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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老了,是谁还爱着你虔诚的灵魂?

刘欣子 双相躁郁世界 2022-11-12



导演手记 06












作者 / 刘欣子,纪录片《过山车玩家》导演 

编辑、排版 / 李施瑾     题图 / 千花猫 

很多老年精神疾病患者都被淹没在历史的滚滚红尘里,或不愿发声,或无法发声。


在双相亲历者群像的纪录片里,我们不想落下这个群体。我希望他们在憋屈了一辈子之后,多少能有个表达的机会。


第一次疫情结束之后,我们着实为能够重启片子的线下拍摄而雀跃了一番。


团队立刻从众多报名的双相亲历者(患者及其亲友)里约了两位北京的采访对象——在北京工作的卜阿姨,东北人,职业清洁工;以及在北京上学、正在等待毕业的大学生小王。


拍摄之初,我其实最害怕采访对象不足。


毕竟,我们的愿望是这部片子能够反映中国双相患者的生存现状——敢说“中国”和“现状”这两个词,这样的野心势必需要足够大的样本量和科学的抽样方法作为理论支撑。



托公众号的福,报名的人数累计超过750,如何选择拍摄对象反而成为更大的难题。至今为止,我们都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方法。


至少,我们可以做到尽量全面地覆盖到不同年龄、不同地域、不同婚育情况、不同收入水平以及不同教育背景的患者。


在公众视野里,双相本就属于“小众群体”我们不想让“小众中的小众”感到被忽视。


其中,老年双相亲历者是一个很重要的群体。


心理学在国内真正被重视起来,也不过短短十几年。再加上传统观念使然,很多老年精神疾病患者都被淹没在历史的滚滚红尘里,或不愿发声,或无法发声。


活在如今这个号称“相对开放”的时代里,精神病患者都会遭遇这样那样的歧视,那么,再往前倒推个几十年呢?



小时候,我家住在胡同里,大人们总喜欢拿一个叫做“老仁头儿”的老人来吓唬小孩子:“你不乖的话,老仁头儿就要来抓你啦。”


尽管谁也没有真正被“老仁头儿”抓走的遭遇,但是他一度成为我的——或者说,住在那一片儿的所有小孩子的——童年最恐怖的存在。

其实我应该是见过老仁头儿的,不止一次。夏天的时候,厕所旁的绿色铁皮垃圾桶,他穿着破烂的棉外套,目光呆滞,头发胡子缠成一团,看不出年龄,但是从勾着的背来看,他应该很老很老了。

老仁儿头总是在捡破烂,但直觉上,他肯定不是偶然路过的流浪汉或者拾荒者——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北京胡同,相当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会迷路,也很少会有外来者。所以我猜,他家应该就住在我们那片儿的某个胡同里。


现在想想,“老仁头儿”有精神病这个事儿好像是一个默认的事实。而人们那个听上去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事实上包含了太多的歧视与恶意。



长大之后,我发现很多地方都有一个类似“老仁头儿”的存在。


对“老仁头儿”们来说,“精神病”这三个字很多时候都不仅仅是一个标签,而是连同他们的人生一起,被异化成一个简单符号,一个普世意义上的会伤害别人、会做恶的符号。


但是,难道老仁头儿没有自己的人生么?老仁头儿没有自己的情绪么?


我到现在都记得老仁头儿,并且每次回想起来都有一些抱歉,抱歉自己曾经害怕过他,抱歉自己曾经从他面前跑开。


为什么我当时不能好好打一个招呼呢?其实他从未伤害过胡同里的任何一个小孩子,相反,是他在遭受伤害。


而我现在才明白。


所以我有一点执着于寻找那些步入老年的精神病患者。


我希望倾听老年双相亲历者的故事,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在憋屈了一辈子之后,多少有个可以表达的机会。



尽管我们一再强调,希望这部纪录片追求“客观”与“真实”,但我其实无法完全摆脱自己的预期。过往的几次拍摄,已经开始让我隐约明白这一点。


我本应放下自己的预期,所谓“安坐于未知”,静待故事的发展。然而,预期总是先于我的认知而存在。


之前拍纪录片,我总是习惯于提前拿到资料,仔细研究一番,然后约采访对象见个面,喝个咖啡,建立点信任,准备好能够深入挖掘对方内心的问题,才开始约正式的采访。


很难说这样的采访不带着我的预判。如果问题本身带有倾向性,那么得出的结论也未必能够归于初衷。


看过很多访谈,好的采访者的问题本身是中性的、不带任何预设的。想要深入挖掘,便需要漫长的交锋。


犀利的问题其实是具有采访者自身印记的,有些采访者单刀直入,会收到强烈的情感反馈,却也最容易打开突破口。


漫长交锋、让问题慢慢浮现,还是直接上手、撕开可见的包装?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


拍摄/刘咪咪@北京,卜阿姨采访现场

与卜阿姨的对话,让我第一次清楚地明白自己应该放下的是什么。


在采访卜阿姨之前,我和制片团队商量,希望她们只提供拍摄对象的基本信息,我不再预先作深入了解。


我希望自己见到采访对象的时候,是新鲜的,带着无限的好奇。所有问题都应该基于ta的表述,引导ta去探索自己、讲给镜头前的观众听。


我想主动作出这样的尝试,但是,“清洁工”这个背景关键词,还是被我下意识的预期当成了重点。我甚至以此为基础,不可抑制地在脑中迅速构建了一个自以为合理的人生轨迹。


但卜阿姨本人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她是个非常特别的人。她用质朴的语言,描述了一种与我的父辈截然不同的人生观,一种我从前以为只有有钱有闲的艺术家才会有的人生观。


卜阿姨随遇而安,做力所能及的工作,攒钱,然后去下一个地方生活、旅行。


她说她没考上大学,但是对大学校园会有憧憬,于是旅行到每个地方,她都喜欢去看看那里著名的大学,吃一吃大学食堂。



 拍摄/Echo桐

@上海师范大学,考研上岸的第一年


她说自己很独很清高,不喜欢与人瞎混。她说自己最讨厌猫狗和自己的闺女。


但是,提到和闺女离别的场面,卜阿姨又会抹眼泪,说庆幸自己的病没有遗传给闺女。


她说退休之后也许会去新西兰生活,又说要现实点,也可能是去东南亚……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和一位老年清洁工在谈话,我甚至一度把卜阿姨当成了同龄人。她的激情很大程度上感染了我。


“是不是因为躁狂,所以你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和状态?”


我很直接地问了卜阿姨这个问题。


卜阿姨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坚定地告诉我说,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算不生病也是这样的人。


我当时有些错愕。



“人真的很复杂啊”,这个我早已隐约知道的念头,终于不可抑制地飘在脑子里,并在后续的拍摄中反复加强。


不只是患者,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还有与我们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有趣的,生活比演戏假。


也是在同一时期,我和瑾都意识到,引入统计学的方法迫在眉睫。


以科学的方式、选择不同背景的采访对象,才能让我们的纪录片呈现出一个相对公允、客观的双相亲历者群像。


但是,直至今日,我即便关注了瑾推荐的统计学公众号,但光是看着统计学三个字,我就感到头大……










@瑾:直至今日,我即便致力于构建本地化、多元化的双相亲历者群像,但光是看到“统计学”三个字,我就惊魂未定、条件反射般的脑壳痛Orz


除了拍摄对象的选取,在纪录片的时代背景与宏观框架方面,我们同样需要统计学和社会学的专业顾问。欢迎统计学、社会学、社会医学、文化精神病学以及其它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与我们联系:


bipolar_world@sina.com











导演的形同虚设的赞赏码







目前,导演、摄影师与制片团队都是零酬劳、自备器材为这部纪录片服务,欢迎更多志同道合的影视圈业内人士加入我们。

1. 剪辑师!剪辑师!要求:有能力独立整理采访素材,其中包括剔除无效素材、为有效采访素材配上字幕等等。这个工作量很大。2. 美术指导要求:擅长抽象类的视觉表达与实现。由于题材特殊,采访对象可能会有幻觉与回忆等场景的口头描述。3. 动画制作要求:有些片段会以动画形式出现,需要能够完成简单动画,能够完成片头设计,以及影片中需要处理的画面。4. 录音师!录音师!5. 摄影助理
6. 现场场务


简历与作品集投递:Bipolar_world@sina.com

导演手记:01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02精神科医生需要做到共情吗?03生活在异国,双相会轻松很多吗?
04其实,我的真诚是被迫的05世界在我的眼睛里,是有滤镜的
内部访谈:01疫情这么严重,我们为什么还要为躁郁症患者拍纪录片?


//拍摄花絮与工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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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相躁郁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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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相躁郁世界是国内首个专注于为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发声的组织。我们起步于同名公众号,内容以过山车玩家(双相亲历者)的原创非虚构故事为主。我们希望能通过故事、展览与纪录片等形式,构建本地化与多元化的双相患者群像,提升公众对双相的认知度与自我关怀的意识,为双相去污名化、去浪漫化,让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在这个社会上活着。


投稿与合作请联系:bipolar_world@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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