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订单:客户让我当亲妈去哭,我说这得加钱
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260个故事
主播:宋婷婷
急需用钱的郑成,决定接下那单哭丧的活儿,却得知要带上儿子才行。在今天的故事中,郑成要说服那个“看不起他的儿子”。
另外,郑成去见金主时遭到嫌弃,他则觉得金主气质像死去的父亲,也没什么好感。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个偷车贼又出现了……
这是《哭丧订单》系列的第二篇连载,对前文感兴趣的朋友,可点击(哭丧订单:带儿子跪下,我能挣15000块)去看看。
07
凯美瑞
要带儿子一块儿去哭丧,才能挣到这个钱,我有点犹豫。我是一把年纪不要脸面的,但成杰年纪还小。
“你到底干不干吧?你要不干,我就找别人去。”朱权等了一下,“我是看咱哥俩感情挺好,不然这么高价的活儿也轮不着你。”
我一听就急了:“别呀我的大馆长,我干啊,我连我爸妈都打点好了。”
“咋打点的?”朱权笑了。
“我刚去烧纸了。”我说。
“提前分红啊?”朱权问。
“什么分红,我是叫他们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说。
“放心吧,冲你这混蛋劲儿,要是跟你过不去,早把你带走了不是。”朱权想了想,“话不多说了,回头一起去见见那老头儿,等我通知。”
随后,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从座垫空隙里抠出一粒瓜子,剥开丢进嘴里,受潮了有些发软,但是还挺香。
我再翻了翻沙发座垫下面,除了几枚硬币之外,又找出两粒瓜子,慢悠悠地剥开,放在舌尖之上,含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仔细地咂摸味道。真香啊。
这东西也怪,大把大把的瓜子攥在手里时,吃到嘴里发干舌头发木,却决然没有偶得的两粒瓜子这么香甜。啥东西都是,越少,越珍贵。
我正要起身,再仔细翻翻残余的瓜子。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朱权。微信上跟我说,他跟老头儿约好了时间。脑子里还在想瓜子,继续翻着沙发靠垫,随手回复了一条:“谢谢老板。”
等到我把沙发归位,想看看朱权还说了什么,才发现我刚不小心打错了字,把“老板”打成了“老爸”。已经超时,不能撤回,我心说:不应该啊,老爸这个词儿多陌生啊?这智能联想,一点儿也不智能,瞎他妈联想。
朱权发了语音过来,言语间难掩笑意,他说:“你看你,咋这么客气呢?这是干啥,就介绍一个小活儿呗。”
“少扯犊子,赶紧把时间地点告我。”我跟他说。
“明儿上午,我去接你。我家老爷子安排的事儿,我得盯着点儿,别出什么差头儿。”朱权说。
言外之意,多少有点儿信不着我。
第二天,我请了假,朱权开着他的黑色凯美瑞来接我。
我坐在副驾,规矩地系上安全带,问朱权:“新车味儿啊,这车多钱?”
“没多钱。”朱权看看我,“成杰呢?”
我掏出手机:“这回没必要叫孩子,万一不投眼缘,那不是白折腾孩子了?先看看我,再看看照片,也差不多。”
“也成。”朱权说着发动车子。
我拍拍中央扶手箱,又按了按真皮座椅:“不赖,挺好。”
“跟你比不了,你以前做生意开那个叫啥来着?挺大个儿的。”
“莱万特。”我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街道,“3.0T,424匹马力,全时四驱,空气悬挂,21寸锻造轮毂,星空顶……”
“那车不少钱吧?”朱权问我。
“多少钱买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后来抵债抵了六十万。”我说。
“你是啥都吃过见过的人。”朱权说,“往后再买。”
我不知他是在笑我,还是在安慰我。就没接话,按下中控的音乐按钮,音箱里流淌出熟悉的声音,是Bob Seger的《Old Time Rock & Roll》。
“行啊,都英格丽士 Song了?”我揶揄朱权。
“还不是小的时候你带着我听的,”朱权很认真地说,“你呢?还听崔健吗?你不是最喜欢他吗?”
我说:“不听了,我现在都听《情深似海》和《舍不得说再见》了。”
“那是啥歌?”
“是和《小苹果》一样,响彻中华的广场舞曲。”我也很认真,“前几天在广场上看人跳舞听到的,觉得还行。”
“年纪大了。”朱权笑了,不再说话。
“是,年纪大了。”我也不说了,安心听歌。
我心里羡慕着朱权。我走得很远,起高楼,楼塌了,一无所有地回来。朱权哪儿也没去,但一年一年踏实地干,倒是什么都有了。
08
季教授
两首歌听完,我们来到大学城附近的一栋家属楼。
是栋老楼,没电梯,我跟朱权爬上去。四层楼,朱权这个脑满肠肥的干部面不改色,我一个劳动人民倒是累得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
我刚要抬手敲门,看到深绿色的铁质防盗门上,用透明胶带塑封着一张纸,纸上是两行手写的漂亮宋体字:
“家人不堪重扰,烦请不要敲门。有事可拨打电话……”
嚯,我心头一紧,能出一万五找人哭丧的老头儿,事儿准少不了。朱权冲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出手机,接通后轻声地说:“喂?季教授,我小朱。对,我们在门口儿了。”
老头儿姓季,还是个教授。
防盗门缓慢推开,季教授出现在门口。看起来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去,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严肃做派。鼻子很大很圆,有点发红,上面架着黑框眼镜,眼镜很大,足以遮住半张脸,这又使他看着有些滑稽。
季教授一手紧紧捏着防盗门门栓,怕它回弹弄出声响,冲朱权点了点头,又瞥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另外一只手平伸,掌心向下压了压,示意我们手脚轻些。等我和朱权进到玄关处,季教授缓慢关上防盗门,蹑手蹑脚领着我们朝里去。
走到客厅,客厅不大,能摆东西的地方都摆了书架,上面是各种各样的书,像图书馆。卧室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头发同样花白,发型同样梳得一丝不苟。她安静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刚睡。”季教授走去关实卧室门,示意我们坐在沙发上,“晚期了,疼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会儿,有点儿动静就醒。”
我不客气,大方坐下,靠着沙发背,翘起二郎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捏在手里。
朱权等季教授坐好,才慢慢坐下,后背没有挨到沙发,而是挺得溜直,双手平放在双腿之上。
我把烟盒朝季教授递过去,他摆了摆手,稍稍放开了声音,说:“我不抽烟,我们家也不能抽烟。”扫兴,我把烟盒揣回裤兜,挺直腰杆,把翘起的腿放下去,像朱权那样手扶膝盖。
季教授的样子,有些像我死去的爸爸,刻板、严肃、凡事都讲规矩。只是他的书比我爸的多,职称应该也比我爸的高。在季教授面前,我有点儿拘谨、压抑。
以为会像面试那样,季教授会问些问题,包括我的家庭、工作等等。但他没有问,只是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游移,这是看我“投不投眼缘”。
看了几个来回,季教授起身招呼朱权:“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但那扇门并不隔音。
季教授问朱权:“你不是说,他家书香门第,他爸妈是人民教师吗?他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社会习气?从气质上来说,并不是很合适。”
我不服气,给死人哭个丧,还得会点琴棋书画?也就趴地上哭嚎几声,只要情真意切不就行了?拿长相说事儿,我认,我是丑。但拿气质说事儿,我不认,我这气质多奔放,多豪迈。
朱权小声地解释着什么,季教授迟疑地点了点头。朱权推开阳台的门,对我说:“拿成杰的照片给季教授看看。”
这是没看上我,想在成杰身上找补点儿。朱权不愧是馆长,主意就是多。
我找出成杰的照片,把手机递去。碰巧这时袁梅梅打来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我给她的备注“精神病院资深VIP”,并响起刺耳的铃声:“爸爸,接电话了。爸爸,接电话了。”
季教授眉头一皱,脸一黑,没接手机。我慌忙挂了电话,调成勿扰模式,再递给季教授。
看了照片,季教授的眉头逐渐舒展,他头歪向朱权,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这孩子,干净啊。”
“是吧,没骗您吧,这孩子打小就招人稀罕。”朱权笑着说。
“明天周末,要不你们带他来我认识认识?”季教授还盯着我的手机,脸上甚至有了些许笑意。
“好嘞,明儿我们再跑一趟。”朱权说。
出了季教授家的门,朱权在前面走,我紧着在后面追问:“你咋就做主了,我是成杰的爹,还是你是成杰的爹?”
“什么我是你爹,现在季教授才是你爹。”朱权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要是明儿见不着成杰,你就接不下这个活儿。”
“那不得加钱啊?”我问。
“我加你个六。”朱权摔上车门。
我坐上副驾,摆出一脸愁容:“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成杰那孩子看不上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讲呢。”
09
袁成杰
回到家是下午时分了,我给袁梅梅回电话,问她一天打那么些电话干啥,比离婚以前还腻歪。
“没事儿,就是明儿我去市里办事儿,你给我带一天成杰。”袁梅梅难得语气温和一回。
这不是巧了吗,我赶紧说:“好嘞好嘞。”
“别又带他吃乱七八糟的。”袁梅梅嘱咐了一句,“不干净。”
我又跟队长请假,说明天要带儿子。队长批评我不顾全大局,眼下团队遇到存亡危机,我却天天请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队长没展开说,挂了电话。
我转而去电话问“罗大耳朵”。罗大耳朵说,昨晚小区又有俩电瓶被偷了。我问他,昨晚是谁值班。他说是老刘跟老梁。老刘又聋又瞎,老梁是个瞌睡虫,就算小区被搬空,他俩也发现不了。挂电话之前,我交代罗大耳朵去打听个事儿。
隔天,我早早起来了,准备早饭。七点半,电话准时响起,袁梅梅把成杰送来了。我扎着围裙,举着锅铲,下楼站在单元门口,迎接。真就有点“BAOMU”的样儿了。
成杰从袁梅梅的红色轿车后座蹭下来。他头戴蓝色棒球帽,身穿浅蓝色短袖、蓝黑色运动裤,脚踏白色球鞋,青春洋溢。下车后,他蹦跶了几下,身后双肩背包上下颤动。
我挥了挥手里的锅铲,远远比量一下成杰的头顶,才十岁出头就长到我肩膀了。成杰走近了,我说:“儿子,你他妈咋穿得跟蓝精灵似的?”
袁梅梅的手从副驾伸了出来,冲我指指点点,不许我当着儿子的面说脏话。我点头哈腰,给她赔不是,叫她赶紧走。
成杰在我面前站住,仔细地打量着我:“你咋跟拉斐尔似的?”
我带着他,边往楼上走边问:“拉斐尔是谁?哪国的大画家?”
“啥大画家,忍者神龟啊。”
“忍者神龟不是四个吗?哪个是拉斐尔?”
“眼睛是红的,脾气不太好,手里举着个钢叉。”成杰快步爬着楼梯,把我丢在身后,“外号儿叫神经病,就是最烦人那个。”
“哦,拉斐尔。”我追了上去,“不是,小逼崽子,你说谁神经病呢?”
坐下吃早饭,成杰吃了一根油条,然后用筷子夹起被我煎得发黑的鸡蛋,没咬,又放回盘子里。最后,一点点把豆腐脑卤汁里的黄花菜挑出来,不吃,就是玩儿。
“鸡蛋咋不吃了?那可是冰箱里最……”我觉得不对,赶紧换个说法,“最大的一个鸡蛋。”
“最后一个吧,”成杰放下筷子,“你吃吧,跟炭似的,你吃吧。”他快速翻身倒在沙发上,拿出平板电脑看短视频。
我凑过去问:“你看的这是啥?二次元吗?”
成杰狐疑看向我:“我靠,你可以呀,你还知道二次元?”
其实我并不晓得啥是二次元,赶紧岔开话题。“哎,不许说脏话。”我伸手指向他的书包,“你背这么多书本儿来,不写作业?”
“不写。”成杰不耐烦了。
“嚯,够沉的啊。”我掂了掂书包重量,“那你背它干啥?”
“堵我妈的嘴。”成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去阳台给季教授打电话,跟他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然后回到客厅,推了推成杰的肩膀:“走,儿子,带你去个地方。”
成杰不情愿,根本都不看我。
“走哇,跟我走一趟,”我想了想,“跟我走一趟,我答应你一件事儿。”
“随便什么事儿?”成杰瞥了我一眼。
“随便什么事儿。”我想着,这么点大的孩子,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按照季教授给的地址,我带着成杰来到中心医院肿瘤科病房。
成杰四年级了,认识的字不少,他看着头顶挂的指示牌,站在那愣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你,你咋的了?”
“啥玩意儿就我咋的了,”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带你来看望一个奶奶。”
成杰“哦”了一声,又冷淡下来。
想起昨天季教授对我的鄙夷厌恶,我嘱咐成杰:“见了人礼貌点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成杰又“哦”了一声。
我确保手机处于勿扰模式,想牵着成杰的手走进病房,他没让我牵。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头发花白凌乱的季教授,坐在二十七床的旁边,目不转睛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床头摆着各式仪器,还有粗细不一的管子。那些管子,无一例外都插进了那位老太太的口鼻或者身体。
老太太安静平躺着,双手合拢搭在被子之上,露出的一截手腕,惨白瘦弱。她的头稍稍歪向一边,双眼紧闭,头发仍旧和前一天一样,梳得整整齐齐。
“叫人。”我对儿子说。
“爷爷好。”成杰走上前去,略微躬身,跟季教授打了招呼,然后转向病床上的老太太。
“来啦。”季教授轻声说,态度比昨天缓和了许多。
“嗯。”我向他点头示意。
季教授盯着成杰,问我:“这是你儿子?”
“是,我儿子,袁成杰。”我想搂成杰,最终只是伸手去,稍稍搭在他的肩头。
“哦,成杰,好名字。”季教授客套地说。
季教授和成杰很投缘,有点隔代亲的意味。两人拉着手,在一旁说话,季教授问一句,成杰答一句。季教授很和气,说说话就看一眼床上的老伴儿。
我心里清楚,季教授讨厌我,但喜欢成杰。看看成杰,似乎他也乐意跟季教授聊天儿。我于是借口出去抽烟,让他俩待着。离开时,成杰看都没看我一眼。这孩子,除了我,跟谁都挺亲,还特有礼貌。
抽完烟回到病区,我刚出电梯就看到季教授蹲在病房门口,拉着成杰的手,小声说着什么。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有光亮透进来,把一老一小身影拖得很长,映在我眼前的水磨石地面。
看得我有些失神,不忍心走过去,怕踩到他们的身影,怕搅扰这温暖的一幕。
10
坐公交
晚些时候,出了医院,我跟成杰坐在公交站等车。
我问成杰:“你咋跟季教授那么亲呢?都没瞧见你跟我那样儿。”
“不是你让我有点儿礼貌吗?再说了,跟你那么客气干啥?”成杰说。
“季教授都跟你说啥了?”
“也没说啥,画画写字啥的,”成杰想了想,“还有那个奶奶姓杨,也是大学的老师。”
姓杨,那就是杨教授。
“说是快死了。”成杰低着头,“季爷爷叫我到时候跟着你一起去送杨奶奶。”
“你屁大点儿孩子,说起这些事儿咋那么冷静?”我着实不太明白。
“我又不是没见过。”成杰压低声音,“我爷我奶死的时候,我就送过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脑子忽然空白了。
碰巧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是罗大耳朵。
罗大耳朵五十出头,是半山月岛的资深保安,据说比队长来得都早。他本不姓罗,只因时常穿着黄绿的巴西队服,后背上印着硕大的数字10,上面还有罗纳尔多同志的名字,RONALDO。
基于他对这件衣服的热爱甚至超过了保安服,我们戏称他为罗纳尔多,又因他耳朵奇大,我们开始叫他罗大耳朵。我们已经不记得他本姓是什么了。罗大耳朵这人不错,没坏心思,就是胆儿小,嘴碎。
我刚到半山月岛,有业主欺负罗大耳朵,揪他的大耳朵,旁人都不搭救,看热闹。我站出来替他说了几句话。
打那之后,罗大耳朵一心要跟我烧黄纸拜把子。我说不太合适,罗大耳朵只比我大几岁,但已经当爷爷了;我儿子还念小学呢,跟他拜把子,总觉着我俩的儿子差了辈儿。
不拜把子,这不耽误罗大耳朵视我如兄弟。拿那双大耳朵四处扫听来的小道消息,他都事无巨细告诉我,他说信得过我。
昨天,我交代罗大耳朵去打听一件事儿,这次打来电话应该是有进展了。不过他不肯在电话里告诉我,想一边喝酒一边说。我答应了。
罗大耳朵喜欢撸串儿喝酒。去串儿摊,要一瓶啤酒,二十个小串儿,就够他忽扇着大耳朵,吹半天牛。但他人比较节俭,去得少。
挂了电话,我跟成杰上公交车回家。总想找话题跟他聊聊,也好找机会让他答应跟我去哭丧。可他坐在我身边,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一言不发。
我们座位前面有一对父女,女儿五六岁的样子,紧紧贴着当爸的,撒娇。父亲好像在外地打工,刚回来,手里还攥着火车票。
当爸的把火车票折几次,捏成一个方块儿握在手心,在女儿面前晃几个来回,晃动时巧妙把车票丢到身后,张开手掌,车票不见了。女儿“哇”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当爸的。
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了我。
我从裤兜里翻出一枚硬币,攥在左手手心,捅了一下成杰的胳膊,摊开手掌给他看:“你看着啊……”
“咋了,你上车没投币啊?”成杰大声问。
车上有一半人向我看来,我慌忙大声向成杰解释:“我投了我投了,我是想给你变个魔术啊。”实则是解释给别人听。
“别整那些没有的,”成杰又望向窗外,“没心情。”
我把硬币揣起来:“十一二岁的,说话咋像个小老头儿,谁招你了?”
成杰说:“我觉得季爷爷像我爷爷,我有点想我爷我奶了。”
“像吗?”我这么问并不稀奇,我真就不记得成杰他爷的模样了。
“头发白白的,戴黑黑的眼镜,说话慢慢的。”成杰支起一条腿,把胳膊垫在膝盖上,单手托着下巴,仍旧看向窗外,“我爷教我写字儿,教我画画儿,还夸我写得好,画得好……”
“扯犊子吧,你爷还会夸人?”我打断了成杰,“你爷就会骂人,还打人。你奶也是,不是打就是骂。”
“你乱说,我爷我奶从来不骂人,从来不打人。”成杰很生气,反驳时仍旧背对我。
“你跟他俩才几年?我跟他俩几十年,我不比你清楚?”我也有点气。
成杰终于扭头过来,我这才发现他挂着两道眼泪,他瞪圆了双眼,反复驳斥我:“你乱说,你乱说,你乱说……”
我看着成杰流泪,心里十分难过,便不再跟他争执了,违心地说:“我跟你扯犊子呢,你爷你奶最好了。”
成杰渐渐软和了些,他擦擦眼泪,问我:“那你想他们不?”
我想了一会儿,才说:“也想的。”
成杰又哭了,窝着腰,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伸手拍拍成杰的后背,迟疑了一会儿,把他揽到怀里。
11
撸串儿
下车时,成杰已经收拾好了,他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回到家,成杰还是有些消沉,沉默地看着短视频。我一句话不说,还没学过怎么安慰一个孩子。
看累了,成杰突然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到阳台堆积的啤酒瓶,突然说:“我爷以前在这儿种花,现在这儿成你垃圾堆了。”
我有点局促:“我明儿就收拾。”
成杰又问我:“你能喝多少?”
“不知道,一瓶啤酒是它,一两白酒也是它,半斤一斤还是它。”
“那你跟朱叔谁能喝?”朱叔,说的是朱权。我还没回老家时,朱权没少帮我照看袁梅梅和成杰。
“我捂着半张嘴能喝他六个。”
“我妈说朱叔喝出个馆长,你喝出啥啦?”成杰又问。
“喝酒是咱们这个社会的必备生存技能,但不是说能喝就一定能成功。”我说。
“啥叫成功?”成杰问我。
“你可以理解成为,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我说。
“噢,你把我妈喝倒也算成功不?”成杰转身离开阳台。
“你妈这么跟你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随便扯扯闲篇,成杰似乎情绪好了些,听说孩子就是这样的,一阵风一阵雨。
过了一阵,该出门去会罗大耳朵了。
我招呼成杰:“带你撸串儿去。”
我知道袁梅梅管教很严,从不让成杰吃路边摊儿。撸串儿,对于成杰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我相信我的判断。
成杰听了果真高兴,赶紧去穿上鞋子,嘴里问我:“你真会魔术?”
“干啥,想学啊?去学校骗小姑娘?”我拿起电车钥匙。
成杰有些无奈,说:“你咋那能胡说八道呢?”
我闭了嘴,跑下楼,买来一副扑克牌,给成杰变了几个魔术。谁能想到,年轻时候糊弄小姑娘的伎俩,而今用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可别说,很管用,成杰跟我亲近了不少。
变魔术时,袁梅梅打电话来问,我跟成杰在干啥。我说认识了一个教授,教授挺喜欢成杰,今晚要给他讲讲新石器时期的故事,讲讲那时人类如何使用炭火获取蛋白质和能量。
袁梅梅说我扯犊子,不相信我认识什么教授,更不相信炭火能获取蛋白质和能量。我批评她孤陋寡闻,这在人类历史上是重大的一步,对后世发展的影响不亚于青霉素的提炼技术。
袁梅梅听腻了,随后跟成杰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随后,成杰冲我竖大姆指。我笑了笑,掏钥匙去插电动车,扭来扭去发不动,想起它被掏了心脏,我一高兴忘了这茬。
只好走路去,我试探着,揽着他,他没反抗。
“你妈带你吃过宵夜吗?撸过串儿吗?”
“没有,晚上十点半就睡觉啦。”
“那你这日子过得不行啊,一天四顿饭都吃不上。”
“一天不是三顿饭吗?”成杰问我。
我掏出一根烟,继续说:“爸告诉你,从古时候起,普通老百姓一天吃两顿饭,当官儿的一天吃三顿,只有皇家才一天四顿饭。从这个角度说,我这是带你体验一下皇家贵气。”
成杰认真听完,说:“我妈说的没错儿。”
“啥没错儿?”
成杰甩开我的手,跑出去几步,嘿嘿笑了几声,才说:“我妈说你穷得叮当响,还特能吹牛。”
“你个小崽子。”我冲过去,一把抓住成杰,他缩成一团,嘻嘻哈哈地笑着,嘴里连连求饶。
闹闹腾腾的,我俩就到了摊上。
坐下以后,我对成杰说:“千万不能跟你妈说我带你撸串儿,不然咱爷儿俩再也没有机会享受这幸福时光了。”
成杰点头,说:“放心吧,你帮我,我帮你,大家帮助大家,乐成一朵花儿。”
我爹妈的基因不强,我的基因倒是挺强,这孩子随我了。
我指着路牌,说:“你看看,锦绣一街和前程三路,爸这小地方儿选的,多用心良苦,爸是希望你有个锦绣前程。”
成杰说:“你不说特烦别人管孩子吗?”
“我这是管吗?我这是对你的美好希冀。”我说着,跟老板点了些串儿。
“啥是希冀?”成杰认真地问我。
“就是希望。”我又找老板要啤酒,给成杰要了两瓶汽水。
“我爷我奶对你有啥希望不?”
我忽然被噎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成杰没有往下说,看看四周昏暗的街道,看看近处堆在地上满是油污的桌子板凳,说:“你选这里就是抠。”
啤酒上来了,我打开一瓶,先喝了一口:“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呢,这是烟火气懂不懂?”
“我爷我奶以前也带我吃过串儿,偷着吃的,也怕我妈知道。那天下大雪,我爷还背了首诗呢。”成杰努力回想着,“什么蚂蚁,还有小火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背了一遍,“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这你都知道?”
“你爸知道的多了。”小时候爸妈没少逼我看书背诗,那时候是对我抱着希望的。只是后来我不听话,那份希望就没了。
“对了,季爷爷为啥要叫我送杨奶奶?”成杰冷不丁问我。
“没啥,季爷爷杨奶奶没小孩子,到时候杨奶奶要过世了,没有孩子给她送终,怪可怜的。”我微笑地看着成杰,“这不就带你去看看,看看他俩投不投你眼缘,要是投缘呐,到时候咱就做做好事,送送杨奶奶。”
成杰正想说什么,罗大耳朵到了。以前我带成杰去过半山月岛,罗大耳朵跟成杰早就认识。
罗大耳朵走到我面前,略一躬身,递一根烟,喊了一声:“郑队。”我接了。他假意给成杰也递一根:“小郑队,你也抽,往后有事儿你说话,好使。”
成杰笑着去接,罗大耳朵却不真给,拿回去夹在自己的大耳朵上。
罗大耳朵稀罕成杰,席间一直跟成杰说话,竭尽所能地说我的好话。
罗大耳朵喝了一口酒,跟成杰说:“你不能嫌你爸,你爸是没能耐,人也磕碜,那他也是你爸。你爸为了你,啥都乐意干……”
我让罗大耳朵赶紧闭嘴,都听不出来是夸还是骂了。罗大耳朵嘻嘻笑了一阵,责怪自己不会说话。
成杰喝多了汽水,我指着不远处一处墙角,叫他上那儿撒尿。他就去了。
这时,罗大耳朵掏出了他的重要情报:“老刘跟物业的刘经理是真亲戚。”
“骗吃骗喝是吧?”我抓起一把空签子,“吃了七八十串儿,你就跟我说个这?这算啥重要情报?”
“你别急啊,我没说完呢。”罗大耳朵又吃了两串,“老梁跟我说,他之前听见老刘跟家里打电话,好像老刘家跟刘经理家有纠纷。”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是。”罗大耳朵很坚定。
“老梁是个瞌睡虫,他的话能信?”我得谨慎些,兴许这能让我当上副队长,甚至可能挤掉队长。
“差不离。”罗大耳朵又吃起来了。
“行,咱再查查。”我说。
这时成杰回来了,我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儿子,吃饱没?”
成杰吃得少点儿,但也有四五十串儿,汽水干了两瓶。
成杰心满意足,学着罗大耳朵刚刚的语气,说:“郑队,往后有事儿你说话,好使。”
罗大耳朵吃饱喝足,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笑了一会儿,先走了。
我趁热掏出手机,找出一段赵本山唱的《王二奶思夫》,递给他。让他仔细看看,熟悉旋律,主要融入感情。
成杰茫然地接过手机:“还真有事儿啊?”
“到时候要愿意送杨奶奶,你就……”我说。
成杰似乎懂了:“我还得唱啊?”
“咋的,要不我唱啊?”
“你是不是收钱了?”成杰忽然问道。
这孩子真是啥都懂,我赶紧说:“啥钱不钱的,那是做好事积阴德。”
“我妈问你要钱了,我都知道。”成杰说。
我愣了一下,说:“嗐,那都是我应该给的。”
“上北京要一万多,我不想去,我妈想我去。”
“你真不想去?”我问。
成杰迟疑了一下,说:“不想,老贵了。”
“我知道了,”我站起来,“你不用担心钱,我这儿有呢。”
成杰仰起头看我,又看向我身后的夜空:“爸,好多星星啊。”
我的老家县城,是一个重工业城市,这座城市的特点就是黑。越黑的地方,星星就越亮,跟半山月岛一个道理。
成杰很少叫我爸爸,我赶紧抬头去看星星,不然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悄悄搓掉眼泪。
成杰看见了,问我:“爸爸,我今天一直想问,你那个眼睛咋整的?”
我说:“爸见义勇为来着。”说着就去结账。
结了账,我俩往回走。昏黄的路灯光下,影子也是一长一短,也有点温暖。
12
又见贼
成杰答应跟我一起给杨教授哭丧,还答应不跟袁梅梅讲。
我想不明白,怎么成杰那么懂事。罗大耳朵跟我说,大概因为父母离婚,早早就知道生活不易,艰难困苦使人成长。我觉着这说法很有几分道理,以后得让成杰少点艰难困苦才是。
眼下先解决去北京的事儿。现在就差最关键的一步:杨教授到底啥时候死。我再急,这事儿也不能问,只能自己去看。
这天下了夜班,我去找到朱权,表达我的担忧。活儿接了,可我着急用钱,老太太要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就难了。
以为朱权会想着先给我挪点钱,谁知他只是打了一句哈哈:“要说到我这儿来,先烧后烧的,我能安排。可这人啥时候死,我安排不了。”这个朱权,成老油条了。
在朱权这儿是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两位教授。再说给杨教授哭丧,也是给她当一回儿子,去看望也是应该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罗大耳朵说要给我送粽子,我才知道已经端午了。
我对节日一点儿不敏感,这些年都是孤身在外,临到年节就惶恐,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时间久了,惶恐变成对节日的讨厌。大概因为我没法儿享受家庭温暖。得不到的东西就厌恶它,起码心里痛快。
我告诉罗大耳朵,眼下在殡仪馆,让他骑车接我。
罗大耳朵明显有些结巴了:“你,你咋,咋的了?”
“我要是咋的了,我还能接你电话?”
“也是啊,我拐个弯儿就到。”罗大耳朵很快到了门口,送上用塑料袋装着的六个粽子,还是温热的。
我掏出一个,撕开草绳,掰开粽叶,咬了一大口。香,粘牙。
“有白糖。”罗大耳朵从塑料袋底下翻出一个小塑料袋,打开之后,大概有两羹匙绵白糖。
我拿着粽子蘸了一点,又咬了一大口。
“咋样,好不好吃?我跟我媳妇儿包的,我家孙儿也帮了忙。”罗大耳朵向我炫耀着。
我一听,鼻子就发酸,眼泪就要往外流。我使劲捏住鼻子,瞪大眼睛,想憋回去。
罗大耳朵问我:“咋的了,郑队?咋还哭了?”
我搓搓眼睛:“有沙子,硌牙了。”
坐在罗大耳朵电动车后座上,把一个粽子吃完,再打电话问季教授在哪儿。
季教授是看成杰的面子,把这个活儿给了我,但我跟季教授只见过两面,没怎么说过话。
我到底该怎么哭?得哭多长时间,哭多大的声儿,是要捶胸顿足涕泗横流,还是默默无语两眼泪就行。得把这事儿敲定,顺便探探杨教授的情况,要是还稳定就问问季教授,能不能先支点儿钱。
电话里季教授语气冷淡,说他在家。我心想,这是杨教授出院了?但没问出口,只说想去看看他,问他方不方便。
季教授却说:“不方便,挂了。”
我听季教授说挂了,心里起急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骂完才发现,季教授还没挂电话。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说话不算话,不是说挂了吗?我连忙按了红键。
季教授打回来,我犹豫一阵,接了:“季教授,咋了?”
“你骂谁呢?”
“我没骂谁呀?”
“我听见了。”
“你听见了,我也没骂你呀。”我狡辩着。
“咱俩打电话,那你骂谁呢?”
“算了,季教授,我错了,我是骂你了。”
“你为啥要骂我?”
我脑子转了一下,说:“我这不是想着今天过节吗,就想看望看望你和杨教授,谁知道你不领情。”
季教授突然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等他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季教授才说:“你来吧。”
十几分钟后,罗大耳朵送我到了季教授家楼下。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穿一件肥大的墨绿色外套,同样肥大的裤子。娃娃脸,淡眉毛,五官也很淡……可不就是白面团吗?
“那个就是偷我电瓶的贼。”我跳下车,朝着白面团奔去,罗大耳朵听清以后,开车追我。
白面团发现一个人迎面冲来,先是慌了一下。他看清是我,转身撒丫子就逃,比那天半夜逃得更快。他在前面逃,我拎着几个粽子在后面追,他几个大跨步和我拉开距离。
我和白面团先后拐进小巷,罗大耳朵就丢了。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我也丢了。我喘着粗气,四处寻找白面团的踪影,再没找到。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缓步走出巷子,走到大路上,看见罗大耳朵从另一条巷子钻出来。
“咋样?丢了?”罗大耳朵开车过来。
我蹲到地上:“丢了。”
“要不你先去办事,我再找找。”罗大耳朵说。
“我先去办事,你再找找,找着了跟我打电话。”我说着往回走。
到了季教授家门前,门开着,我走进去才想起啥也没买。
季教授在客厅里坐着,我随机应变把手里的粽子递过去:“季教授,今儿端午,我给您带了几个粽子。”
季教授起身把粽子接了过去,忽然指着自己的嘴角,对我说:“那是什么?”
我抹了一把,是白糖,说:“这粽子要蘸白糖吃,成杰刚叫我吃了一个。”
季教授听到成杰,微微一笑,说:“真是个好孩子。”
可能托了成杰的福,或是因为我撒谎撒得好,季教授这天竟然对我十分友好,还跟我讲了些心里话。
13
心里话
季教授打开一只粽子认真吃着,吃了一只又吃第二只,他今天应该还没吃过饭。
我看见书架旁边立着一本相册,墨绿色天鹅绒的封面。就起身走到相册旁边,问季教授:“能看看吗?”
季教授说:“你看。”
我把相册抱回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里面全是季教授和杨教授的合影,照片都清洁如新,应当是时常擦拭。
“杨教授年轻时候真漂亮。”我指着一张照片,“这是在鼋头渚?”
季教授点着头:“你也去过太湖?”
“以前在江苏做过几年生意,”我想了想,“太湖佳绝处, 毕竟在鼋头,郭沫若都这么说了,我总得去看看。”
“噢?”季教授停下吃粽子的动作,“你还知道郭沫若。”
“郭沫若人不咋的,文学和书法还是可以的。”我稍稍翘了尾巴,“咋说也在我之上。”
季教授这时看了看手机。
我猜想季教授是担心老伴儿,便开口安慰他:“杨教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季教授看看我:“傻孩子,她要没事儿,你还上哪儿挣钱去?”
我一时语塞。
“没啥,也有五十几年了,也差不多了。”季教授想了想,笑着说,“你杨阿姨比我小几岁,她打小就身体不太好,要不是嫁给我,她指不定还要吃多少苦。”
“看得出您对杨教授感情很深。”我说。
“结婚好几年才知道你杨阿姨不能生育,我倒没觉得有啥,那时候年轻,觉得俩人能把日子过好了就行呗。”季教授说。
“那没想想啥办法?”我本想直接问怎么不领养一个。
“你杨阿姨想过领养一个,可我没同意。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还得看书上课写东西。”季教授摇了摇头,“郑儿,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怕我顾不过来。”
我也常常感到精力有限,不同在于季教授的精力足以照顾两个人,而我的精力只够安排自己。
季教授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有话想说却不好开口。
“您有啥话就说。”我说完,就等着他说。
季教授放好吃剩一半的粽子,抽来一张纸擦着手,擦了几轮才说:“郑儿,我是不是有点自私?你杨阿姨真的很想养个孩子。”
“季教授,我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我比你自私多了,你好歹还爱着杨教授,我是谁也不爱。”我想了一会儿,“您跟我说这些干啥,我以前觉得自私也没啥,但是听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活着是浪费粮食。”
季教授愣了一下,说:“对不住你啊,我这是也不知道找谁说,理论上跟你说是最不合适的,因为我也看出来你挺自私。”
“可能就是气氛到了。”我说。
“幸好是你杨阿姨先走,我本来也希望她先走,不然谁照顾她我都不放心啊。”季教授伸手握着我的手,“郑儿,你杨阿姨走了之后,就辛苦你和成杰了。”
我也握住他的手:“您对我这儿有啥要求没有?我真没干过这活儿。”
季教授伸出一个手指:“就一个要求,当成你亲妈来哭。”
我挠挠头,我不知道亲妈死了该咋哭。
她死的时候,我也没哭着啊。
未完待续,下期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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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走马
编辑 | 莫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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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
东北人,接近八零后。擅长鸡零狗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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