，不同的国家可以创建不同的优主程序。优主政治有五大原则，第一，优主执政集团大门开放，不设置除了优贤之外的任何其他准入条件。第二，进入执政集团有择优门槛，只有优贤人士才可以进入。第三，内部建立自我优化的机制，防止退化腐败，使优者保持优秀，并且进一步优化。第四，内部形成趋优化的组织结构，使越优贤的人处于越重要的领导岗位。第五，实行走下去的原则，优贤精英要和集团外的非精英保持密切联系。

尹伊文博士指出，优主政治存在着潜在缺点，例如出现“坏皇帝”、精英脱离群众、运作不透明等问题，但采取措施可以避免或减弱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优主政治也有不少潜在优点，可以克服民主制的缺陷，譬如民主选举使政客为了短期局部选票而不顾长远大局利益，而优主政治可以设置择优机制来激励对长期大局利益的重视；民主选举还造成了政治家擅长竞选而不擅长行政管理的问题，而优主制中的政治家不需要搞竞选，可以使他们成为行政管理专家。尹伊文博士指出，优主和民主之间的关系未必是一元线性的，民主制并非一定要发展成优主制，优主制也并非一定是由民主制发展出来的。 

 ///     市场观念的反省     ///

在对市场观念进行的反思中，尹伊文博士特别指出了西方经典经济学中“利益时间性”的问题。经典经济学认为，在市场中人追求个人利益，通过价格机制的调整均衡，可以实现有利于社会利益的高效资源配置。但这里所说的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都没有时间性的定义，没有指明是现时的利益还是未来的利益。消费生产不同的产品，对现时利益和未来利益会有不同的影响，一些产品对现时和未来都有利，譬如温饱类产品；另一些产品对现时有利对未来有害，譬如污染排放大的汽车；还有些对现时不利对未来有利，譬如搞环保和基础科研减少了现时享乐，但对未来有益。在温饱满足前，人们消费需求中的大部分是温饱相关的生活必需品，是对未来发展有利的。但在温饱后，非温饱品在消费中占的比例非常大，这样的消费对未来的影响变得很复杂。市场根据消费需求来配置资源，在温饱满足前可以配置得有利于未来发展，但在温饱满足后就未必能够实现这样的结果，这是市场在温饱前后发生的质变。

尹伊文博士指出，温饱后市场很可能把过多资源配置给无利于未来的领域，而过少资源配置给有利于增加未来人类自由的行业。有六大行业对增加人类自由至关重要，它们是医疗、教育、环保、国防、基建、基础科研。“看不见的手”往往不能把足够的资源配置给这六大行业，这时就需要“看得见的手”的理性干预，使温饱后的资源配置更加有利于社会未来的长远利益，有利于增加人类自由。这样的理性干预，需要一个能够理性决策的政府。前面讨论过的优主政府，是可以为理性决策提供条件的，是可以使资源配置得更加有利于长远发展。

专题讲座现场

（国情研究院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