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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杰 || 记忆老西安:社会路的所巷

2017-07-07 朱文杰 老西安记忆


  记忆老西安:社会路的所巷  

  1984年作家和谷在社会三路55号院二楼留影,背景是鼓楼侧面

  

  社会三路(所巷)可从红色公交车直朝西对的盘道马路一门道进入

  

  这是西安一条已消失的老巷子,上世纪的1995年被拆迁,原址基本成了所谓西安新八景的钟鼓楼广场的一部分。

  

  它就是曾经的西安社会路上的所巷,我曾在1986年后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后因院子积水临时住单位办公室,但房子还放有我一套家具和差不多上万本的藏书,户口所在地也在这所院子,到1995年拆迁,前后近十年。

  

  八十年代初,这里门牌显示为社会三路55号,以前这条窄狭的小巷子叫所巷。追溯历史可到清代,因为此巷东南靠近钟楼驻布政使司理问所,所以称所巷。当年住在这里居民也喜 44 33445 44 14940 0 0 2841 0 0:00:11 0:00:05 0:00:06 2841称所巷。

  

  这个55号院曾是西安市文联的驻地,可能也是西安市局级单位最穷最简陋的地方了。此前文联是在教场门警备区招待所租房办公,条件更是窘迫。

  

  据说当年西安市文联组联部主任户一,给时任zong书记的胡yaobang写信说了文联没有办公地点等困难,得到zong书记的批示。才在买下这所居民院子的后半院里盖了简易的二层楼,大概也就16间房子。

  

  今天,谁能想到这个破败简陋的居民院,当年竟汇聚了西安文学艺术界的大多数精英,还有后来影响西安几十年,各个艺术门类一长串进入西安文化艺术史的诸多标志性人物。那段时光也无疑是所巷和它的这个55号院的最后绝响的华彩乐章。

  

  后文联在莲湖巷买了个独院,盖了三层楼,搬走后就把这里的房子分给没房子的困难职工当住房了。文联给我分的是二楼打通的两间,原组联部办公室。文联开大会也在这间当时最大的房子。记得我1985年才调入文联下属的《长安》文学月刊社,几次开文联大会,从《长安》驻地教场门走过来,屋内坐不下,只能搬个椅子坐在门外楼道上听会。没想到过了二年多竟成了我的住房。关于此房的分配,本来给我分的是南二环西段房地局一套40平方米的公房,就因为听了原任文联劳动服务公司经理的一句话:“宁要城里一张床,不要城外一套房。”我便选择了社会三路即所巷的这间36平方左右的房子。

  

  事后有人说我被忽悠了。果然,我刚从鲁家村租住的农民房搬进去一车家具,就被文联一退休老干部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儿子给占了,把我家具搬到另外一间房。他们以为我从铜川调来,西安没根基,好欺侮。

  

  我这个人不惹事,但不怕事。他们真认错了人,我是老西安。于是被逼得居无定所的我,马上奋起反抗,正好我有同学从公安系统得知他们的警察儿子隐瞒有吸毒恶习,便彻底找到他们的软肋。当年我采取的是有理有利有节,在驻地派出所支持干预下,折腾一个月,终于迫使他们认输灰溜溜地搬走了。这些当事人,包括忽悠我的阴谋策划者,如今都已下世,所以文中就不点名啦,否则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厚道。

  

  在这个小院里,西安市作协成立之初就占的东边里外两间楼顶上加盖的小瓦房,里间是贾平凹与和谷,外间好像是黄河浪、刘大鹏、韩俊芳。我每到这小院里开会,都要去找和谷下上两盘围棋。记得和西影的著名编剧张子良、竹子等四五人还来过一次围棋车轮大战。

  

  在这里还举办过西安第二届文学奖,以及文学培训的讲习班,创办过西安第一份的《散文报》,当年主持这些事的是和谷,在这个简陋小院里,和谷可是干得风生水起,获全国奖的报告文学《市长张铁民》、散文集《无忧树》应该是他这一段时间创作出的,这两项大奖相当于今天的鲁迅文学奖。

  

  和谷,铜川黄堡人,原名和都蛮,小名大蛮。在渭北铜川一带给娃娃起名为“蛮”,意思主要指要娃娃长得壮和蛮实,再还有长得心疼、乖的意思。和谷和我成为朋友,缘分在铜川。我60年代末从西安分到铜川,他70年代初从铜川到西安的西北大学上学,虽然打了错差,但后来聚于西安钟楼下这条小巷,成了同事。

  

  这个毫不起眼的简陋小院里,和我同事的还有西安市音协主席牧江、美协副主席杨宏汉、作家景平、权宽浮、摄影家李长生等,都是西安文艺界各路的领军人物。再者,我敢说西安当年有点小名气的作家,不管是专业或业余的,都曾是这里的常客。

  

  西安市作协两间小房,其中一间朝东墙老是热乎乎的,他们猜测是靠着德发长饺子馆下饺子的大锅。

  

  当时这德发长饺子馆的书记是我西安27中的校友,所以这德发长饺子馆的历史我还略知一二。“德发长”1935年由河北保定人商人赵继武聘请著名烹饪技师创办,北京风味水饺,招牌就是饺子宴,融烹饪技术与造型艺术于一体,“一饺一形,百饺百味”,共有200多个品种。诗人贺敬之在该店进餐后,欣然留墨:“宴文宴友饺子宴,长忆长安德发长。”新派武侠小说大师金庸2005年给德发长也题了词:“花式繁复,百花齐放,以德为根,花发绵长。”“德发长”旧址先在钟楼东南角,1961年底,迁到钟楼西北角。

  

  这个与我作了多年邻居,一墙之隔的饺子馆,和我缘分真不浅,所以应该费上一点笔墨。

  

  我没沾过这个 “德发长” 饺子馆的光,反而是受其所害甚烈。因了这个百年老店,我们院子经常下水道被堵死,污水倒灌,而且老鼠横行,曾经在黄河浪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一窝老鼠儿子呢?!这院子还有螨虫肆虐,在这院子住过的,有三个人都患了一种难查病源的类风湿病,一是文联主席黄悌,二是进住黄悌办公室的司机马师,再就是我了。有冶疗类风湿专家级的医生推测病因,说可能是环境污染和螨虫。最后,下水道彻底堵死,积了一院子臭水,我们长住的4家人终于逃离,被迫搬到文联住办公室,而我住的是一间专门腾空的仓库。

  

  和我当年成邻居的还有关雎和郭欣夫妇。关雎1939年生,兰州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西安秦腔团二团(三意社)当编剧,是一位剧作家。后又调入西安市文史馆当副处长,他还是一位老诗人,出版过诗集《沙漠中央》,他的诗歌《“1”的思辨》在我主持的西安市第六届文学奖中获一等奖。老关有一绝技,中国象棋功夫了得。70年代曾获西安市级机关象棋比赛冠军。我们俩是诗友,也是棋友,下棋我虽然胜少输多,但也就是四六开,算得上是棋逢对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下棋。记得我开始先杀了老关个冷不防,竟旗(棋)开得胜,一赢一和。后边就乏力了,老关残局好,我则略逊一筹。老关对我说:“哪天我调到文联,咱组队参加全市机关象棋比赛一定拿冠军。”

  

  关夫人郭欣是文联干部,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儿子关山,著名剧作人,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关山毕业时关雎老兄给儿子写了一首诗《童话•小狐狸》,第一句就是“老狐狸终于把小狐狸赶出窝了”。因之,关山没在这社会路所巷的陋室住过,只是过节回西安小住几天。成了四处闯荡的独立作家,写了一部纪实报告文学《一路奔走》,历练应当很辛苦。最后在北京混出名堂,成了央视《东西南北中》《东方时空》《环球影视》《欢聚一堂》《艺术人生》等节目的策划、撰稿。主要作品有电视剧《我非英雄》《刀锋1937》《中国刑警》;电视片《中国音乐人》;与音乐家三宝一起打造并执笔音乐剧《金沙》《三毛流浪记》等,可谓老子英雄儿好汉。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我非常关注这只“小狐狸”,并非常看好他。

  

  值得回忆的是,我住所巷,即社会三路55号的房子顶上,水泥楼板平整,比较整洁,是以平房为主的所巷这一带的制高点。也是我春秋之季摆上饭桌吃饭,夏天晚上歇凉的好地方。尤其在夏季傍晚时分,栖息在钟鼓两座楼上的雨燕,四处翻飞,上下穿棱,十分的有诗意。加上冬天登高观赏满城屋顶尽铺雪,玉宇琼宫景色殊,也是十分爽快惬意的。

  

  在我们的屋顶上朝东能清晰地望见钟楼,朝西能真切地瞅到鼓楼,想起儿时童谣中唱“钟楼高鼓楼低,社会路口卖烧鸡。”我遂改成一段顺口溜,蛮有意思:“钟楼高鼓楼低,一边东来一边西。我家住在当中间,你看稀奇不稀奇。”

  

  所巷的长度也就一百来米,巷道很窄也就能通行一辆三轮车,中间一拐成内八字型,西边通社会路,重要的是东边通钟楼盘道,堪称离钟楼最近的唯一小巷。一出东巷口你会感到眼前一亮的豁然开朗,迎面就与西安的地标式建筑钟楼相对,这时感觉钟楼特别雄伟。

  

  记得我在铜川市歌舞团工作时,有一任团长思想比较左,也爱寻事整人,以整人为乐趣。团里有一批西安娃,其中几个比较捣,团长整不下。开大会时团长训话,连讽刺带挖苦带遭踏地骂:“把你几个西安钟楼底下的雀!还真一个个成了溜光棰,整不下了咋的?!”“雀”念成“巧儿”至今乃记忆犹新。谁知道过了十来年,我却真成了钟楼底下的雀!你说绝不绝。当然我喜欢的是钟楼周围翩翩而飞的雨燕,这小精灵飞动中吃蚊虫,这里的好处是蚊子少。

  

  所巷东口曾有个卖小吃的,每次出入都得侧着身子,急步而过,以免影响人家作生意。出巷口东边就是德发长饺子馆的门面了,几次在这里宴请朋友,我都会说饺子馆后院紧挨我住的院子,下饺子的大锅挨着我邻居家的住房加伙房的墙呢?

  

  所巷这地界,真正是西安的背巷子,脏乱差是它的常态和真实,真正是棚户区贫民窟的陋巷陋院陋室。1972年有个意大利导演叫安东尼奥尼,拍了一部充满神秘感的纪录片《中国》。传说他专门串这种背巷子,拍中国真实穷困的一面。我走在这条巷子时曾想,这里应该是安东尼奥尼导演拍摄《中国》的最佳外景地。因为它紧挨着钟楼,繁华光亮与落后阴暗对比反差最强烈,令人想不到,或熟视无睹而出奇制胜。

  

  这条叫人难忘又亲切的烂巷子,所谓西安市的“白菜心”,发沤变了色的“白菜心”。我也曾构思准备为它写篇文章,想好的题目就是《西安的灰色背影》,这种行为有点犯忌,也有点对生养自己故乡大不敬、伤害或污蔑,最后便放弃了。现在这条“脏乱差”的烂巷子成了光鲜的惹人注目的钟鼓楼广场的一部分,旧貌换了新颜,再回忆一下,权当忆苦思甜吧!

  

本文发表于《艺文志》丛书,三秦出版社2015年12月。

(图片源于网络,感谢原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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