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蘑菇吗？”
导演、作者 / 刘欣子
剧照、编排 / 李施瑾
//导演手记08：广州拍摄②//
拍摄过程中，我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会对这个题材感兴趣。
是啊，我为什么感兴趣呢？
我清楚地记得2019年初主页菌找我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自己的一切想法——我怀孕了，我想拍一支有意义的片子。这是一件为弱势群体发声的事情，这是一件好事，而我希望为我肚子里的宝宝做一件好的事情。
可在实际拍摄的过程中，我开始不停质疑自己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我的两个姨都得过精神病？
也许是因为……我可能也病了么？为什么我起得比病人还早、睡得比病人还晚？我无比亢奋，不知疲倦......
这也是贯穿在我整个工作过程中的问题。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是没病，但是我又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的想法时时指向了自己的状态。
在采访刘恩益和甘照宇这两位医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大概夹带了不少私货——双相的（轻）躁狂症状到底是怎么样的？不睡觉、乱花钱、持续亢奋、特别能说、对所有事情都有兴趣？
我不睡觉不是一天两天了，乱花钱是我一贯的问题，在别人面前一向能说，从小到大学过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游泳、跳舞、画画、奥数、长笛、二胡、跆拳道、空手道、水肺和自由潜，打过篮球、提过足球、练过中长跑和标枪等等。没有爸爸妈妈逼迫，全是我自己张嘴要学的……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篇讲“医学生综合征”的文章，大意是说医学生在本科三年级的时候很容易怀疑自己浑身是病。类似观点，我后来似乎又在跟心理健康相关的文章里看到过，说接触精神病学、心理学的学生或从业者，很容易在初期觉得自己有病——这么说来，我也许是出现了类似情况。
某种感觉下，我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像病人。这种不确定自己有病没病的感觉，和我在拍摄中所感受的痛苦交叉，搅乱了我的脑子。我时时都处于思考当中，但又一直混沌不堪。
拍摄倒数第二天，采访告一段落，我们在广州街头闲逛。想拍一些空镜，但对谈却一直持续进行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小武突然讲起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笑话」。大意是说，精神病院有个人，每天打伞蹲在草地上，蹲了很久都没人知道他ta在看什么。于是，精神病院的院长也打伞蹲在ta身边，一连蹲了三天，病人终于开口了，ta问院长：“你也是蘑菇吗？”
咪咪和李施瑾对这则「笑话」表示强烈的不满，说这怎么能是个笑话呢，这个院长做的很好很温暖啊。是啊，我依稀记得自己最早看见这个笑话，也是这种感觉，这是个笑话吗？这个院长好厉害，他做了一件很温暖的事情啊——他在体会病人的视角。
现在想想，在感受这则故事的时候，我也是站在病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事情，不是么？
离开广州的时候，李施瑾送了我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一句话：
“刘欣子一日三醒，我是蘑菇吗？不是吗？是吗？不是吗？是吗？”
那就是我20年广州拍摄的状况。很准确。
“你也是蘑菇吗？”
小武：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个笑话，温暖不等于不是个笑话。
刘咪咪：确实是个笑话，但是放到现实中，院长肯定是个好人啦。
李施瑾：我的泪点在于，哇问出这句话的病人好孤独啊。哇愿意尝试用病人的视角看世界、哪怕只是那么一个瞬间，这个院长真的好明亮啊。
菠萝包：原来你们是这样看待这个笑话的！我一直觉得这个笑话的笑点在于，“只要问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偏偏蹲了三天”。
刘咪咪：蹲了三天，获得对方主动的询问。其实院长直接问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在我看来更多的是，院长通过这样的方式体会了对方的感受，并在过程中获得了对方的信任。
菠萝包：好神奇，我一直觉得它是个讽刺，在对待精神病的时候，正常人有很强烈的想当然——“精神病人不能正常交流”。所以，我完全没有觉得温暖，好神奇啊，你们会把这种爱心放得很高。
李施瑾：因为这不是轻率的共情，院长不是那种啥都不知道就跟你说「I know/ I hear you（我懂，你的沉默我听懂了）」的懂套路的爱心。
刘欣子：我发现，读这个故事的时候，作为非患者，我代入的是病人的视角。那么问题来了，大家代入的都是什么样的视角呢？
菠萝包：病人。
刘咪咪：病人。我知道院长已经很努力了，毕竟直接问，我大概率不会回答。但笑话毕竟只是个笑话，现实中可能他蹲也没用，聊也没用，因为我知道他不可能也是蘑菇，所以我也就不会把他当作同类然后问出这样的话。
李施瑾：我是蘑菇视角。我更多的是先院长再病人吧（即先代入了院长、知道自己的意图，才代入病人、知道对方的善意）。如果一开始就直接站在病人的角度，那我可能会对院长的意图有更多猜测。
在院长与蘑菇的故事中，
你代入了怎样的视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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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手记：01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02精神科医生需要做到共情吗？03生活在异国，双相会轻松很多吗？04其实，我的真诚是被迫的05世界在我的眼睛里，是有滤镜的06当你老了，是谁还爱着你虔诚的灵魂？07这是第一次，我如此用力地看和听
拍摄花絮：
主创访谈：
基础科普：
双相情感障碍是小众群体吗？| 840万过山车玩家期待被你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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