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的元神在举办联谊会
这是梦见坡的第13期,无所事事的修仙秘法,看仔细了,分三期发布。
图文 / 胡晓江
洗髓
<一>
当我七岁的时候,刚上一年级,有过一段奇异的住校时光,至今都无法分清楚那是不是一段梦境,母亲记忆中的很多细节都和我不同,那时她疲于奔命,只能让年幼的我住校,她说我住的宿舍只是一栋普通的筒子楼,我却记得自己是和三十几个男孩一起,住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每晚我们都睡在地板上,没有床也没有枕头,褥子下面冷冰冰的,被单也很单薄,我总是和衣而卧,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一间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房间,西面和北面开着高窗,东面则有一间盥洗室,和卧室隔着六扇和式拉门,墙和地都是水泥的,没有经过粉刷,水渍干得很快,里面总有一股常年不散的灰浆味儿。盥洗室里有面对面三组六列方方整整的洗手池,没有小便槽,上厕所得去屋外,不过在夜里,如果我们尿急也会直接站到洗手池上撒尿。
我就睡在距离这间盥洗室很近的地方,月光格外皎洁的夜晚,我一直盯着纸门彻夜难眠,看它被清冷的光线穿过,透出内部不太均匀的颗粒感。我害怕睡着以后翻身背向盥洗室,因为每当我背向它睡着,迷迷糊糊再次醒来的瞬间,总会感到身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嘈杂,盥洗室似乎正灯火通明,不用回头我都能感觉到拉门里多了许多人影,那是老师们的元神在举办联谊会,洗手池上面架了桌板,摆放着啤酒和小菜,她们都只有成年人的半个手臂那么长,白天埋藏在身体里,夜晚脱体而出,床上只留一具从额头裂到锁骨的躯壳。我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在聊一些惩罚学生的趣事,似乎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到了,但声音太嘈杂,我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段有意义的对话,听到关键处声音却更低了,简直成了交头接耳那般细不可闻,随后在更多无意义的喧闹声中,我就彻底失去了那段对话的踪迹。
每到此时,我就觉得脊背发寒,时间越久,越觉得自己就是老师们不怀好意的目标,未知的危险正在靠近,却更不敢面对,直到这根恐惧的弦快要绷断时,我才下了决心转过身来,然而耳边的嘈杂声戛然而止,眼角余光一直瞥见的光亮也不复存在,盥洗室的拉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静悄悄,一切如常。
这一幕反复重演,直到有一天,当我清醒时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强光的包围中,周围却很安静,转过身,盥洗室依然亮得耀眼,整个房间都被照得红彤彤,我以为自己终于撞入了禁忌之中,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却发现那只是格外明亮的朝霞。从这一天起,我总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对晚上的事一无所知,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夜晚。
(未完待续)
收录于《月球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