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I FDA紧急授权血浆疗法，靠谱吗？

【编者按】

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周日批准对重症住院新冠患者开放恢复期血浆治疗的紧急使用授权(EUA)。恢复期血浆是从新冠患者体内提取的富含抗体的血液成分。什么是血浆疗法？这种疗法会有效吗?

文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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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使用授权通常用于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期间，能为使用尚未获得FDA批准的产品放松监管要求。FDA在声明中强调，该机构并没有全面认可血浆疗法，因为该机构还需要评估更多的证据。吉利德公司的瑞德西韦(Remdesivir)几个月前也获得了紧急使用授权，并已显示出对住院患者的益处，与该药不同，“根据目前可用的证据，恢复期血浆还不能代表新的治疗标准”。

川普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开始前一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与他的卫生部长阿扎尔(Alex Azar)和FDA专员斯蒂芬·哈恩(Stephen Hahn)一起宣布了这项紧急授权。川普表示：“今天，我很高兴在我们抗击中国病毒（原话如此——编注）的战斗中取得了一个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进展，这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今天的行动将极大地增加这种治疗的可及性。”

不过虽然川普称这是一个“历史意义的进展”，但专家们表示，这种治疗方法不太可能真正改写治疗新冠的游戏规则，这种传染病在美国已经造成了17万多人死亡。

12月接任FDA局长的哈恩说，川普“要求FDA减少繁文缛节，努力加快将医疗产品进入医疗机构、患者和美国消费者手中”。

上周，川普指责一些卫生官员在恢复期血浆的紧急使用授权问题上玩弄政治。当被问及FDA没有批准紧急授权时，川普说这是政治原因。

而外界专家和前官员则指责白宫在疫情期间霸凌FDA，用政治干预科学——最明显的是，尽管证据有限，但FDA还是决定授权紧急使用羟氯喹治疗新冠。该机构后来在随机临床试验发现它没有提供任何好处后撤回了授权。

恢复期血浆也有类似的问题。它似乎比羟氯喹更有效，从3月底以来，该药物已在美国用于治疗6万多名新冠患者，但问题是尽管一些研究显示了一些有希望的信号，但目前还没有关于恢复期血浆治疗新冠的随机临床试验数据，而随机对照试验才是药物有效安全度的黄金标准。

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微生物学和传染病部负责临床研究的副主任约翰·贝格尔(John Beigel)是瑞德西韦药物研究的主要作者，该研究导致这款药物被纳入美国新冠病人的治疗规范中。他对《Wired》杂志说：“在我看来，用血浆治疗9.8万人，却没有确凿的数据是否有效，这是有问题的，在给9.8万人使用产品之前，我们应该有更强大的数据集。”

 “有5万人接受了治疗，我们无法知道它是否有效。”马丁·兰德雷(Martin Landra)说；他是英国“Covid-19疗法（Recovery）随机评价试验”的负责人之一，这项大规模、多中心、多药物的随机对照试验表明，皮质类固醇地塞米松可挽救新冠患者的生命，而自身免疫药物羟氯喹却没有。（这个5万的数字是几周前的。）“没有随机对照的黄金标准，这5万人也没法让你知道答案。”

专家称需要更多的数据

有很多理由认为疾病康复者的血浆可能有助于对抗新冠。医生们使用它已经有130年时间，被安全地用于对抗从白喉到SARS和埃博拉的各种疾病。理论上，这些抗体应该能帮助接受者抵御病毒，但其在有效性上的记录却好坏参半。而且它还没有被证明对冠状病毒有效。

关于血浆治疗新冠肺炎的相关严格试验也非常罕见。数十项随机对照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目的是系统比较处于疾病相似阶段的相同类型的病人，在治疗中是否输入恢复期血浆，是否对他们有益。科研人员还在设想将血浆用作更精准的治疗，这些疗法包括超免疫球蛋白、单克隆抗体，以及最终形成全身反应的疫苗，最理想的是产生永久性反应。

FDA药物评估和研究中心(Center for Drug Evaluation and Research)主任珍妮特·伍德考克(Janet Woodcock)博士上周四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科学峰会上表示，162项恢复期血浆研究正在进行中，但只有六项研究能够提供支持FDA紧急授权或批准所需的数据。FDA在颁发紧急使用授权时，援引了当中两项随机试验，分别来自中国和荷兰，但研究效果均不十分理想。中国的试验6月份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上，这是一项小型随机临床试验——只有103名患者，因为无法招募足够的患者提前停止，不过研究称病人显示出好转迹象。而荷兰的试验在7月以预印本的形式发表，在发现“死亡率、住院时间或病程第15天的疾病严重程度没有出现差异”后结束。

川普任命的首任FDA专员斯科特·戈特利布(Scott Gottlieb)周日表示，血浆对冠状病毒患者“可能是有益的”，但他也承认科学家们对该疗法缺乏证据感到担忧。

卫生部长阿扎声称他们已经有了很好的数据。“我们收集的数据表明，在病程早期，也就是确诊后三天内接受治疗，而且获得的血浆中含有高水平抗体的患者，从治疗中获益最多。我们发现，受益最多的患者生存率提高了35%。这是治疗病人的一个重大进展。一个很大的进步。”

哈恩也表示现有数据非常可喜。“这些数据表明100人中有35人能因为血浆疗法而存活下来，这是很重要的，”他说。

他们指的是一项通过FDA与梅奥诊所(Mayo Clinic)建立的扩大使用计划进行的观察研究。迄今为止，已有超过7.2万名新冠患者通过该计划接受了输血，不过在分析时所采用的数据较少，只用了3.5万名患者的结果。

该研究于8月12日以预印版的形式发布，这意味着它还没有经过同行评议。研究显示，确诊后三天内接受治疗的患者死亡的比例为8.7%，而确诊后四天或更长时间接受治疗的患者死亡的比例约为12%。

与那些接受血浆中只含低抗体水平的患者相比，那些接受到的血浆中抗体含量最高的患者在一周内死亡的风险降低了35%。

但医生通常不是这样衡量治疗效果的。黄金标准是随机的、有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这意味着医生随机选择接受治疗和不接受治疗的人，这样他们就能真正地判断是治疗影响了生存率，而不是别的什么因素，比如患者的自愈能力。这种比较通常是治疗组和未治疗组的比较，而不是早期治疗组和晚期治疗组的比较。

考虑到这些缺点，梅奥诊所的研究人员在论文中强调，不能肯定地说血浆是否会改善结果，因为研究中的每个患者都接受了血浆。相反，他们表示这种疗法可能在某些病人身上起作用。

其他研究也表明，在疾病早期接受高抗体血浆的患者似乎受益，但这些研究也都存在缺陷。

休斯顿卫理公会医院的研究人员同样进行了康复者血浆的试验。研究发现，与251名未接受血浆治疗的患者相比，接受血浆治疗的136名患者更有可能在诊断后存活一个月。在入院3天内输入血浆的患者，这种效果最为明显。但这项发表在8月10日《美国病理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Pathology)上的研究同样不是随机或对照的。进行这项研究的医生给每个被登记的病人提供血浆，然后将他们的结果与在医院接受其他疗法的病人进行比较。

美国传染病协会在声明中表示，血浆治疗显示出“一些积极的信号”，但指出由于随机对照试验的数据，无法了解其对新冠病毒的有效性。

 “医患需求大”

川普在推特上批评了包括福奇在内的科学家，称FDA出于政治原因阻碍了新冠病毒疫苗和药物的推广。白宫幕僚长马克·梅多斯(Mark Meadows)则在福克斯周日新闻 (Fox News Sunday)节目中表示，FDA本可以更快地签发紧急使用授权。

而民主党人批评总统和他的政府将FDA政治化。“FDA批准药物或疫苗必须基于其安全性和有效性，而不是来自白宫的政治压力，”众议院发言人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周六在推特上说。

费城儿童医院疫苗教育中心主任保罗·奥菲特(Paul Offit)博士说，他认为可能是白宫向FDA施压，迫使其通过紧急授权。奥菲特告诉CNN：“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是，你看到了霸凌，至少在FDA的最高层是这样的。我敢肯定，现在FDA的工作人员也和我一样对此感到不安。”

据知情人士称，多名政府卫生官员此前对是否有足够的数据证明应紧急批准使用血浆治疗新冠表示怀疑，当中包括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院长弗朗西斯·柯林斯博士(Francis Collins)；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博士(Anthony Fauci)和福奇的下属H.克利福德·莱恩(H. Clifford Lane)博士。

担任多年癌症医生的哈恩自称并没有受到政治压力，“35年前，作为一名医生，我已立誓永不伤害任何人，”哈恩在提供给CNN的一份声明中说。“FDA的科学家们所做的决定只是基于数据。”哈恩还强调，基于与梅奥诊所的合作，他已经看到医生和病人对血浆都有着急切的需求。

截至7月9日，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已经花费了近2亿美元从非营利性的美国血液中心(America’s Blood Centers)等供应商那里购买新冠病毒幸存者的血浆。政府还向美国红十字会提供了近7000万美元资金，用于协调收集康复期血浆。

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传染病医生杰弗里·亨德森(Jefferey Henderson)说，FDA批准扩大血浆治疗的使用是正确的。他说，尽管目前还不清楚这种疗法是否有效，但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它起码是安全的。

但其他外部专家——包括至少四名前FDA负责人——敦促该机构推迟紧急授权，直到有明确的数据表明血浆有效。

前FDA专员罗伯特·卡利夫(Robert Califf)本周在推特上写道：“让我们完成试验，如果试验证明这项疗法能挽救生命，让我们把它变成标准的治疗，从而使数十万到数百万人受益。如果不能，我们可以避免巨大的花费和努力，继续寻找最好的治疗方法。”

今日疫情日报见第5条